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小輸液室里只有兩張病床、兩把椅子。在貝龍和溫婉他們進來之前,已經有人占了另一張病床。小孩的父母分別坐了一把椅子,看到貝龍和溫婉進來,兩人都是別過臉去當沒看見,絲毫沒有讓一把椅子出來的意思。
當然貝龍和溫婉也沒跟他們爭什麼,畢竟孩子重要。卻沒想到這小孩的父母把他們的忍讓當成了軟弱,那女人竟然是出言不遜。
溫婉秀眉微蹙看過去,只見那對夫妻男的穿得西服革履的還梳著大背頭,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晚上還化了很厚的妝,女人正用紙巾捂著鼻子,拿眼角一瞥一瞥的看貝龍:「連鞋都不穿,什麼素質啊!」
這兩口子當然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他們一看貝龍大背心大褲衩都濕透了,頭髮濕漉漉的,明顯就是頂著雨來的,又是赤著一雙腳,十足就是個進城搬磚頭的農民工。
溫婉穿的也是很樸素,而且她素麵朝天沒化妝,再加上出來的匆忙連頭都沒梳,披頭散髮的,腳上還穿著雙厚重的雨鞋,搭配著貝龍剛好是一對農村夫婦。所以讓那對狗男女特別有優越感,態度自然也就肆無忌憚起來。
「別急,我去找護士,」背頭男拍了拍自己老婆的肩頭,高貴冷艷的站起身來往貝龍他們這邊瞥了一眼,聲音不大不小的道:「不行咱們就出錢把這間輸液室包下來。」
「好的老公!」濃妝女很高興,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貝龍,嘴角往下一撇不屑的哼了一聲。
溫婉的性格特別的溫婉,從來都不會跟人吵架的,也習慣了吃虧忍讓,可是這對狗男女話里話外都是針對的貝龍,溫婉就忍不住站起身來嚴肅的道:「請你們放尊重一點!」
「你們都不知道尊重人,憑什麼要求別人尊重你們?」濃妝女冷笑道:「把醫院裡乾乾淨淨的地板踩得都是泥腳印子,你們尊重別人的勞動了嗎?出門連鞋子都不穿,露著一雙大臭腳,你們有沒有尊重過別人的感受?
「就是因為你們這些農村人,為了虛榮心都擠到城市裡來!還一點兒素質都沒有,把花都搞得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破壞了花都的城市形象,花都才沒能競爭過蓉城,要不然早就是州府了!」
「你……」溫婉從不跟人吵架自然也是不會吵架,被濃妝女一番強詞奪理,說得她小臉漲紅卻是完全還不過嘴來。
「你什麼你,我難道說得不對嗎?沒錢就別到城市裡來,真以為在城市裡要飯光榮?你看看孩子病了,這大雨天的你們連車都沒有,淋得跟落湯雞似的,何必呢?何苦呢?」
濃妝女見溫婉在吵架方面就是個戰五渣,更是肆無忌憚的挖苦道:「所以說我勸你們還是回農村去吧,孩子病了就請個赤腳醫生上門看病,多好?又省錢又省事,何必非在市里憋屈著?」
貝龍本來是懶得理會這一對跳樑小丑的,但是濃妝女欺負溫婉,他就絕不能忍了。
「大妹雜,聽你的口音,家是銅梁縣土橋鎮大王村的吧?」貝龍操著方言跟見了老鄉似的對濃妝女道。
「胡說!」那濃妝女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雙手叉著腰瞪圓了眼珠子跟貝龍小聲嚷嚷道:「誰銅梁縣的了?誰土橋鎮的了?誰大王村的了?我就是花都市裡的!」
「我就是隨口一說,大妹雜你反應那麼大幹什麼?」貝龍笑眯眯的擺了擺手:「再說我聽你口音就是大王村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倒退五十年,全華夏都是農民,誰有資格看不起誰?」
「說了不是就不是!」濃妝女很慌張,她還真是大王村的,沒想到進城這麼多年了,她都很努力的去學城裡人說話,沒想到口音里還是被貝龍聽出了破綻,她大臉青一陣白一陣的:「我家裡有遠親在那邊,小時候爸媽帶我去體驗生活,只住了幾個月就回市里了……」
「呵呵。」貝龍冷笑著瞥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拉著溫婉坐下來,安慰的在她香肩上輕輕拍了兩下。
溫婉抿了抿小嘴兒,看著貝龍的目光充滿了溫柔。
從小就是這樣,不管出了什麼事,他都一定會擋在自己的身前。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小學就是三好學生的她才會稀里糊塗的跟他早戀了,而且愛得無怨無悔直到……
貝龍的「呵呵」氣得濃妝女臉色很難看,可她偏偏又無從解釋,解釋了貝龍也不聽,惱羞成怒的濃妝女剛要發飆,她老公卻恰好這時回來了,還帶著一個中年護士。
「你怎麼才回來啊!」濃妝女委屈的跟背頭男抱怨道:「真是碰著沒素質的了,根本沒法正常交流!」
「放心吧老婆。」背頭男沖濃妝女使個眼色,得意的笑著。他剛好碰到這個中年護士,是他手下一個銷售經理的老婆,於是幾句話下來,那中年護士就主動來為他搞定了。
中年護士先跟濃妝女諂媚的笑著打了招呼,然後一轉身就板起了殭屍臉,走到貝龍和溫婉面前到:「醫生交代查床要統一管理,請你們配合一下,把孩子轉移到大輸液室去。」
溫婉臉色一變,中年護士跟背頭男他們的互動,她也是看在眼裡的,雖然沒有明說,可這分明就是背頭男找來了中年護士讓他們搬走。
寵兒現在正輸著液,也睡著了,怎麼好搬來搬去?
可是考慮到說話的人是護士,溫婉就沒底氣了。畢竟現在是在醫院裡,如果得罪了護士,到時候人家給你穿小鞋怎麼辦?都不用多了,給你輸液的時候多扎你幾針,都夠你受的!
所以溫婉雖然是心裡很憤怒,但為了孩子不得不考慮妥協。貝龍卻毫無妥協之意,冷笑著道:「之前我們過來的時候怎麼沒人說醫生查床要統一管理?
「我們孩子現在正輸著液呢,就因為那個背頭男跟你打了招呼,我們就得立刻搬走?你們醫院就是這麼為人民服務的?」
「你怎麼說話的!」中年護士堪稱閱人無數,對付農村人可有一套了,把臉色一沉:「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們家炕頭!請你們配合我們醫院的工作,否則我就喊保安過來!」
溫婉被中年護士的態度給嚇著了,她連忙拉住了貝龍的手臂,小聲勸道:「算了阿龍,咱們搬吧,別在醫院裡惹事……」
見狀背頭男和濃妝女都是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哼,土包子,還治不了你們了?
「趕緊搬吧!」濃妝女見己方占了上風,便冷笑著出言譏諷道:「搬晚了,大輸液室那邊沒有了空床,可就只能在走廊里椅子上輸液了!」
就在這時,一群黑西服男子出現在了小輸液室門口。
「怎麼回事兒?」為首的正是黑皮,他雙臂打著繃帶,但身上那股子江湖大哥的彪悍氣息卻讓人不敢輕視了他,而在他的身旁挽著他臂彎的是花都電視台的一姐薛瑩。
在黑皮身後跟著的還有黑貝、齙牙、醬爆、臘腸等幾個三十一狼崽的代表,個個都是黑西服大金鍊子,仿佛一群凶神惡煞。
原來黑貝試探著喊了溫婉「嫂子」之後,見溫婉並沒有否認,貝龍又對她們娘倆兒十分在意,黑貝就確信了病了的是貝龍的孩子。像這麼大的事兒,他當然是立即跟黑皮匯報了。
黑皮就連忙坐車冒雨趕來,自從五爺死了之後,他就默認了貝龍當老大。這種事情既然知道了,怎麼可能不來看看?
大晚上的走廊里很安靜,中年護士的聲音又挺大的,在走廊里黑皮他們就聽到了。
黑皮走進來的時候恰好就是聽到濃妝女的挖苦,他立即變了臉色——敢跟我們龍哥這麼說話,真特麼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聽到他的質問,中年護士和背頭男、濃妝女他們都是立即轉過身來,中年護士看到黑皮他們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登時就心裡慌亂起來,不過仗著這裡是醫院,她色厲內荏的喝道:「你們幹什麼?這裡是醫院!」
「沒事兒沒事兒,自己人,自己人!」背頭男見了黑皮卻是一下子眉開眼笑起來。
原來他是認識黑皮的,忠義社掌控著花都絕大部分的夜場生意,而這背頭男正是一個酒水供應商。背頭男沒少給黑皮上供,才拿下了酒水的大頭。
他今天晚上才和黑皮見面談過續約的事兒,飯桌上就說起自己孩子發燒的事兒了。
現在見黑皮來了,他還以為是看自己孩子的呢,簡直是大牙都樂豁開了:「皮總您真是太客氣了,我兒子沒什麼事兒,輸兩天液就好了,還害得您專程過來一趟,真是太客氣了……」
濃妝女不認識黑皮,卻是一眼就認出了薛瑩。頓時她也激動起來,薛瑩啊!那可是電視台的大明星!那個皮總肯定也是大人物,沒想到自己老公竟然認識這麼牛逼的人,真是太給力了!
想到這裡,濃妝女得意的回頭瞥了一眼貝龍和溫婉:土包子!你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牛逼的大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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