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端著蠟燭向前面照去,一個人就躺在石階上。
我嚇得忙往後退,雙腿突然覺得一軟差點坐倒在地上,脖子僵硬的都無法轉動了。
之前看到侏儒的屍體以及親手殺侏儒,那是因為我完全沒有把它們當成人來看,就像殺死一隻雞、打死一條狗那麼簡單,現在躺在我面前的是一具屍體,與我一樣曾經是鮮活的人類,視覺的衝擊以及震撼是根本不能用語言來描繪,特別是身處在這種陰暗的墓室,詭異的氣氛加上一具屍體,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無從體會。
老黑拎著打神鞭就向那具屍體靠去,走到近前,回過頭來對我說:「別怕,是個死人。」
我說:「我知道是個死人,所以才害怕啊!平時哪見過這種場面,他,他是怎麼死的?」
老黑蹲下檢查那具屍體,我這才敢慢慢近前觀看。
這是一具早已經風乾的白骨,白骨的姿勢是撲倒在地,老黑把乾屍翻了個身,我聽到嘎巴一聲,心臟也隨著聲音驟停一秒,估計是屍體的脊椎被扭斷了。
老黑扒開他的衣服,一張還沒腐爛、面目猙獰的臉突入我的眼中,我往後退了一步,驚惶不安。
在他的胸口心臟處,半柄斷了的劍斜插在肋骨里,不用老黑說,我大概已經知道死因了。
從著裝上看,屍體有點不倫不類的,外面套著一件時尚的藍黑色衛衣,衛衣裡面竟然是典型的清末民裝:一件土黃色的棉麻短衫,下身搭配一條黑色的長褲,現代產,帆布或者亞麻布的。
屍體腦勺後沒有辮子,肯定不是清朝人,因為在大清朝,如果你不留辮子,那是死罪,要被砍頭的,那件蹩腳的清代棉麻短衫不知道這人是哪撿來的。
在屍體不遠處還有一柄鐵鍬,比正常的工兵鏟要大一些,應該是死後從屍體手中掉落的。
老黑在屍體上摸來摸去,對我說:「你別看屍體上插著半柄斷劍就以為是被插死的,你看他腦顱,這是被重物擊中了太陽穴,顱頂骨骨折、顴骨粉碎性骨折致死,從醫學上講,這是嚴重腦骨折造成的腦膜動脈破裂,動脈破裂之後人會立即昏迷,輕則半小時,重則幾十秒必死無疑,斷劍是死後從後背插進去的,你看,這劍離心臟還有點距離,遠不至於要了他的命。」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用力向外掏一件什麼東西,說:「這個人穿著的衣服雖然像古代人,但這個人是個現代人,最多死了三四個月,你看他的骨骼,一點蟲蝕的痕跡都沒有。」
說著,老黑從屍體身上掏出一本書遞給我,接著又用力吭哧著抽出一把刀:「這哥們兒,連防身的武器都沒掏出來,肯定是被人偷襲,然後就掛了。這刀也太重了,有一兩百斤吧?你看看?」
我戰戰巍巍接過書,用打神鞭使勁在書上打了兩下算是清理下讓人膈應的灰塵,書是用牛筋裝訂的,書頁是牛皮打磨拋光後製成,泛著暗紅色,上面著寫兩個大字看不懂,但是一看這材質,就知道是古董級的東西。
翻開第一頁,好像是象形文或者是蝌蚪文,我看了幾遍沒看明白上面寫的什麼,翻開第二頁,我蒙了。
這一頁只有一幅圖,四四方方一個矩陣,上面標註著空心的圓圈和實心的黑點,用線連成一個正方形,這……這是一張河圖!
河圖,是上古流傳至今的一本奇圖。
相傳黃帝得到河圖日夜推理而創造了八卦,大禹也得到過河圖,他根據河圖的卦象得出天象,治理了滔天的大水。
河圖用十個數字暗合五方、五行、陰陽和天地之象,空心圓圈為陽,實心黑點為陰,陽為奇數,陰為偶數,頗有八卦的意思,並用天地合五方,陰陽合五行來描繪這個世界,端的是一本蓋世奇書。
再往後翻,好像是河圖的註解,每一頁都有河圖的一部分,下面是一片象形文,當然也許是另外的古代文字,我也分辨不太清楚。
我說:「這大概是一本河圖的註解,上面的文字我也分不清是象形文還是別的什麼文字,是個古件兒,賣出去應該值不少錢呢。」
老黑大喜:「什麼圖?是不是跟清明上河圖差不多?哈哈,還沒找到正主兒,就先發了一筆橫財,真是天助本王也!」
我沒理他,一邊擦拭著刀身上面的塵土,一邊想要辨認刀身上的字,這柄古刀刀身呈烏黑色,隱隱發著光,竟然是烏金打造的!重量根本沒有老黑說的有一兩百斤,這個重量攥在手中剛剛合適。
我用手在上面彈了彈,發出嗡嗡的脆響,聽聲音無疑是一把絕世好刀!反覆摩擦刀身有字的位置,但是那塊位置已經被黑血侵蝕的模糊了,看不清,不知道這刀帶著多少煞氣,殺了那麼多的人連刀身都被血蝕了。一時間我似乎聽到有上萬人的哭號聲由刀身傳入我的大腦。
嚇得我手裡一哆嗦,打神鞭和黑金古刀同時噹啷掉在了地上。
老黑忙撿了起來,那樣子不像作假,似乎他根本提不起來一樣:「嘿,你這那二狗,暴殄天物啊。」
我皺著眉說:「這黑金古刀周身沁著黑血,煞氣太重了,咱們還是別要了吧。」
「多少是件古物,別把小錢兒不當鈔票,你這個敗家子。」老黑邊說邊把黑金古刀從地上抱起來,又在牆角位置找到了刀鞘,刀入刀鞘發出嗡鳴,老黑似乎也有點怕,把刀遞給我:「二哥,你拿著傍身吧!」
我一愣:「我去,你自己怎麼不拿著!」
老黑臉色略紅,撿起地上的打神鞭:「我看看還能再摸點寶貝不,再說我還有兩桿打神鞭呢!這刀死沉死沉的,拿不動啊!」
我接過古刀說:「這死人身上的衣服還是古件兒呢,去,你把它扒下來也能賣錢。」
老黑端著蠟燭,果真要上手去扒衣服。
我忙攔住他:「別別別,人家都橫死在這了,您就手下積點德好吧?」
老黑可惜的搖了搖頭,說:「也是,這死人衣服不吉利,不要也罷。」
「嘿,黑金古刀,帶帽衛衣,這人我認識!」我的頭皮有些發麻。
「別吹,一個盜墓賊你能認識?」
「這人是張起靈!」我心中一驚,竟然是他。
「倒斗世家最出色的盜墓人,張起靈?」老黑撓了撓鼻子,疑惑的問。
「錯不了,你看這身打扮,沒想到啊,這麼神秘的人,竟然死在了這座墓里。」
「就是那個盜墓出場費價位高得嚇死人,比周杰倫出場費還高的神秘人,張起靈?果然是他。」老黑一臉的震驚,抓著骨頭架子看來看去。
「張起靈這傢伙天生異象,渾身流著降魔血,盜過的墓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在這兒了,那這座墓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據說他是天底下最能破機關的盜墓賊了。」老黑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惋惜。
我拍了拍他:「看來,咱們這次凶多吉少了,小心點,這個墓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老黑端著蠟燭繼續往前走,我在後面小心翼翼的越過屍體,結果還沒走幾步,老黑又「啊」了一聲,不過這一聲啊的特別做作,簡直是毫不掩飾的假裝驚訝,演技著實出眾令我咂舌。
我無奈的向前看去,心頭一驚,又是一具屍體,老黑像見了親爹一樣撲上去,大肆摸索。
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別見個屍體就跟鬼子見了花姑娘似的,怪嚇人的。」
老黑邊摸邊說:「盜墓還怕屍體?這不是君子作風,你看,膽大就能多發財,咱們歷盡千辛萬苦,收貨的季節到了!」
我沒好氣的說:「我看是你發春的季節到了吧?就算發財,也是發的死人財。」
老黑說:「死人財不是財?不發死人財你進來幹什麼了!二哥您這麼清高趕緊回家抱媳婦兒睡覺去。」
這具屍體也是一具乾屍,死相要好一些,雖然半個膀子已經沒了,但是舒舒服服的斜靠在牆上,黑色休閒外套,裡面同樣是不倫不類的一件白色麻布短衫,深藍色牛仔褲,腰裡還扎著一條H的皮帶,腦袋上扣著一頂韓國陸戰軍帽子。他的手裡窩著一柄長劍斷了一半,因為屍體的腐爛,一根指骨掉在地上,隨著手指掉落的位置還有一枚類似狼牙的東西。
老黑摸索了一陣,又掏出一本書,這本書和上一本河圖一模一樣,感情是批量印刷的玩意兒?
我撿起地上的類似狼牙的東西,這東西長約七八厘米用金箍匝著,金箍裡面包裹著通體透明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指甲,像放大版的一根雞爪,大小和狼牙差不多,我看了幾眼沒看出是什麼動物的手指,遞給老黑,老黑兩眼放著光,笑嘻嘻的接過去,順手把書遞給我,讓我掌掌眼。
書皮兒上的書名和剛剛的不一樣,依然是古文,我還是認為它是象形文字或者是蝌蚪文。
翻開書頁,第一頁是一張圖,幾乎不用想,就看得出這是一幅洛書圖,好嘛,河圖、洛書都齊了,我回家可以擺攤幫人算命了,又翻了幾頁,一堆古文注釋和洛書圖的拆解。
我曾經在學校的圖書館看過些周易的相關資料,洛書和河圖被譽為「宇宙魔方」,能夠研究明白這兩張圖就相當於悟透了天道,與神無異。這兩本書一直被各路神仙得到,比如黃帝、伏羲都學過河圖洛書,練就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領。中國歷史上有三本最懸最神奇的經書:詩經、易經、內經,內經的理論來自於易經,而易經就是根據洛書河圖推算出來的,可見這河洛之書有多麼奇妙。這兩個盜墓賊一人一本神書,死在這古怪的墓室里也倒憋屈,從斷劍就能分析出來一定是爭寶起了分歧,拿劍的這位偷襲了前一位,但為什麼這位偷襲得手之後,也死了呢?
我迷惑的看向老黑,他扒開屍體腦門上扣著的韓國陸戰隊軍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放進挎包里,又把死人的頭骨從屍體上拽掉,骨頭架子散落一地,舉著頭顱老黑對我說:「看,不用多說了吧?是被利器從腦後殼插進去,直接就嗝屁了。你再看看他丟了的半個臂膀,像不像你?」
老黑舉著頭骨差點就伸到我的臉上了,我一趔趄:「滾,我看跟你長得可像親兄弟了!你把他腦袋都摘掉了,小心等下回來找你討債!滾滾滾,拿遠點,別對著我。」
老黑把頭骨扔到地上,嘿嘿直笑。
我說:「你看像什麼利器插進去的?」
「我說了你可別害怕,是被侏儒的爪子插進去的!形狀大小剛剛好!這些侏儒果然聰明,都知道趁火打劫了。」老黑扔掉頭骨,又摸索了一陣,一臉失望的說:「本王打神鞭在手,這種小鬼兒,來一百個都不在話下,更何況還是窮鬼。」
我說:「你哪來的自信,不過這個人好熟悉,好像是……胡八一。」
「胡八一?」老黑一愣:「哪個胡八一?」
「就是那個曾經去雲南蟲谷、崑崙雪山、精絕古城、南海歸墟九死一生的盜墓賊,摸金校尉胡八一啊!」
「嘶,可不就是他,這傢伙一輩子盜墓,九死一生,竟然也栽在這個墓里了?」
「這可是當代最後一個盜墓之王——摸金校尉了,本事再大,還不是死在這兒了,張起靈、胡八一統統栽在這個墓里,恐怕咱們……」
「呸呸呸,說明他們學藝不精,本大王福大命大,那將軍就放心的盜墓吧。」老黑擺了擺手,示意我繼續向前走,這貨是摸屍摸上癮了,巴不得前面再有十具二十幾具屍體,這樣他也好繼續打掃戰場。
我快步跟上去,生怕背後的乾屍乍起找我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