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左繼鴻。
我生下來的時候便和身邊的孩子們長得不同。
人們說我是怪物,我看著他們,又看了看自己的觸鬚。
我大概是丑的吧,也許我真的是個怪物。
說我是怪物都已經有誇耀的意思了。
真要說的話,我應該是這座城市裡見不得光的老鼠,應該是人類羞於啟齒的產物。
是文明的失敗品。
是垃圾。
我是這麼認為的,我們都是這麼認為的。
……
我帶著白布,這是慈善的人類給予我們老鼠的生存方式。
喏,拿著這塊白布,活在陰影和潮濕中吧!街上的衙役是這麼笑著對我說的。
「啊,月光魚啊,只要三通幣。」
街上的商販吆喝著,販賣著月光。
這月光是假的。
我每次看到都會在心裡這麼嘀咕一句。
可我也只敢這麼嘀咕一句了,畢竟我是個什麼都做不了的老鼠,還要指望著這些販賣月光的老爺們,給我一些殘渣剩飯呢。
月光啊,月光啊。
我坐在石階上,照著月光。
我總是坐在大戶人家的門前的石階上,看著月光。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我總覺得就連月光對待我們都苛刻的很。所以我總是想這些大戶人家的月光會不會更明亮一些呢?
於是我便總是湊在他們房前,想著自己也能沾點老鼠平日裡照不到的月光。
「你占了我的位置,朋友。」
一個身影站在了我面前。
他說他叫巫。
以後每當我回想起此刻的時候我都覺得有趣,原來巫早就開始布局,並且盯上了我。
因為我是這一片觸鬚人的老大,讓我留個印象,也更方便他之後做事。
但我不在乎,反而無比慶幸,還好自己是這一片的老大,能夠這樣輕易的認識巫,大概是我的榮幸了。
我真正的月光來了。
但那時的我只覺得他真礙眼,擋住了我的光。
「我在河西這裡待了有一年。」我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這是老鼠互相打發的手段。
索性對方也帶著觸鬚,要不然哪怕是個人類乞丐,我也得乖乖的滾走。
「是嗎,我以前可待了三十年呢?」眼前的巫背後是明亮的月光。
月光沒擋住時,我覺得真是暗淡。
可這月光現在被擋住了,僅是照著眼前之人的輪廓,我竟然覺得周圍似乎都亮了一些。
我有些迫切的看著眼前這人的輪廓光,腦海里已經開始想像他背後的月光該是如何明亮了。
「三十年?!朋友,我是長著觸鬚沒錯,但這不代表我是傻子!」我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三十年?怎麼可能會有三十年?
觸鬚人蹲在別人家的門口,就像是狗在別人家門前的台階拉了屎一樣讓人噁心。
在一戶人家門口待了三十年,含蓄一點說的話,那就是早應該被拉去餵魚了。
算是回歸章魚該待得地方了,也可以說是為月光魚的茁壯成長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
但唯獨不應該好好的活著。
眼前的人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似乎也不打算說服我。
「長著觸鬚,也不代表是傻子嗎?我有點欣賞你了。」
哼,你算老幾?你欣賞我有什麼用。
我哼了一聲,拿起身邊的水壺往自己嘴裡灌了一口湖水。
主要是我買不起酒,只能就著月光飲著湖水。
那人一下子笑了,「有意思,我們下次還會再見的。」
我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讓他趕緊滾。
當我們再見時,他臉上就掛了一塊黑布,帶領著我和其他同胞瘋狂了一天。
……
左繼鴻揉了揉頭,從天涯宗的宗主位上醒來。
巫已經走了幾天了,但他還總是夢到巫。
「真是……」左繼鴻笑著搖了搖頭,他那時候還真是稚嫩,一直到天涯宗正式成立之後,左繼鴻才知道自己坐的石階後面是巫家的院子。
巫那時候也未必是真的打著算盤接近他的。
左繼鴻想到這個的時候,便會把自己尬出一身雞皮疙瘩,比臉上的觸鬚還磕磣。
「來人!」
左繼鴻朝著門口喊了一句。
過了沒一會兒,門口就進來了幾名弟子。
「大……宗主大人。」幾名弟子尷尬的說道。
他們本想脫口而出大師兄的。
還好改口改的快。
左繼鴻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他其實也不在乎這些。
「通知其他人,給巫宗主建個雕像吧,就在……」左繼鴻四處看了看,也沒想出個好位置。「就建在大殿上吧!建在我旁邊。」
幾名弟子想了想都覺得這是件好事。
「沒問題,我們馬上去辦。」他們立刻答道。
左繼鴻欣慰的點了點頭,他只希望將來巫回來的時候可以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
通州府。
巫看著街口的雕像,默默的將自己的黑布面罩又戴上了。
他一向自詡瘋狂,做的事情也都是影響深遠的大事。
但他萬萬沒想到,論起瘋狂二字,是沒人比的過粉絲的。
「這雕像刻的是誰啊?」
「這好像是個觸鬚人……」
「我之前就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敢這麼幹?在這裡建這種雕像。」
巫戴著面罩默默的從路邊走過,他本是調查到了一些秘境的線索,這才回天涯山的,沒曾想左繼鴻等人竟然給他整出了這麼一個活兒。
不過……
巫看著眾人對觸鬚人大感不適的樣子,頓時嘴角微微一翹。
就是這樣。
一步一步的更改這個時代的主流。
或者說巫認為這個時代的主流本就該是他們觸鬚人的,他只是悄悄加快了進程而已。
聽著眾人對觸鬚人的厭惡和辱罵,巫的心情頓時歡快了許多,腳步也輕盈了些許。
「砰。」
再次來到了熟悉的河西,這裡是巫的家。
也是巫家的家。
這次之所以回來,就是調查到秘境的建立有巫家的手筆。
「誒呀,請問有人嗎?」
巫笑眯眯的敲響了自家大院的房門。
這裡的人其實早該搬走了的。
只是巫感知到裡面是有人的。
「是巫?」
熟悉的聲音響起,巫臉上的笑容更歡愉了。
「二毛哥,好久不見了。」
那個當初在族裡少有的和他關係不錯的人,對方新婚還向他炫耀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