我的諜戰日記 014、陰謀(求月票)

    「王天林最近在幹什麼?」

    「根據馬河圖傳來的情報,王又娶了一房姨太太,頗為痴迷,有點流連忘返,連家都不回。」

    「他住在哪裡?」

    「大西路,就在極司菲爾路旁邊。」

    張義聽了不覺皺眉。

    王天林、陳明楚無疑是第一個要剪除的對象。

    再接下來,是丁默村和李士君。

    偏偏就是這個老奸巨猾的王天林,這個始作俑者,原本高調的他,落水做了漢奸,竟然縱情聲色,一反常態地低調、謹慎起來。

    從張義對他的了解,此人除了貪財好色,幾乎沒有其他弱點。

    貪財的把柄和渠道暫時沒有掌握。

    好色,他以前是沉溺流連妓院舞廳,現在有了姨太太,竟然不去這些地方了。

    他的人際關係也變得相對簡單,加上76號丁、李二人內鬥,王天林不參與其中,幾乎不怎麼去上班。

    這傢伙到底是人老成精,性格老練,在職場上不得罪人,也不主動高調地站隊。

    更困難的是,他住在76號旁邊,還有日本憲兵保護。

    當然了,最壞的情況下,張義等人潛伏進公共租界,直接採取強攻,衝進他家裡,亂槍打死他,那肯定能成事。

    但這樣一來,隊員犧牲折損的幾率毫無懸念會變大。

    張義不想這麼做,他不是個衝動的人,也幾乎從來沒有衝動過。

    對付王天林,還需要繼續準備好的那套方案。

    「馬河圖呢?」

    「他看起來頗為躊躇,似乎不想讓王天林死在自己手上。」

    張義冷笑一聲,看來之前的計劃要改變一下了,不能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馬河圖身上。

    而且還不能逼得太急,萬一這傢伙也來個臨時反水,一切前功盡棄。

    他想了想說:「那就先著手對付陳明楚、萬里浪,這兩個傢伙上跳下竄,他們的日子該到頭了。」

    「是,我馬上去安排。」猴子一臉凜然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張義出神地望著茫茫夜色,陷入沉思。

    仙樂斯舞廳的霓虹燈忽隱忽現。

    萬里浪懷裡攬著一個濃妝艷抹的舞女,有說有笑地看著台上的表演。

    旁邊的幾個舞女在他們身後一眼的羨慕嫉妒恨。

    這個小騷狐狸不知道哪裡的好運氣,竟然搭上了一個出手闊綽的漢奸,漢奸還幫她在舞廳後面租了房子,三天兩頭去睡一下。

    真應該通知下她以前那個英國相好的,兩個臭男人打起來,那才叫熱鬧。

    萬里浪和舞女談笑著,眼神卻一直盯著舞廳的後門。

    見一個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他立刻推開舞女:

    「你先去找人跳舞,我談點事。」

    「人家不嘛.」舞女在懷裡撒嬌道,但話剛說到一半,看萬里浪從兜里摸出一疊鈔票,她立刻喜笑顏開:

    「好,我聽你的。」

    說著湊上來輕啄了他一口,抄起鈔票搖曳著身姿走了,很快就和一個小開勾搭到一起。

    萬里浪玩味地笑了笑,招呼服務生又上了一杯威士忌,靜靜地等待著來客。

    他約見的不是別人,正是和他臭味相投的軍統滬一區行動大隊第三分隊副隊長周西恆,化名馮賢。

    周西恆看上去頗為緊張,帽檐低壓只漏出半個臉,進了舞廳就左顧右盼。

    「行了,這是日本人的地盤,不用這麼緊張。」

    周西恆侷促地坐下,說:

    「能不緊張嗎?萬一被這裡的探子或者暗線看見,我就完了。」

    萬里浪嗤一笑,說:「你就不想過來?」

    周西恆眼裡閃閃發光:「李主任同意了?」

    見萬里浪搖頭,他不悅地問:

    「難道我給的那些投名狀還不夠?」

    「那倒不是。」

    萬里浪笑道:「槍支武器和文件,用來入伙,肯定夠了,不過嘛」

    「不過什麼?」

    「你就甘心過來只做個跑腿的,聽人吆喝指揮?」

    「這哪行,我背負叛徒、漢奸的名頭,殺頭的風險,圖什麼?

    還不是為了升官發財,小兵我可不干。」

    「這就對了嘛。」

    萬里浪笑呵呵地拍了拍他肩膀,湊過去壓低聲音道:

    「我和李主任是這樣計劃的」

    「什麼?你讓人舉報我?」

    周西恆吃驚地從座椅上彈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萬里浪。

    這傢伙莫非得了失心瘋不成,哪有自己人舉報自己人的?

    「稍安勿躁,聽我說。」

    萬里浪瞥了一眼周圍,按他坐下,直接問:「你想不想和我一樣做個處長?」

    「誰不想!」

    萬里浪嘿嘿一笑:「那不得了?」

    他繼續問:「你能見到陳恭樹嗎?」

    周西恆驚訝地說:

    「老兄,野心不小嘛,你還在打區長陳恭樹的主意。」

    萬里浪不以為然地說:

    「區長又如何?戴星柄也是少將,還不是被殺了。」

    見對方一臉震驚,萬里浪繼續說:

    「也不是非要打陳恭樹的主意,今天找你,一來是敘敘舊給你送點錢,二來就是商量下以後的事情。」

    有道是物質利益是捆綁不同個體之間的利益訴求的最好紐帶。

    萬里浪深諳此道,隨著一疊鈔票從桌下遞了過去,周西恆立刻喜笑顏開。

    他主動問道:「讓我怎麼做?」

    「還是之前那個問題,你能見到陳恭樹嗎?」

    周西恆立刻搖頭。

    滬一區的組織結構被陳恭樹改制後,頗為嚴密。

    別說周西恆他這個副的分隊長,就是隊長也只能和交通員聯繫。

    如非特意召見,他連陳恭樹的影子都看不見摸不著。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萬里浪點頭道:「所以我們要想辦法打破常規。

    按照軍統的紀律,分隊長接到舉報副隊長的材料,肯定會初步核實後上報大隊,大隊長是誰?」

    大隊長自然是由陳恭樹親自兼任。

    萬里浪的意思很簡單,通過跟蹤監視和分隊長接頭的交通員,設法摸到陳恭樹的跟腳。


    「這」周西恆覺得他將事情考慮的太簡單了,皺眉道:

    「陳恭樹可比王天林、趙理彪謹慎多了,別人都是一竿子插到底,他倒好,上任以來根本沒去過任何一個行動隊,即使兼任了大隊隊長的職務,也不到任,想抓他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萬里浪臉一沉,這倒是他沒考慮到的。

    他想了想,不甘心地說:「實在不行,就綁了你們分隊長劉原深。」

    「他調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天,據說是去做區助理書記。」

    周西恆一臉羨慕,他今年都29歲了,這個勞什子分隊長都幹了幾年,還是個副的。

    而劉原深不過23歲。

    但誰讓人家朝中有人呢?

    臨澧培訓班畢業,是戴老闆的學生。

    在哪裡都被人高看一眼。

    「倒是投了個好胎。」萬里浪嘲諷一聲,繼續問:

    「隊裡現在由誰主持工作?」

    「隊部書記朱敏。」周西恆說著將此人介紹了一番。

    朱敏同樣是臨澧培訓班畢業,23歲左右,年輕帥氣,聰明外露,頗有城府。

    萬里浪眼神一轉:

    「一不作二不休,先將他綁了再說。」

    「這」

    「他現在主持分隊工作,說話比你有分量,只要他多寫幾封舉報信,上面肯定會派人來核實,誰來?我斷定是劉原深。」

    周西恆想想也是,劉原深對分隊最熟悉,如今又成了區助理書記,也算高層之一,派他來最合適。

    可緊接著他又皺眉道:

    「劉原深一旦下來,按照紀律,他就得暫時脫離區本部,完成任務後,先『冷卻』,確認行蹤身份沒有暴露,再回去復命,想要通過他找到區本部怕沒有那麼簡單。」

    萬里浪不屑一笑:「你別忘了陳明楚,他就是因為做過助理書記,才在76號飛黃騰達的。

    只要我們捉住劉原深,到了76號的審訊室,就不怕他不招。

    哼哼,撬開了他的嘴,即便不能徹底摧毀滬一區,也夠他們喝一壺的,到時候你我兄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西恆自無二話。

    劉原深此人雖然年輕,工作時間短,可他經歷王天林、趙理彪、陳恭樹三任區長,從事過情報、行動,現在又轉做人事,可以說熟識區里內外勤的大部分人。

    而助理書記的位置更為關鍵,可以說上到區本部,下至各大隊、支隊、直屬組、內外交通站,都會和他或直接或間接產生關係。

    只要撬開此人的嘴,他周西恆立刻就成了76號的功臣。

    想到這裡,他一臉振奮地問:

    「那我想辦法將朱敏誆出來?」

    「儘快。」

    兩個老下級正謀劃著挖滬一區的牆角,牆角的主人陳恭樹也在謀劃著挖戴老闆的牆角。

    他對區書記鄭修元抱怨道:

    「老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錢也太不經花了。

    嘿,我給戴老闆打報告說派人去滬西、南市的幾個賭場,搞幾筆錢,用作滬一區的補充經費,他竟然不同意。」

    鄭修元心裡腹誹,你那是搞錢?分明是想去敲詐勒索。

    這件事情上他和戴老闆的意見一致,那就是堅決反對。

    滬西一帶是76號的地盤,還有日本憲兵隊駐紮,唯恐避之不及,陳恭樹竟然要去搶劫,這不是廁所裡面打燈籠—-找屎嘛。

    他自然知道滬一區的經費被陳恭樹這廝拿去賭博嫖娼揮霍了。

    但一把手是權力的核心,他要用錢,自己這個二把手怎麼管?

    鄭修元沉默不語,但陳恭樹依舊喋喋不休:

    「老鄭,你是副區長兼區書記,分管財務,應該向局裡面反應下,把花錢記賬保留憑證這條取消了。」

    鄭修元知道陳恭樹這是要將自己貪污的證據銷毀,明知故問:

    「花錢記賬不是理所應當嗎?」

    「書生意見。」

    陳恭樹不屑一笑:

    「有金錢出入,就要記賬,這不是對保密工作的最大諷刺嗎?

    後方的那些官老爺都知道做假賬,我們在敵後工作,卻還生搬硬套執行過去那一套,這不是刻意給別人留把柄嗎?」

    鄭修元皺眉:「會計業務是獨立的,雖然按要求必須提供原始單據才能報銷,但消費的名稱、數字都是做過掩飾的。

    再說了,外勤的特工用的都是化名,並時常更換,即便單據落在敵人手中,他們也猜不著。」

    「欲蓋彌彰罷了,只要做過就有痕跡,順著痕跡,總會發現破綻。」陳恭樹依舊振振有詞。

    鄭修元心裡嘆息一聲,和陳恭樹相處時間長了之後,漸漸了解了對方,這廝膽大包天,真不是一般人。

    他何止不是一般人,可太不一般了。

    天天被逼著討要經費的這段時間的煎熬已經把他全部的耐心耗掉了。

    此刻他如釋重負,卻又有點哀怨。

    「屬下人微才疏,怕是完不成區長交待的任務,還是交給下一任區書記來完成吧。」

    「這是什麼話你要走?」陳恭澍驚訝地看著他。

    「我老婆剛送去山城,就被日本人的飛機炸死了,夫妻一場,我總要去給她收屍吧?

    我已經打了報告上去,估計調令快到了。」

    陳恭澍還是頭回聽說這事,嘆息一聲說:

    「節哀!」

    「唉!」

    鄭修元同樣嘆息一聲,本想告辭離開,躊躇了一會,還是擠出一句話:

    「區長,我就要走了,說句推心置腹的話,您以後可不能這樣了,財務的窟窿要是填不上,萬一戴老闆查賬」

    「你這是什麼話?」

    陳恭澍臉色一變,「我都說了那筆錢我有用,肯定會還上,你既然要走了,就別操心這事了。」

    見他死不承認,鄭修元無語地搖了搖頭,再無話說,沉默著敬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

    陳恭澍望著他的背影,不屑一笑。

    戴老闆用錢,包括他那麼多公館、女人的開支,都是走公賬,無所謂個人還是公家的。

    天高皇帝遠,自己不過挪用了幾筆錢罷了,他還能派人來查自己的賬不成?

    鄭修元走了正好,剛好將自己人調過來。

    他思忖了一會,想到了自己的鐵三角兄弟-——張作興和齊慶斌。

    這二人和他都是黃埔五期步兵科畢業。

    他做天津站站長時,二人分別任復興社華北辦事處主任、河北雞澤縣警察局局長。

    陳恭澍兼任華北忠義救國軍支隊副司令後,便將此二人調到自己手下工作,出任參謀長和政治部主任。

    後來河北被日寇攻陷,華北忠義救國軍損失慘重,二人突圍後赴北平開展潛伏工作。

    這次隨著王天林老部下的反水,軍統華北區幾乎覆滅,張齊二人又奉命撤回山城,途徑上海時,由於窮的連火車票都買不起,只要待命等候接應。

    沒想到左等右等,等來的接應者卻是陳恭澍。

    陳老六思忖著,這二人是老同學,是和他一起在天津吃喝嫖賭的老兄弟,彼此知根知底,合作起來自然如臂使指。

    至於戴春風哪裡,滬一區剛擊斃了法租界巡捕房政治部的華籍督查長程海濤,風頭正勁,正要再顯身手,為便於開展工作計,戴老闆也不會反對。

    計劃很好,但陳老六做夢也不會想到,正是這二人的到來,直接導致滬一區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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