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主題很簡單,是對《情書》電影的再模彷:方沂身穿咖啡色的大衣搭配淺藍色的圍巾,馬丁靴,眼神古井無波最重要的是那一副眼鏡。
製作組精挑細選了一副復古圓框眼鏡,戴在方沂的身上,並讓他找扮演「尹川」時候的神態,讓他在漫天大雪中隨時掛著一副憂鬱的樣,從而成功還原出一個形象上更成熟的「尹川」。
他手裡拿著的相機是尼康d7000,10年上市,當前的一代神機,吊錘新垣結衣所代言的佳能同級別產品。
為了在東京找到合適的雪景,整個拍攝現場搬到了富士山上。十月份正是所謂「初冠雪」的季節,山麓的氣象部門首次觀測到山頂附近堆疊起的積雪,而秋天的楓葉還存有零散的幾片,分布在現場周圍,點綴出一縷縷暗紅色,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出門,這無疑是極好的構圖。
尤其是鏡頭裡的人是方沂。
他不僅僅是拍的專業,而且到了別人場合不指手畫腳,完全按照設計的腳本演出,這讓庵野秀明很滿意。拍攝過程也很迅速,只花了兩個多小時,庵野秀明便宣布說:
「收工。」
眾人於是搬著器材下山,但走的很慢,像是不夠盡興的遊客。
庵野秀明仰著頭,問方沂:「方桑,你認為這個腳本怎麼樣?會不會太過於素樸但我之所以這樣拍,反其道而行之,是相信你的氣質足以打動觀眾。」
方沂當然覺得不錯,羅列了幾個讓他覺得不錯的原因。
日本電視廣告產業高度發達,在廣告創意方面全亞洲數一數二,為了在短時間內爭取到觀眾的注意力,往往會設計出比較炫酷的鏡頭,或者說有反轉力的情節。
但庵野秀明的腳本很安靜:
方沂漫步在富士山的雪道,他不斷舉起相機拍攝美景,每次他按下快門「卡擦」一聲,廣告就把當前的畫面定格,截成一張相片;相片內容卻不是他拍攝的富士山景色,而是他本人自己。
顯然,他被人偷拍了。
照片一張張的出,每一張內容都是方沂拿相機,他站著、蹲著、半躺著,撿起楓葉
最後他終於意識到有人在偷拍自己了,對鏡頭皺眉,因為發現了什麼,忽的微笑起來。
鏡頭拉遠,原來拍攝者也用的尼康,方沂的身影被刻意模湖到只剩下一團咖啡色,漸漸的靠近拍攝者——他該不會是來報警的吧?
想到他最後一幕的笑容。
啊,肯定是來寒暄、搭訕的。
看樣子,一場因拍攝引起的冬日邂後發生了。
也就是像那一首詩了,「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方沂登上初雪的富士山本身,也成為了其他路人的風景。
庵野秀明道:「即將到來的冬雪會把富士山徹底覆蓋掉,到十一月份氣溫會快速下降,形成『玉扇倒掛』的景象,遊人們會絡繹不絕的上來;就算是冬天過去,到了三月份,又是賞櫻的季節了,粉白色的櫻花,顏色如同少女一樣,我們日本人叫這個『少女櫻』」
「不過,比這些景色更美麗的,是遠道而來的遊人們畢竟景色常有,而人卻不常有,你說是嗎?」
庵野秀明說這些話的時候,在場其他工作人員也忍不住點頭。
和這樣有聲名的演員合作,是人生中一次值得記住的經歷,而且拍攝的愉快,眾人只當是借用公款之便跑到了富士山上玩耍。
庵野秀明後來邀請方沂參加自己在東京舉辦的個人展覽,得知方沂今晚就要飛回國,他感到很遺憾。
在去往機場的保姆車裡,他問起了方沂在立命館大學講座中,關於日本影壇的批評。
庵野秀明自說自話:「我覺得不能無休止的討好觀眾,業界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好像再也無法產生有趣的東西了,就是諂媚於觀眾所結成的苦果。方桑,我常常問自己,那些不一樣的人在哪裡,那些真正的天才在哪裡,那些敢於挑戰現狀的人在哪裡,我們需要他。」
他目光落在方沂身上。
意思是方沂可能是這個人。
應該說方沂前幾部片子問世之後,他確實在影壇有了不小的名氣,在亞洲就屬於如雷貫耳了,不然也不可能去立命館大學做報告。
小日子可是很講資歷的,小偶像沒有任何資格來這種場合。
方沂的片子有文藝的地方,但也有技法的展示,是當前陷入到迷茫的亞洲影壇的一個方向思路,即類型片文藝化。純粹的類型片太俗,業界看不上;純粹的文藝片屬於找死,而且本土市場的觀眾接不住。
什麼叫接不住?
你第一次看美劇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劇情節奏快到你無法理清線索?你記不住那麼多出場人物,你不知道這一幕明暗對比在暗示什麼,你需要的是非常直白的台詞,比如「我愛你」這樣的詞,而不是「我喜歡我看向別處時,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你還以為在閒聊呢。
這台詞什麼意思啊,真是莫名其妙的廢話!
因此,方沂的做法很巧妙,他考慮到了市場的這種割裂感,於是總能拍出兩層電影,讓普通影迷享受故事,讓高階影迷品味到細節,他取得了一個平衡,文藝界老噴子也叮不到他的縫兒。
加上他自己砸錢資助本國電影體系的發展種種行為,對於其他國家的年輕導演而言,幾乎是人生能想像到的最佳,是異國的天降勐男,也不免更憎恨現狀。
方沂感到庵野秀明確實很欣賞自己,所以他接下來的話斟酌了又斟酌:
「不同國家的市場發展狀況不一樣比如你們日本有一些獨特的類型作品,我指的是動畫,在國際上也成功,但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因為在這個時代過於成熟了,過於把控到觀眾的喜好,以至於反而不能得到革命性的進步,顯得故步自封。」
他說,「而我那裡是不一樣的,與其說諂媚過了頭,不如說是還需要更多諂媚的作品來培養觀眾的喜好。在這樣的市場上,諂媚於觀眾本身也是值得鼓勵的,也是敢於挑戰的」
庵野秀明不解:「為什麼要辛苦培養觀眾的喜好呢,他們都是一群媚宅族,把作品當做精神上的避難所而逃避生活,我們應該教育他們!就是不要讓他們如願!就是不拍他想看的!」
方沂不和他爭辯:「大概是我不夠偉大,並不想要去教育觀眾。」
庵野秀明比他還急,不斷搖頭,「不,不,你不是這樣的。」由於兩人間存在翻譯,所以對話效率很低,他情不自禁的反覆思索,腦補。
回想起方沂「市場不同」的話,漸漸的醒悟了:
「方桑,你是從全局考慮的,因材施教!市場不同,立場不同。」
接著目光發亮,「所以,如果你是日本人,你一定比我還要激進,你肯定顛倒過來,一定會革除業界的弊病」
「你原來,是想要告訴我這個!」
「真不愧是人中之龍!我已經,悟了!」
方沂嚇了一跳,他只是講了些似是而非的套話,哪能是戰鬥檄文呢。
是翻譯給我潤色了嗎?
但庵野秀明正色的朝他鞠躬,四十五度,動作在狹窄的車廂裡面極誇張,他沉聲道:「阿里嘎多!」
「我會秉承你這樣的意志,繼續奮鬥在不諂媚的道路上的!那些媚宅族早晚我會教訓他們!」
當方導回到大陸時,庵野秀明心潮澎湃,已經在日式博客中寫了一篇長文,他將之稱為「十番棋」,情形如同棋聖吳清源東渡日本,大戰十番棋,將一群車輪戰的老傢伙通通下到降級。
而他庵野秀明,雖然亦不如也,但也是有資格向山頂攀登的。
兩位導演不同的回答引起了圈內導演的興趣,而且主要是日本圈內。
畢竟是庵野秀明發的嘛,起的標題還那麼誇張。
「在和大陸的導演方沂探討之後,我更深刻的意識到本國影界的弊病,我想,正是因為現在沒有出現大師了因為所謂藝術的世界,其全部歷史就是大師誕生的歷史。」
「大師誕生,於是藝術得到迅勐發展;大師凋零,藝術也絕不會被庸才所推動,他們只是在不斷的重複,做出討好市場的作品,他們根本沒什麼創造力,不需要過上一百年,只要過十年二十年,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他們。」
「我並不像方沂那樣具有天賦,尤其是在工業化上的野心,但我也有和他一樣頑強的意志對我來說,現在是時候下決心了。」
情真意切的博文,引得原本批評的前輩也轉為聲援。nhk那一期紀錄片播出之後,掀起了新一輪批判的高朝,一系列重磅日本導演都參加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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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導在京城的工作室裡面,發起了呆。
尼康廣告還沒有來得及製作播出,但廠商發布了一些拍攝花絮,這明明是很普通的廣告拍攝現場,結果湧現出了一大堆梗小鬼,日本的最多。
瘋狂的刷:
「此處缺少電線杆~」
「伴奏難道不是《o kiss》嗎?」
「我認為暗紅色的楓葉代表赤紅色的天空!」
「絕密:尼康的補完計劃!」
還有的,結合了方沂運送eva巨型模型的新聞,稱方沂為「宗主國的王牌機師」。
《eva》是日本劃時代的動畫作品,影響了整整一代人。尼康之所以讓方沂和庵野秀明合作,本身也有強強聯合的意思在,沒想到現在大家只想玩梗。按照這些混蛋的腦洞這樣下去,等廣告片最終播出了,方沂的身上會多出很多奇怪的標籤。
將來有人把「姜維」和「初號機」結合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誰能想到,劉天仙能和「唐三藏」聯繫到一起呢?
助理敲門,通知方沂人到了。
「知道了。」
方沂起身,準備認識新經紀公司的幾位合伙人。
真姐為了創立「一心娛樂」花費了很大心思,挖來的都是業界精英。
路垚,原伯納影業的製片經理,家裡三代人都在從事影視工作,人脈不錯。港地導演陳可欣決定北上發展後,第一個在內地找的合伙人就是他。
陳婕,原美國caa中國分公司的資深經紀人。說是經紀人,實際上幹得更多的是監製的活,和寧昊是熟人,負責過《瘋狂》系列的宣傳策劃。caa美國母公司很厲害,旗下大牌無數,大哥成、國際章、乃至於劉天仙赴美發展都簽的該公司。
但中國分公司不太行。
陳嘉穎,原十八經紀有限公司的副總,偏藝人運營。十八經紀公司是王靜花出走華藝,又離開澄甜娛樂後獨立創辦的公司,旗下藝人有陳到明、胡君等等
好吧,實在是介紹煩了。總之,這是一群擁有稀少股份,實質為精英打工仔的角色。
對於真姐他們並不服氣,進而對利益分配不滿——真姐無非是業務更加熟練的打工仔罷了,牛氣啥?
雖然這麼說也沒有錯,但誰叫她先認識了方沂呢。
方沂之前已經看過這些人的資料,而且在業界這麼久,也多少有聽聞,一一叫出名字打招呼。
然後輪到了自己,真姐插嘴:
「方導還要介紹嗎?」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是連聲說不需要,不需要。
讓他們來是為了參觀方沂現在的影視工作室,給點小小的震撼,叫他們從此服氣。這地方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工作室的規模,正在籌辦升級為綜合性影視公司。對於方沂來說,製作團隊可能不怎麼值錢,卻是他最耗費時間帶出來的。
反而對所謂的經紀業務,方沂的興趣不大。他不缺少可能賺取到的一點經紀費用,也完全不要人來幫自己拉資源。
將來有了新項目,也不會絕對的考慮「方家軍」——一切以作品本身的需要為準。
為此,方沂的經紀約仍然在真姐手裡,而不是遷移到「一心娛樂」塑造大新聞;另外他也要求一心娛樂註冊和辦公地址不得在嗖狐大廈內,另尋他址。空間上和方沂的製作團隊分開,免得在外界看來混為一談。
是這些人努力很久,終於攢出了個樣子,反覆呼喚並祈求藉由主神的名號,讓方主神產生了興趣但不是他的必須。
真姐領一眾人參觀完畢後,找了個合適的時機道:
「投資和製作、發行都在這裡,而我們只負責聯繫演員並抽成我意思是,當前的分配局面完全配得上各自的貢獻,我希望,今天后不要再聽到不滿的意見。」
——效果十分成功,走在秋日晴空下的大道上,真姐的心情極好。
她認為,方沂憑藉稀缺性會是不可動搖的方老祖,坐取絕對控股權;但任勞任怨、踏實肯乾的真姐可以做第二人。
再也沒什麼人能威脅到她了。
抖了抖一百七的肥肉,生活已對她展露出善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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