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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
黃山。
有別於安徽「黃山」,重慶的「黃山」面積約280畝。
在民國十年,此地被一位名叫黃雲階的重慶富商買下修建了私家別墅和高檔會所,在重慶小有名氣,此山也因此人得名,被稱為「黃山」。
民國二十七年,日本人開始對重慶進行「無差別大轟炸」。
出於安全和環境考慮,國府選中黃山作為領袖官邸,以五千大洋從黃姓富商手中徵購而來。
民國二十七年十二月,『委員長』從桂林抵達重慶,便將黃山雲岫樓作為自己的辦公生活所在地。
此為黃山,黃山官邸,是為領袖官邸。
……
深夜時分。
戴春風步履匆匆從黃山官邸出來。
他的臉上是春風得意的笑容。
就在一個小時前,他星夜來官邸求見,向『校長』緊急通報『青鳥』密報之關於英法將於歐羅巴時間三日對德國宣戰之情報。
對於英法是否會對德宣戰,以及何時對德宣戰,國府方面也一直很關注。
只是,各方消息駁雜,反而互相干擾。
戴春風是第一個明確匯報英法將對德宣戰的人,並且連日期都言之鑿鑿。
『校長』頗為驚訝,詢問內情。
戴春風據實相告,此乃『青鳥』冒著極大危險捕獲之情報,該情報出自岩井英一與今村兵太郎之電話通話。
『校長』頗震撼,對家鄉年輕俊彥頗多讚譽。
戴春風隨後更是表示,英法暗中向日本人透露宣戰決定和時間,實則有意通過日方向德國方面通報此事,這說明英法是為了宣戰而宣戰,即便是宣戰了,戰爭也不會很快進入規模。
『校長』頻頻頷首,誇獎戴春風此判斷既有特工之縝密剖析,也頗有外交官之才幹,很有見地。
得了誇獎的戴春風極為高興。
隨後,戴春風更是直接向『校長』表示,請校長檢查其『凡爾賽和約』功課。
一番滔滔不絕講述後,『校長』大為震驚,言說戴春風勤勉好學,進步很大,不錯,不錯。
戴春風便笑著說,他是請教了他人,且說這是一個『校長並不認識的人』。
『校長』乃問,請教何人?
他是驚訝的,國府內部竟還有他不認識之熟稔國際時局的大才?
戴春風笑曰,此乃『青鳥』請教其老師李先生(里長)所得。
隨後,軍統副局座更是不好意思表示,他剛才說英法通過日本人向德國人暗中通氣,今村兵太郎與『青鳥』的談論中,也有過類似的表述,不過,戴春風再三強調,這個並非他剽竊今村的觀點,他在接到電報的時候,便亦有類似感覺了。
他更是特別強調,請校長不要責怪他下問之恥。
常凱申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近乎笑彎了腰。
『新生活』運動後,一向注重養生,夜晚不食的委座,心情大好,甚至叫人送了兩碗小圓子,自己一碗,戴春風一碗。
……
得校長賜膳,戴春風離開的時候,心情大愉悅。
在山腳下,他看到王之鶴正在訓斥侍從室的手下。
原來是距離黃山官邸不遠處,似有人開闢荒地種菜,還挑了糞水澆灌,現在南風吹來,一股糞臭飄來,王之鶴豈能不怒。
戴春風眼珠子一轉,覺得是和王之鶴緩和關係的機會,他便上去勸說,「好事啊,有糞臭是好事啊。」
王之鶴大怒,說戴春風瘋言瘋語。
戴春風表示,誰又能想到有糞臭味所在的地方,竟然是領袖官邸附近呢?
王之鶴略一思索,深以為然,破天荒的誇讚,『搞特務工作的,果然還是有點鬼點子的』。
戴春風臉都綠了,又不好得罪此人,只能悻悻而走。
齊伍在山腳下等候。
看到局座面色陰沉下山,他很驚訝,更有些不理解。
「校長很高興,誇讚我軍統情報工作得力。」戴春風知道齊伍誤會了,解釋了一句。
「校長可曾說要褒獎袁國安?」齊伍微笑問道,戴春風不說因何心情不佳,他便不會再去問。
「也不知道那小子給了你什麼好處。」戴春風笑罵說道,「你比那小子還著急。」
「局座休說我。」齊伍說道,意思是戴春風對程千帆的親近寵信比誰人都厲害。
「校長對他印象很好,言語中頗多誇讚。」戴春風說道,「這一點,對那小子來說,對我軍統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齊伍點點頭,戴春風此言在理。
不過,他知道還有一個不可說的原因。
軍統高級幹部,因為是特工出身,普遍敘銜不高。
戴春風現在的身份是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中將副局長,銓敘陸軍上校銜。
故而,只說銓敘軍銜,程千帆這個小老鄉、小學弟也只比戴春風低一階而已,就說齊伍,他現在也只是銓敘中校銜,和程千帆平級。
當然,齊伍的職務軍銜是陸軍少將。
而程千帆的職務軍銜是上校,這是因為上海特情組的編制小於軍統上海區,軍統上海區區長的職業軍銜是少將。
這同時也造就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局面,就以軍統上海區新任區長陳功書來說,陳功書是少將,『肖勉』只是上校,從級別上來說,陳功書是肖勉的長官,但是,最最重要的銓敘軍銜,肖勉又和陳功書同樣是中校。
而對於程千帆而言,銓敘軍銜暫時升無可升,職務軍銜又暫時不可能向陳功書的上海區區長看齊,所以,戴春風現在對於如何酬功程千帆,也是頗有些頭疼的。
……
「局座。」齊伍忽而說道,「袁國安愛財,要不……」
「我沒錢!」戴春風頭搖的好似撥浪鼓。
「袁國安有寡人之疾。」齊伍本還想說這個,想了想,終究沒有開口。
戴春風坐在車內,車窗外夜色深深,車燈穿透黑夜,兩道燈柱向前。
他皺眉思索。
自己的這位學弟屢立功勳,此番更是為他這個局座和整個軍統在『校長』那裡博了頭彩,此功不可不賞。
要錢?
他戴春風沒有。
別以為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小老弟在上海的日子過的比他軍統大部分人都還要滋潤。
軍銜?
銓敘軍銜升無可升。
職務軍銜?
戴春風心中一動,他偏了偏頭,問齊伍,「齊伍。」
「局座,我在。」
「上海特情組此次受創頗重。」戴春風沉聲說道,「黔陽班的學員情況,你了解多少?」
「黔陽班?」齊伍略一思索,問道,「局座的意思是從黔陽班抽調人員去上海?要抽調幾人?」
停頓一下,他說道,「局座,要說最了解這些學員的,非吳曦莫屬,不若請他回重慶一趟。」
「電令吳曦,抽調十名優秀學員回渝。」戴春風沉聲說道。
……
電報到黔陽的時候,吳曦正在罵人。
一年以前,軍統局選定常德臨澧縣為班址,是為「臨澧特訓班」,培訓學員1000多人。
這個班最初的名稱叫「軍事委員會特別訓練班」,但軍委會卻不認賬,因而沒有頒發過印章。
當時戴春風兼任中央警官學校主任委員,便於去年四月份將其定名為「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
不過,在軍統局內部卻一直叫它「臨訓班」,畢業學生則列為中央警校特訓班第一期,或簡稱特訓一期。
去年十月,臨澧受到日軍威脅,第二期特訓班轉到黔陽城。
為了加強控制戴春風特意將軍統特工吳曦調來黔陽當縣長。
當時,國民黨憲兵第十團也在黔城訓練新兵,當地原有的房屋不夠,雙方多次搶人搶房屋發生爭執,一度曾拔槍相向。
吳曦是幾經周旋,最終劃定了聖廟、普明寺、文廟、城皇廟、簡師學堂、下楊公廟、先農壇等處為特訓班駐地,班本部設在黔陽簡師。
「黔訓班」學制一年。
前半年著重政治馴導和軍事教育,內容包括《總理遺訓》、《領袖言行》以及相關法律知識、軍事常識。
後半年則依照本人意願,分為情報、行動、電訊、警政、參謀、日語、英語等系,分門別類傳授各種特務技術。其中的情報系,受訓課程有情報理論、情報業務、偵察術、化裝術、射擊、秘密通訊、密碼、心理學、行動術、擒拿術、毒藥、爆炸等,科目繁雜,課程很多。
黔陽特訓班對學員的要求是,身家「清白」,年齡在18至25歲之間,初中以上文化,身體健康且無顯著特徵和暗疾等。
同時規定,軍統內原有特工願意參加受訓者亦可調訓。
軍統內部特別強調:各地學生由各省站、組負責人先行考核,以防異黨混入。如果學生將來出了問題,原選送單位要負全部責任。
如此,各地選送的熱情驟減。
無奈之下,只能公開招募江、浙、贛、鄂等淪陷區來的逃難青年學生。
這些人起初並不知道這是特務組織,等到明白之時,已經再無退出之可能。
不過,有一對未婚夫妻身份的青年學生卻暗中謀劃,試圖要離開黔陽班級,吳曦此時就正在責罵此二人。(ps1)
……
上海。
虹口區。
特高課。
菊部寬夫表情嚴肅的來到一個房間。
這裡是特高課電訊研究室。
「室長,那個熟悉的電波信號又出現了。」一名電訊特工將記錄表遞給菊部寬夫。
「整個發報時間持續了……」他指了指記錄表上的起止時間。
「這是一封長電報。」菊部寬夫皺眉。
帝國反間諜機關極度重視無線電管理,取締了帝國占領區的一切非帝國電台。
並且還在新亞飯店的樓頂剛剛秘密安裝了偵察電台,日夜監控上海的無線電通信,一旦發現來歷不明的信號,立即派出手下特工人員搜索,交叉取證,發現有可疑之處,便上門先抓人再說。
只是,這種辦法對於帝國占領區有一定效果,對於法租界那彈丸之地則只能束手無措。
就以這個早已經被帝國發現、跟蹤多次的電波信號來說,電訊研究室早就鎖定此信號在法租界,並且能進一步確定是在法租界中央區、霞飛區這兩個區域之內,但是,想要更進一步就很難了。
「太囂張了。」菊部寬夫心中十分火大。
這個躲藏在法租界的老鼠,之所以膽敢如此肆無忌憚的髮長電報,就是因為法租界當局在一定程度的縱容,而此人也知道帝國暫時對租界鞭長莫及。
此外——
菊部寬夫皺眉,從發報時間和長度來看,這封電報的內容應該十分重要。
那麼,這個人是誰?
他這一次又獲取了何等情報?
以他的專業特工的角度來判斷,這個人最大之可能是能夠接觸到關鍵情報,或者說是能夠接觸到能觸及關鍵情報之人。
只是,到底什麼樣的情報是關鍵情報,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譬如說,有一批布匹要被商家運出上海,這樣的情報對於帝國來說根本毫無價值。
但是,對於缺衣少食的紅黨新四軍來說,這就是非常重要之軍事情報。
菊部寬夫思忖片刻,他看了一眼身旁之人,「野原,大概能進一步確定位置嗎?」
「已經盡力了。」野原為難說道,「除非帶著信號定位儀器去法租界作業。」
「信號定位儀器?」菊部寬夫看了野原一眼,「就是你所說的那個聽診器?」
野原笑了笑,「是的。」
菊部寬夫口中的『聽診器』是對信號定位儀的形象稱謂。
所謂信號定位儀,實際上是一個較為簡單設備。
上面有調節盤,一個可以將聲音傳到耳筒的靜音話筒,和一個類似指南針那樣的指針,指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派遣人員帶著這種信號定位儀進入法租界,在對方習慣的發報時間私下裡搜索,爭取能夠鎖定電台位置,然後秘密上門抓捕。
「精準度如何?」菊部寬夫問道。
這種信號定位儀是新科技,此前從未使用過。
「這種儀器用在長波信號時非常地準確,但是在確定短波信號的發射就要稍遜。」野原說道,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室長,不管怎麼說,帶著信號定位儀進入法租界,這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夠有可能鎖定這個人和電台的辦法。」
「是啊。」菊部寬夫思索片刻,點點頭,「野原,這件事你親自負責,你來帶隊進入法租界。」
「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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