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三爺舔了舔嘴唇:「還有七日,我將成就大羅金身,化龍歸天,如今,什麼仙籍也不重要了,就讓我與悟明祖師同化不周山下,做一對衛道的鋼鐵之門吧!」
我的眉頭緊鎖,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樣,我竟然一手葬送了兩位神仙,胸中憋悶,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阻攔他,也沒臉阻攔,只能深深的鞠上一躬。
「不用難過,你爺爺我已經做了幾千年的妖,重頭再來也沒什麼不可,我會分出我一半的金身道氣,暫時幫你朋友抵禦身上的詛咒,以後的一切,就全靠你們自己了。」常三爺看了看大門,那扇大門已經打開:「時間不多了,老夫……去也!」
說著,他縱身跳起,半空中一道閃電撕破濃郁的黑色,常三爺在閃電中突然化成一條通體金黃的蟒蛇,那蛇頭上已經長出了兩個如同龍角一樣的犄角,蛇腹竟然有四對龍爪,看來,他真的是要化龍成仙了,我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但是這又能起到什麼用!
常三爺化身的蟒蛇足足有幾百米長,順著巨大的神像纏繞了幾圈,震耳欲聾的聲音從空中四起,那是戲謔的聲音,絲毫沒有威嚴感的聲音,如同鄰家老人在安慰不懂事的孩子:「爺爺散了金身,也分出一部分佑你們成長,他日遇難之時,對天大呼:爺爺妙,爺爺好,爺爺到了小命保,靈體自然可以助你們解圍,此咒三個月只能用一次,記得珍惜!」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黑竟然已經站在了我身邊,他的雙瞳散發著金黃色的光芒,眼中含著淚光,如同一個淚人。
我們兩個相視一眼,同時跪了下來,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除了這種方式,我不知道用什麼可以表達我們心中崇高的敬意,兩代道門仙雄,為了人間的太平,捨生取義,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人間的正道,我呢?我和老黑僅僅是為了一己私慾差點置天下於煉獄之中,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是那麼的無恥。
交代過我們,常三爺化身的龍體蟒蛇猛然撞向那扇百米高的大門,一陣狂風呼嘯而來,天崩地裂,山體轟鳴,巨石四處亂飛,我和老黑嚇得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大門轟得一聲巨響,「砰」的一聲關上了,但是劇烈的狂風依舊不止。
四周山體竟然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我和老黑被颶風攜裹著,劇烈的旋轉讓我頭暈腦漲,很快就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
月亮依舊掛在天空,從未留念人間。
我靜靜的躺在草叢中,就那麼一眼不眨的看著它,如果這世上真的有落寞,那麼月亮是否也和我一樣落寞呢?
滿天的繁星布在天空中,如同一張大棋盤,它們眨著眼睛告訴我,我已經回到了人間,墓里的一切如同一場夢,只是夢境中,那把划進心口的刀疤,是那麼的疼。
老黑輕輕的從地上坐了起來,晃了晃我,我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只是瞪著天空回憶著墓中的一切過往,如果這一切真是夢,那該有多好,可是為什麼心口如此之疼呢?
我的身上依舊穿著紅色鑲金道袍,它從壽衣轉變成道袍,完成了它應有的使命,我從一個平凡之人,變成了一個罪人,這也是我出生的使命。
老黑又晃了晃我:「二哥?」
話在喉中,哽咽在心口,卻怎麼也不能和他說出來,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老黑淡淡的說:「我們……我們出來了。」那話語中,沒有驚訝,沒有興奮,也沒有了進墓之前的激情,更沒有了年輕的朝氣。
一夜之間,我們仿佛老了幾十歲。
「你說句話,我……我心口難受。」說著,老黑竟然抽泣起來,原來,他並非我想像中的那麼堅強,再堅韌的男人,也有他脆弱的一面吧。
我坐了一起來,深深呼了一口大地賜予的涼氣:「我們從墓里出來了,卻陷的更深了。」
「我知道,我會用我一生去尋找。」
我搖了搖頭:「先回去再說吧,我們現在的處境,還不知是福是禍,失蹤了幾天,工地上恐怕已經找翻了天,現在,也該報警了吧。」
我抓著旁邊一人高的荒草站了起來,四周是陰森森的荒墳,但卻失去了它的恐怖與神秘感,我還是進墓之前的我嗎?
低下頭,我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
一米八的個頭,長袍裹體,修長的雙手握著黑金古刀,一條爛的不能再爛的牛仔褲,一雙泥濘的不能再泥濘的板鞋,一顆躁動難以撫平的內心。
再抬頭去看老黑。
赤裸的上身布滿了血痕,卻遮不住他隆起的肌肉,隨著汗水在月光下是那麼的唯美,他的臉上藏不住的憂傷告訴我,墓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串金色的鈴鐺還在他手腕上,我的護命木牌就在他胸前,打神鞭在他腳下……
還有,一口漆黑的箱子。
我伸腳踢了踢箱子:「你帶出來的?」
老黑一臉茫然的看著我:「不是你帶出來的?」
我們兩個都有點吃驚,但不震撼,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與神仙打交道更震撼的事情。
直到打開那口漆黑的箱子。
「打開?」老黑凝視著地上的箱子,仿佛那口箱子是一個怪獸。
我的心口突然砰砰作響,似乎是什麼東西觸動了我的心弦:「打開看看。」
老黑沒有再猶豫,伸手掀開木箱。
我們始終是平凡的人,哪怕經歷再大的風浪,也無法靜心遠航。
箱子是空的,也不是空的。
箱子裡還是一口箱子,和外層的箱子一模一樣。
老黑瞪大了雙眼,驚訝度數開始增加。
他看了我一眼,我點了點頭,老黑再次掀開裡面的箱子。
我以為還會是一口箱子,但不是,變成了一個匣子,匣子有鞋盒大小,長方形,鍍金鏤空的表面鑲著蓮花,封口處是紅色的火漆,可以知道,這個匣子從它的主人把它合上,再也沒有人打開過。
我也開始變得驚訝,這口箱子不是我們兩個帶出來的,那麼就是別人送的,張悟明還是常三爺,為什麼我們出來的時候,不說明白。
沒有等待老黑動手,我已經伸手去啟封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