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我和趙牧一起回到了那個老屋子,路上我們沒有太多的交流,但這並不說明我們之間生疏了,或是怎樣,只是最近的我們都活的不太有方向感,以至於被那些無所適從弄得畏首畏腳,所以我們的沉默,只是為了思考出更好的生活方式,而人不就是為了生活而活著的麼。
進了屋子後,我和趙牧各自洗漱。過程中,喬野這個不速之客拎著一瓶白酒和不少食材來到了我的住處,說是要和我們吃火鍋喝白酒。對此,我和趙牧都很無奈,這麼多年了,喬野還是擺脫不了他心血來潮的公子哥脾氣。
其實,我真的挺羨慕他的這種生活方式!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今天晚上不開心,明天早上就可以把這些不開心帶到最美的三亞,或者更遠的地方,然後便會在朋友圈裡發各種在海中潛水,在高級場所里泡溫泉喝紅酒的照片,而這絕對不能簡單的定義成他有高超的裝逼能力,我反倒更願意認為這是一種隨意瀟灑的生活態度。
支起了小圓桌,我喬野趙牧圍著火鍋坐了下來,而屋外已經一片靜謐,直到鍋里的湯料開始沸騰,那只有我們三個人的世界才有了動靜,而喬野也在隨後啟開了他帶來的那瓶名為老村長的白酒。
我笑了笑向他問道:「這酒是八塊五一瓶吧?」
「成箱買的,8塊錢一瓶。」喬野說著便給我倒上了一杯,然後又問趙牧喝不喝。
趙牧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喝不了白酒,他又對喬野說道:「咱們這些朋友中,就屬於你過得最奢侈,怎麼現在開始喝這樣的酒了?」
喬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臉享受的表情回道:「活著,什麼樣的生活都要體會一遍才有意思!……你們都知道的,我雖然家裡有錢,但我這人真不花心,不去追求那些庸脂俗粉的女人,所以我的樂趣就比別人少了一些。為了不活得那麼無聊,我必須主動的去了解生活!」停了停,喬野的語氣低了下去,又說道:「其實,真的活得挺他媽無聊的,怎麼折騰都他媽無聊!」
喬野說完後,一口便將一整杯白酒都喝了下去,他臉上的表情非常痛苦,不知道是被烈酒給刺激的,還是內心那憋不住的苦悶又發作了。
我知道,他還是忘不了蘇菡,或者說是余婭。雖然他現在和秦苗已經不像最初那麼鬧了,雖然他也想和秦苗再來一場婚禮,以彌補這些年對秦苗的虧欠,可這些都很難真的抹滅掉他對蘇菡的愛情,所以他還是會在特定的時間,爆發出特定的痛苦,然後又像個傻逼似的來折騰我,比如現在。
我真的覺得喬野是個傻逼,因為我即便痛苦,也從來沒有想過弄瓶二鍋頭在深夜裡折騰他,他卻搞來了老村長折騰我,我發誓,今天晚上這酒我一口也喝不下去。
喬野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白酒,然後看著我還沒有動的杯子,不滿的說道:「你杯子裡的酒留著刷牙洗臉呢?你倒是喝啊!」
「不想喝酒,這會兒只想吃菜。」
喬野突然來了脾氣,抬手將杯子裡的酒倒進了火鍋,然後連杯子也一起砸進了火鍋里,頓時濺出了滿桌的湯汁,又沖我吼道:「你他媽的裝什麼裝,喝點酒怎麼了,陪我喝點酒怎麼了?……怎麼了,啊?」
趙牧嚇了一跳,而我坐在原地並沒有什麼表情,我更加肯定這傻逼是想余婭了,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像一個間歇性的狂躁病人,看誰都不順眼……
我從火鍋里將杯子撈了出來,然後面無表情的夾著裡面被酒弄出一股怪味的菜吃著,我不想和他計較。
此刻,我他媽的也在想一個女人,可我比喬野高明的是:我知道任何極端的撒潑都不能真正緩解那想念的痛苦,而喝酒更會誤事,所以在痛苦中保持平靜才是最好的選擇……
喬野見我沒什麼反應,那憤怒的氣焰頓時便熄了下去,他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哽咽著說道:「對不起,兄弟……今天是她的生日,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每一年的生日我都陪她過的!……這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她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我真的太想她了!……太想她了!」
喬野的話讓我更加對他發不起火,因為這種任憑時光流去也從未改變過的深情,已經狠狠衝擊了我內心深處那已經麻木不仁的地方……可是,我又該怎麼告訴他,就在不久前,他所深愛的蘇菡,其實與他只有一個轉身的距離!
我深深一個嘆息,卻不知道該對喬野說些什麼,即便我不忍心看著他這麼痛苦,可也絕對不會將蘇菡在麗江的消息告訴他,因為這關乎到我對余婭的承諾,也關乎到秦苗未來的幸福。
我僥倖的想著,也許明年這個時候,已經與秦苗重辦了婚禮的喬野,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了,因為人總是要改變的,而時間也終究會讓我們淡忘一切!
喬野用手背抹掉了掉下來的淚水,然後咽了咽口水,又拍著趙牧的肩說道:「趙牧,我為什麼和江橋是這麼好的兄弟?……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能容忍我的人,他就是個老好人……所以,這輩子我喬野絕對與江橋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還有你趙牧,無論你對不起誰,都絕對不能對不起江橋。當年,無論我們怎麼勸他不要退學,但這傻逼還是把學給退了,後來才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打工供你上大學,就沖這份情,刀子插在你身上,你把刀子弄折了,這份感情也不能折……聽見沒?」
我不喜歡別人提起我對趙牧的付出,於是在趙牧沒有說話前,便先對喬野說道:「別說閒話了,咱們去巷口的蛋糕房看看有沒有關門,兄弟幾個和你一起給蘇菡過生日,咱們把蛋糕吃上,行吧?」
喬野終於點頭,而後我和趙牧便陪他一起去巷子外的蛋糕房裡買了一個8寸的蛋糕,並寫上了蘇菡的名字……
……
這個夜晚,喬野喝的很醉,他沒有回賓館,留在了我的住處,與我睡在一起,而我卻莫名感到心虛,於是將那份與余婭,實際上署名是蘇菡的咖啡店轉讓合同從抽屜里翻了出來,然後壓在一盆花的下面,我知道喬野可能會到抽屜里找東西,但絕對不會動我的花盆,所以藏在那下面才會萬無一失。
因為昨晚和金秋有去公司簽合同,然後拿那筆買斷金的約定,我吃過早飯便早早離開了住處。
來回大約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然後又將從金秋那裡領到的50萬支票,轉賬到了陳藝的建設銀行賬戶里。
至此,我終於覺得自己了了一樁心事,至少我在物質上不欠著陳藝了,而我們之間也漸漸有了一種落下帷幕時的平靜,我不覺得以後還會有什麼突發的事件將我們牽連在一起,因為突發就代表著偶然,既然是偶然,那發生的概率自然很小。
我又回到了鬱金香路,在路過肖艾開設琴行的地方時,偶然看到了「橋樂坊」的廣告牌。我敢肯定,這些廣告牌在之前是絕對沒有的,我忽然很想上去看看,看看肖艾工作的地方。
此刻差不多已經是吃飯的時間,我從樓下買了兩份外賣,隨即進了通往琴行的那個樓道……
順著指示牌,我在商業樓的3樓找到了肖艾的琴行,但我並沒有立即進去,而是站在窗戶邊,探身看了看,發現肖艾真的在裡面,她正俯身教一個小女孩彈鋼琴,然後很耐心的糾正著小女孩在指法上的錯誤……
我很少看到她這麼有耐心的樣子,不免就多看了幾眼,而這時她也直起了身子,我們便隔著窗戶相對了。我對她笑了笑,然後提起手中那隻裝著兩份快餐的方便袋,詢問是否方便進去。
肖艾向我擺了擺手,示意學生們正在學習,要我在外面等她,而後她便輕輕推開教室的門來到了外面。
我看著她,與在南藝時那副對誰都愛理不理的樣子還真是有了天壤之別,至少今天她的穿著就很平易近人,粉紅色的棉外套搭配白色的運動褲,還真有點貼心老師的模樣。
我終於對她說道:「順道路過,給你買了份快餐,胃不好千萬別餓著。」
肖艾向我手中提著的方便袋看了看,問道:「蛋包飯?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見你吃過……」我說著便將其中的一份遞給了她,又說道:「趁熱吃吧。」
「這會兒不行,我還得教學生呢。」
「那你這兒有微波爐嗎,待會兒熱著吃也行。」
「沒有。」
飯是我的血汗錢買的,我也不想隨便浪費掉,想了想又提議道:「那這樣吧,反正心情咖啡店離你這邊也不遠,待會兒你就去咖啡店吃好了,到時候我讓服務員給你熱一熱。」
「為了請我吃一份外賣你還真是執著!」
我很嚴肅的回道:「不是執著,是不想浪費,你要嫌麻煩的話,那兩份我都自己吃好了,反正我飯量大。」
肖艾瞥了我一眼,以一種輕調侃的語氣對我說道:「為了讓你不顯得像一頭永遠也吃不夠的豬,我還是屈就去你那破咖啡店吃吧。」
我笑了笑,也不想和她鬥嘴,示意不打擾她教課後,便帶著兩份外賣離開了琴行。
……
走在寬闊的道路上,我的心情莫名輕鬆了些,這種輕鬆讓我覺得是時間漸漸治癒了失戀所帶來的苦痛,於是我更加希望時間能夠走快一點,也許我真的會適應沒有了陳藝後的生活。
回到咖啡店,我在等待肖艾的過程中和店長聊起了最近的經營狀況。實際上,在公關視頻發布後,受益的不僅僅是金秋的婚慶公司,連咖啡店的生意也被帶動,所以上個月咖啡店的營業額就已經突破了5萬的大關,而刨除日常成本,作為店主的我也有了將近一萬五千元的收入,再加上策劃孫總求婚儀式所獲得的酬勞,這個月我破天荒的賺了兩萬多塊錢。
我有些沾沾自喜,覺得生活給我的壓力總算不那麼大了,待來年婚慶公司再開起來,也許我真的可以有信心去展望一下自己的未來,我真的很希望能夠擺脫現在這個帶著沉重物質壓力的生活狀態,我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有條件將奶奶從敬老院裡接出來,而這些年我和江繼友最虧欠的人就是她。
說話間,我忽然看到金秋和陳藝一起站在了咖啡店的門外,倆人的面色看上去都不那麼的好,最後是金秋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外面說話。
來不及驚訝,我的心便「咯噔」了一下,當金秋和陳藝一起出現時,我便知道了她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我那自作主張給陳藝的50萬,此刻絕對已經成了一個大麻煩!
我希望陳藝能夠平靜點看待這件事情,那麼我自己首先要平靜,於是收起心中的惶恐,不動聲色的推開了咖啡店的玻璃門,然後與金秋陳藝面對面的站著。
「你倆找我有事兒嗎?」
陳藝沒有開口,金秋便冷言向我問道:「江橋,你是什麼意思?……你和我解釋解釋那50萬是怎麼回事兒。」
我模糊著回道:「我……我按照你的建議給陳藝了啊。」
陳藝面色複雜的看著我,終於將話接了過來,她向我問道:「為什麼要多給我20萬?……是想用這種方式補償些什麼嗎?……江橋,你不配!因為你在侮辱我們之前的感情。」
陳藝的話,讓我連呼吸都感到刺痛,更害怕這種被她定義為侮辱的誤會,我試圖解釋:「我不是想補償什麼,只是之前你給咖啡店出了一筆裝修費,現在正好有這個錢,我就順便還給你了。」
陳藝的面色越來越冷:「是嗎?裝修費只花了8萬,需要你用20萬來補償?……你說說看,剩下的12萬到底是什麼意思……分手費嗎?」
我無言以對……
在我給不出說法的這個窒息時刻,肖艾也從前面那個轉角處向這邊走來,而陳藝在同一時間看見了她……
剎那間,陳藝的表情由冰冷轉為痛苦,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失去了理智,她崩潰到痛哭,而後用自己的手提包狠狠砸向了我,一遍又一遍,直到手臂傷口的地方有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
她那還沒有痊癒的傷口,在激烈的動作下又裂開了,我痛苦到不能自已,下一刻便緊緊抱住她,哽咽著乞求道:「陳藝,我求你別這樣……是我錯了,我錯了……你打死我,我也認了,但你不要這麼傷害自己,行嗎?……行嗎?」
今天兩個章節近8000字,相當於寫房客時2000字章節的四個章節了,記得上次一天寫這麼多,還是在寫極品女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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