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彥卿很容易理解了葉華的想法,這小子沒心思去篡位當皇帝,這樣很好,至少不用擔心兩個女婿自相殘殺。
不是符彥卿喜歡瞎想,實在是這個亂世,稍微有點實力的人都巴望著坐上那把椅子。
葉華顯然是有實力的那個,至少是有潛力,不過他和那些妖艷的俗物不一樣,他想的是恢復整個武人集團的地位。
就像變法之後的秦國那樣,一切以軍功論英雄,血統不頂用,口若懸河更不頂用。
這個目標,顯然比當皇帝高大上太多了!
有人要問,武夫集團的整體崛起,難道不會動搖柴榮的位置,難道不會讓皇帝陛下擔心嗎?
其實的確是個問題,卻也並非無解。
哪怕最能幹的皇帝,都要藉助一些人,來治理這個國家,用文官集團,和用武夫集團,本質上是一樣的。
當然了,武人要比文官危險許多,所以剛剛從亂世走出來的皇帝飽受武夫亂政之苦,更傾向於文官。
可經過葉華的調整,武夫不再只聽命將領,而是更重視忠君報國。
讀書識字,辦事能力不差,又是從底層做起……這些都能極大減輕皇帝的疑慮。
所以說,武夫和文人站在了差不多的位置上。
各有優勢,也各有弊端。
環肥燕瘦,只看君王的喜好了。
到底是如何使用,誰的權力多一些,誰的權力少一些……哪怕柴榮都沒有權衡清楚。
他把河東當成了試驗場,就是想看看,二者到底誰更可靠,更好用!
別看只是這點微弱的改變,卻足以讓武夫們感動地稀里嘩啦了,以前是連上場比賽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文官淘汰了,現在能同台競技,表現好壞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符彥卿能掂量不清楚其中的差別嗎!
先帝以文臣為託孤對象,把他扔在了一邊,從那一刻開始,符彥卿就選擇了明哲保身,暗中和文官交好,也正是因為如此,雙方才有這麼多的利益糾葛,才讓符彥卿投鼠忌器,不敢撕破臉皮。
可葉華的一番話,加上局勢的改變……讓老王爺燃起了鬥志!
奶奶的,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有瞧得起窮措大!
鬍子一把,反而要向他們低頭,委曲求全,做夢去吧!
「你小子準備怎麼出手?」
葉華笑了笑,「我本想著把案子查清楚,順便解救兩位內兄,不過既然牽連這麼大,那就不能倉促了結。」
葉華沉吟了一下,笑道:「你老人家暫時按兵不動,繼續裝著,千萬別跟那些人鬧翻了,咱們要放長線,釣大魚。」
符彥卿人老成精,哪裡能不知道葉華的打算。
「這個你放心,老夫只有分寸。」符彥卿道:「我現在倒是擔心那兩個小子,我怕對方有所察覺,然後對他們下手!」
葉華笑道:「請老泰山放心,我現在就去大牢,把兩位內兄保護起來。」
這對翁婿談完,那是心情大好,把滿意都寫在了臉上。符彥卿捐棄成見,徹底把葉華當成了女婿不說,還義無反顧,站在了葉華這邊。
雖說是親戚,卻還要共同的利益,才能真正榮辱與共,不然以符彥卿和葉華的地位,豈是區區姻親就能綁住兩個人的。
他們現在都打算為了武夫爭取未來,不但是翁婿,更是戰友,那是越看越順眼。
「你年紀也不小了,過了年,金定就十六了,正是最好的年紀。老夫做主,到時候給你們倆準備婚禮,熱熱鬧鬧,大辦一場!」
葉華臉色微紅,「那個……還有半年,不急,不急的!」
「怎麼能不急!」
符彥卿不願意聽了,「咱們兩家,可不是小門小戶,老夫就剩下一個掌上明珠了,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金定。這樣吧,婚事該怎麼辦,我去安排,你小子只管當新郎官就是了。」
葉華還能說什麼,他只有乖乖聽話。
「一切都聽岳父的安排!」
……
從符彥卿這裡出來,葉華沒有遲疑,直接驅車,去了鄴城留守范質的府邸。
說起來范相公也是倒霉,他因為柴守禮的事情,被貶出京城。念在他一心為公,加上過去的功勞,柴榮讓他擔任了鄴城留守。
原來鄴城留守是馮道的,可馮太師病情越來越重,已經到了目不能視的地步,自然沒法辦公,只能交給范質。
其實從這個安排也看得出來,鄴城留守已經變成了養老的位置。
可偏偏這位位置不好坐,想安心養老也做不到!
范質唉聲嘆氣,愁眉苦臉,跟著葉華去牢裡。
「范相公,你看這個案子要怎麼了?」
范質翻了翻眼皮,「老朽之人,我沒什麼好說的。」
葉華搖頭道:「范相公,大周的刑統法令都是你定的,朝野上下,誰不知道範相公是法學宗師,眼下的案子涉及到了幾十萬人,涉及到了黃河堤防,這麼大的事情,范相公該有個意見才是。」
范質哼了一聲,上次就因為我嘴快,說什麼要拿柴守禮開刀,結果你小子另有盤算,平白讓老夫做了惡人,從京城滾了出來。
這次想讓我說,休想!
范質閉緊了嘴巴,葉華誠懇道:「范相公,我也牽連進去了,這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去魏王府,讓未來的老泰山罵了個狗血淋頭,這,這滋味不好受啊!你老出個主意,讓我們大家都能收場,如何?」
范質沉吟了許久,任憑馬車骨碌碌往前走,都快到大牢了,范質才緩緩開口。
「冠軍侯,你非要老夫說,那老夫就再不要臉一回!所謂法理不外乎人情。這個案子雖然有幾十萬人遭災,但是畢竟死傷不多,朝廷剛剛滅了河東劉崇,普天同慶的日子,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影響了朝局呢!」范質偷眼看葉華,發現他認真聽著,范質就繼續道:「我的意思是給災民一些安撫,然後把他們遷居到河東,授予土地也就是了。畢竟中原太過擁擠,人多地少,把河道兩旁的灘涂都給占了,也是沒有法子。」
葉華默默聽著,自己離開河東的時候,給張永德交代的第二點,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分割土地。
現在看來,自己的交代是對的,果然有人打河東土地的主意了。
葉華心裡有筆賬,但是表面上還裝成心悅誠服。
「范相公,這麼幹,固然保住了那兩個小子,可,可我擔心,會惹來非議啊!」葉華為難道:「范相公,士林之中,會怎麼看此時?會不會有人大做文章?甚至牽連無辜?」
范質繃著臉,不說話。
葉華有多難纏,范質一清二楚,跟這小子打交道,不防著點,肯定會被賣了。
他這是真的,還是故意套自己的話?
范質思索再三,才說道:「以冠軍侯之威,區區議論,何足掛齒!」
葉華閉目思索,突然睜開眼睛,咬牙切齒,憤憤不平,「奶奶的,誰讓我要娶符家的女兒,為了他們背點罵名我認了……可惜啊,這麼多年,我都沒吃過虧!唉!」葉華表現的痛心疾首,范質沒有多說。
他們兩個到了大牢,負責看管的牢頭哪敢攔著這兩位,把他們徑直帶到了裡面。
符昭願和符昭壽雖然是犯人,可畢竟是國舅之尊,豈能和尋常犯人一樣……他們兩個住的都不是單獨的牢房,而是單獨的院落!三間房舍,窗明几淨,還有個小院子能散步曬太陽,儼然兩個老太爺!
葉華看到此情此景,都不想管他們了。
「哼,沒用的東西,除了會惹禍,還能幹什麼!走吧,跟我去見陛下,聖人會赦免你們的罪過!」
符昭願和符昭壽早就待不住了,連忙跟著葉華,就要往外面走。
正在這時候,突然又有人來了。
樞密副使趙普,衝著葉華微微一笑,「侯爺,你是來領兩位國舅的?」
葉華臉色微紅,不好意思道:「自家人不爭氣,你見笑了!」
趙普的眼睛眨了眨,突然語氣誇張道:「侯爺,你弄錯了,兩位國舅可沒犯什麼錯,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們。」
葉華急忙道:「趙先生,你不會開玩笑吧?」
趙普正色道:「冠軍侯,這次河堤失修,淹了一個半縣,我趙普的身家性命也在這裡面,我豈有不弄清楚的道理。」
葉華大喜,「果然如此?」
突然,葉華猛地轉向符昭願和符昭壽,衝著他們兩個大聲怒吼,「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們還替誰隱瞞著?還不快講!」
這倆小子互相看了看,臉都垮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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