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是最後順位的攻擊對象。
這個道理,就最狂暴的天狗都懂。
但沒挨過毒打的酒吞童子不懂,它直接忽略了安倍明,將矛頭對準顧淵。
這是一種很不正確的行為,需要教育一下。
一根鎖鏈自虛空而出,最前端是銳利的三角形,化作一根筆直的長矛,刺穿酒吞童子的眼睛,從腦後貫穿出去。
酒吞童子無力地掙扎著。
鎖鏈發出冰冷的撞擊聲,驟然散開,把酒吞童子撕裂成無數碎片。
只留下一隻手和一個半殘的腦袋還算完整。
半秒鐘後,手掌和腦袋化作一團霧氣消失。
洞開的大門中,有力量蔓延出來,要重新化作酒吞童子的「分身」。
顧淵乾脆把門開得更大,讓酒吞童子出來的更快。
很快,酒吞童子帶著一身陰冷無比的氣息再次出現。
沒等它有什麼動作,鎖鏈從門內出現,洞穿酒吞童子的四肢,將其吊在半空中。
緊接著,又是一根鎖鏈刺穿酒吞童子的眼睛。
顧淵伸手一握,鎖鏈移動,將酒吞童子絞殺當場。
再度霧化消散。
身後黑色的大門依然洞開著,可這次卻沒有了聲息,酒吞童子的力量沒有在順著打開的門蔓延出來。
鬼怪沒有智慧,不會恐懼,顧淵這樣暴打,壓制的是酒吞童子的凶性。
不是真的把它打怕了。
鬼怪就沒有「怕」的概念。
真正被恐懼完全占據心神的,不是鬼怪,而是天空中搖搖欲墜的安倍明。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嘴唇顫抖,喃喃低語著,根本無法相信看到的這一幕。
黃泉國,居然真的被人奪走了。
而且,那個人直接抓出了酒吞童子,將其撕碎在他面前。
恐怖的鬼怪在他手中,就像是脆弱的玩具。
「呼,舒服多了。」
顧淵身後的大門緩緩關上,消失。
更多的門扉浮現,屬於在外鬼怪的牢籠之門出現,鎖鏈伸出來,將它們抓了回去。
這個時候,天狗也動了。
它翅膀一扇,撞飛那些野衾來帶安倍明面前,一拳轟出。
呼嘯而來的拳頭,恐怖的力量讓安倍明回過神,急忙用心能壁壘抵擋。
心能壁壘在天狗的拳頭下破碎。
安倍明劃出一道完美的斜線,撞進一棟廢棄的房子裡。
天狗正欲追窮寇,顧淵用鎖鏈纏繞住它。
咆哮聲從天狗口中傳出,非常不情願地被拉進牢籠中。
其餘的鬼怪,都已經回了牢籠。
顧淵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什麼鬼怪還在,天狗牢房的大門沒有關上。
讓它可以探出「半個身子」,形成虛假的幻體。
顧淵走向安倍明墜入的那個房子。
安倍明從天花板一路撞倒房子底層,陷入到地板,周圍一片狼藉。
他的臉上有著不正常的詭異黑氣在升騰。
天狗被束縛在顧淵身後,無法動彈。
他走道安倍明面前問道:「朋友,有買命錢嗎?」
從安倍康介那裡敲了一筆,這裡也應該可以敲一筆。
安倍明的好東西應該不比安倍康介少多少。
「為什麼陣法還可以發揮……作用?」
安倍明答非所問。
他的右臂右腳已經完全扭曲,身上被一根不知道哪來的鋼筋洞穿。
傷勢頗為嚴重。
鎖鏈從何而來,安倍明不知道。
但牢籠門扉的存在,證明融入其中的陣法還在發揮作用,在顧淵手中的黃泉國依然鎮壓鬼怪。
「那你說,為什麼你布下的陣法失效了?」
剛才安倍明被天狗一拳轟飛的同時,他布下的陣法也失效。
這片被「封閉」的區域,又重新打開。
這也是顧淵把天狗拉回到牢籠中,保持幻體形態的原因。
「當然是因為我……」安倍明說到一半停下來。
陣法失效的原因是他無力再為陣法提供「心能能源」,僅僅依靠符籙還有吸納元氣,已經無法維持陣法的運轉。
他不傻,已經意識到為什麼顧淵手中的黃泉國照樣可以鎮壓鬼怪。
然後,他的雙眼越發瞪大,胸膛劇烈的起伏,鮮血從口鼻中湧出。
「咳咳咳!」
安倍明咳嗽起來,說出了從剛才開始說的最多的話,「這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顧淵笑道,「其實我還要感謝你們的黃泉國,如果不是它源源不斷地消耗著我的心能,我現在都不好『醒』來自由活動呢。」
顧淵為什麼陷入沉睡,因為他穿越而來,心能著實過於龐大。
根本不是脆弱的身軀可以承受的,只能用這種方式自我封印。
哪怕是現在,同樣如此!
顧淵可以在第二人格消失後醒來,愉快地自由活動,是因為其龐大的心能持續消耗著,用於鎮壓鬼怪。
表面上是顧淵鎮壓著這些鬼怪,實際上,是這些鬼怪在鎮壓著顧淵!
鬼怪不是顧淵對敵的武器,其實是他的枷鎖。
只不過剛好這個枷鎖有著不俗的殺傷力,所以被顧淵拿來對敵。
安倍明沒有說話。
維持陣法作用,鎮壓鬼怪,需要的「能源」有多少?
這一點誰也搞不清楚。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
如果不是陣法依靠地脈匯聚的元氣,就算把所有安倍家的陰陽師聚集起來,吸乾了他們,都無法正常運轉陣法鎮壓那些鬼怪。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安倍明臉上的黑氣越發明顯,雙眼的眼白都浮現出黑色。
他沒有用「人」,在安倍明心目中,眼前的顧淵不是上杉信,更不是人,而是某種未知的怪物。
「一個幸運又沒那麼幸運的覺醒者罷了。」顧淵說道,「你呢,想不想成為保住性命的幸運兒?」
「你會放過我?」安倍明問道,「在你說了這些秘密之後。」
「我說了這些,你就應該明白。」顧淵說道,「我壓根就不恨你們安倍家族。你們才是我的苦主啊。」
恨安倍家族的是第二人格上杉信,和他顧淵有什麼關係?
誠然,一些情緒是還在的,但這些情緒就和午夜十二點的網抑雲時間一樣,不會真的對顧淵產生什麼影響。
安倍家滅不滅,一些人死不死,說到底,顧淵是不在乎的。
他本人享受的是和安倍家愉快玩耍的過程,並不是結果。
「苦主,咳——哈哈哈。」
安倍明艱難地笑著,「我的回答是,不!」
最後一個字,安倍明的臉色變得猙獰無比,咆哮出聲。
他有著自己的驕傲。
他的驕傲決不允許他向一個會毀滅安倍家的怪物投降。
安倍家從小的洗腦教育,在安倍明這裡是成功的。他有著很多人沒有的「玉碎精神」,是會真正切腹自盡的那種人。
當咆哮出回答的時候,一直壓抑著的莫名情緒被安倍明釋放,他被暗黑吞沒。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因為過於激烈的情緒波動,造成的心能暴走。
總之,就算是死,也要從顧淵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安倍明的雙眼徹底變成了一片黑色。
這些黑色還從他的眼中流淌出來,留下兩道如同石油一般的痕跡。
「哦……」
顧淵站起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安倍明,「這就是墮落者嗎?」
這不是心能暴走,而是墮落。
墮落者,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來解釋形容,那就是——一群有智慧的鬼怪。
心能是和情緒、思維有關的力量,它其實是不穩定的。
就好像普通人中有瘋子,各種精神疾病。
覺醒者也一樣。
墮落者就是覺醒者中的瘋子,他們對周遭的一切充滿了惡意,殺戮的欲望幾乎等同於鬼怪。
覺醒者墮落之後,生命力會變得尤為頑強,原本的能力也會變異,可謂千奇百怪。
能夠擊敗一個覺醒者,但完全不是其墮落後的對手,這種情況比比皆是。
墮落者有智慧,不像鬼怪一樣只會無腦沖。
要比「同等級」的鬼怪難對付很多。
墮落者之所以沒有像鬼怪一樣,成為人類的心腹大患,有三個原因。
一,覺醒者墮落後,樣子會改變,像眼前的安倍明,現在就渾身就好像從石油中撈出來一樣,還冒著黑氣。
這讓墮落者難以隱藏,無法躲進人類社會,變成內奸搞事情。
二,墮落者數量很少,遠不及鬼怪,偶爾出現,被圍攻也會死去。
第三點,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
墮落者的惡意,殺戮之心不是針對人,或者鬼怪,而是——除我之外的所有一切,都得死!這裡的「一切」包括其它墮落者。
種種原因讓墮落者只是人類安定生活中的疥癬之疾,遠不如鬼怪來的威脅大。
顧淵在解決神罰會的時候,見過一次心能暴走。
現在,是第一次見到墮落者。
安倍明的臉相比起布滿「泥濘石油」的身子還算乾淨,只有兩道「淚痕」。
他看著顧淵,扭曲的手腳抽搐著,在逐漸恢復正常,咧嘴笑道:「我想,我知道你是什麼了?」
「哦?」
顧淵問道,「什麼?」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安倍明了,只是有著安倍明記憶的「全新物種」。
「你和我一樣,是個墮落者。」安倍明笑容中充滿惡意。
「啊,這樣一想,好像挺有道理的。」顧淵說道。
安倍明站起來,繞著顧淵轉圈:「嘖嘖,你是怎麼保持住人樣的?」
「這個……」顧淵還要說什麼。
安倍明身上的「石油」驟然涌動,右手化作黑色的利爪抓向顧淵後心。
一根鎖鏈自虛空中出現,洞穿安倍明的手掌。
顧淵慢慢轉過來,看著安倍明笑道:「墮落者是有智慧的鬼怪,這話當真沒有說錯啊。」
他強調的不是有智慧,而是鬼怪!
這一瞬間,這個墮落者體會到了和曾經安倍明一模一樣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