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今日尋了一件新衣裳。
今日是他上台說書的日子。
原是沒有這個機會的,他去跟東家求了好久。
東家問是個什麼故事。
何承如實說是與宅斗相關的故事,主角是位智勇雙全的女子。
東家聽了直搖頭。
「老何啊,不是我打擊你,這故事你上去說,別說有沒有人聽了,底下的人不趕你下台就不錯了。」
「女子後宅之事有何可講的,忒上不得台面了,你這看故事的眼光,是越來越落後了。」
「你以前看不上這看不上那的,我看吶,你說的這個故事還不如那些書呢。」
何承慌忙組織語言解釋,還遞上了書。
「老哥,我跟你認識那麼多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了解嗎,能讓我看進去的書這麼多年了能有多少,我是寧願看舊書一萬遍,也看不進去那些入不得我眼的。」
「相信我,這故事絕對是你看了一眼就能喜歡上的。」
東家半晌嘆了口氣,道:「也不是我潑你冷水,不管多好看,你這個故事就是上不得台面,人家一聽主角是個女子,還是講女子後宅大院的事兒,馬不停蹄就要把你趕下去了,哪有你開口的機會。」
「再好的故事也得講出口,你沒開口的機會,這……」
何承順勢道:「所以希望老哥能給我這個機會,只要讓我上台,只要能讓我上台,就足夠了。」
季大富還是猶疑不定,若是一般人他肯定就一口否決了,但他跟何承好歹認識那麼多年了,也是有些交情了。
更別說酒樓曾經的輝煌就是他帶來的。
這麼多年,何承也沒有對哪個新的話本子表現出另眼相看過。
要是其他故事他也就鬆口讓何承大膽的說了。
但這個故事,他真的覺得沒什麼好講的。
季大富自己家中就有妻有妾,年少的時候可沒少因為妻妾的事煩惱,年紀上來了倒是不折騰了。
在他看來,以女子做主角的故事無非情愛,無甚新意。而寫女子後宅的故事,更是聞所未聞。
常人一聽便在心下否定了。
何承轉而將手上的書送了出去,「老哥,你實在信不過,不如自己看看書,若你看了依舊保持此刻的想法,那我也認命了。」
季大富想說自己對此書不是很感興趣,但對上何承祈求的雙眼,還是接下了。
罷了罷了。
實在看不過去,也給個上去的機會吧。
上去一次,也就死心了。
…
還真心死了。
但心死了的是他。
季大富看完一本,大半夜眼睛還睜著,妻子的呼嚕聲在耳邊震耳欲聾。
他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女主後面怎麼對付的人。
啥話不能敞開了說啊,為啥說半句就斷了?!
到底為什麼斷在這?!
天殺的何承,給看書不給結局,擱他這釣魚呢!
「再翻身,信不信我把你切片扔給狗吃。」
妻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嚇得季大富一激靈,連聲道歉。
直到呼嚕聲再度響起,才鬆了口氣。
季大富恨恨得輕輕得捶了下枕頭。
閉上眼睛努力哄自己入睡。
半晌從床上爬起來,穿戴整齊,摸黑跑去何承家。
到了大門口使勁拍門。
「何承,何承我知道你在家。」
「你有本事給我看話本子不給後續,你有本事開門啊!」
「我知道你沒睡,快開門!」
何承睡得正香被人叫起來,整個腦袋都是發懵的,腳步都是虛浮著的。
季大富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也沒睡。」
何承:……?
你要不是我東家,趁夜色我就給你埋了。
…
何承收回思緒,整理衣衫,緩步走上台。
「哎喲今兒居然是何先生上台,又給咱們講什麼老故事啊。」
「要不換個人來?老何嘴裡的故事我都會背了,這麼多年一直沒變過,真沒意思。」
何承笑道:「各位稍安勿躁,今個兒給各位帶來了新故事。」
「嘿喲,老倔驢居然肯講新故事了,真是稀奇事。」
「難不成找著什麼新的好故事了?」
「什麼故事居然能入得了你的眼。」
季大富坐在後台翻著書,倆碩大的黑眼圈掛著格外醒目。
「爹!」一身形高挑的男子一屁股坐在季大富邊上,「你昨晚幹什麼去了,娘說今天早上起來就沒見你人影。」
季大富分了一個眼神給身邊的人,然後迅速收回。
「你怎的又出來了,讓你娘知道又得罰你。」
「你一女孩子家家的,成日扮男裝到處跑是做什麼。」
季婉言掏了掏耳朵,頓時對季大富的異樣沒了興趣,生怕又被逮著說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跟尋常客一樣,在台下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
她們家的生意真不如對面酒樓的,對面永遠座無虛席,而她們這邊,底下稀稀拉拉地坐了些人,基本都是混熟了的老顧客。
季婉言覺得,除了當年被算計重創是一回事,另一個原因,是她父親壓根就不懂得變通。
做生意太老實,是會被淘汰的。
再加上可能是被打壓太多年了,導致她父親意志也有些消沉,漸漸的沒了奮鬥的心思,得過且過。
上頭的何承清了清嗓子,感受著下方的注視,抓著摺扇的手微微顫抖。
不是緊張,而是激動。
也是終於能將他偶然發現的寶藏公之於眾的興奮。
但他也有些擔心自己講不出故事的精彩。
他鼓勵自己儘量放輕鬆,他已經在家練了許多日了,一定能講故事講得好。
正要開嗓。
大門被人蠻橫的撞開,底下的客人紛紛回過頭。
「何承,給我出來!」
店小二趕忙上前,「幾位客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推開,要不是季婉言扶了一把,就摔地上去了。
來了三四個人,為首的是那日被扔出書店的狗腿子。
他趾高氣昂的叫囂著讓何承滾出來。
季婉言蹙眉上前,「你們幾個是對面酒樓的吧,不好好做著自己的生意,上門來鬧什麼事。」
那狗腿子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哪來的小白臉子,我找何承干你何事,這是我跟他的賬。」
「今天何承要不給我磕頭道歉賠禮,我就砸了你們這個破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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