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神塔內。
神鏡實際上只是一片虛無,而這虛無之中,便矗立著滅神塔。
所謂的神明居於神鏡之中,俯視著世間,卻沾染了人性。
滅神塔內也是一片虛無,祝雲謠看著面前的神燈,沉默了許久。
說好的兇險萬分呢?
就一個神燈是個什麼情況啊!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在神鏡之中,只要不是新晉升上來的神,就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她頂了錦魎的身份,十分順暢的就進了滅神塔。
神鏡之中的神和人也沒什麼兩樣,抱團排斥新人,爭權奪利,為了維持所謂的神性,不惜以中千世界犧牲為代價。
而許多新晉升的神會在不明就裡的時候和中千世界淪為一樣的下場。
畢竟比起凡人來說,神明顯是更好的容器。
這也是鹿邑說神鏡之中的神排斥新神的原因。
在老牌的神明眼裡,神鏡的新神,也就是容器了。
不過……
這個神燈的場景實在是有點詭異。
祝雲謠手裡拎著長劍,忍不住戳了戳地上的神燈。
那黃色的神燈在地上滾了兩下,最後又穩穩噹噹的立住了。
祝雲謠又拿劍尖戳了過去,神燈嗖的跳了起來,避過了她的長劍。
虛空之中出現了幾個大字。
「老鐵別戳了!」
祝雲謠:???
她看著空中仿佛幾歲的小孩子寫出來的圓溜溜的字體,沉默了半天。
「我接著戳你會怎麼樣?」
她拿劍指著神燈。
黃彤彤的神燈哆嗦了兩下,猛地在地上打了個滾,祝雲謠就看見神燈的燈肚子上面突然出現了一對眼睛和一張嘴,看上去就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她看著四周的一片虛無,又看著神燈這仿佛小孩子隨手畫出來的模樣的畫風,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或許這個神燈就是兇險萬分的吧。
「那我只能告訴你不行了,老鐵。」
祝雲謠:「……」
「不過你難道都不好奇為什麼我會說話嗎?」
「為什麼要好奇?」
「我是個燈誒!老鐵!」
祝雲謠:「……」
「哦。」她面無表情的看著神燈。
「我還是個人呢。」
神燈:「……」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老鐵。」
祝雲謠斜眼看著神燈。
「你知道如何登頂滅神塔嗎?」
祝雲謠把出鞘一點的長劍徹底收回劍鞘,俯身把地上的神燈撿了起來。
「你已經登頂了。」
神燈晃了兩下,直接從祝雲謠的手裡滑了下去,只見神燈的壺嘴冒了一陣青煙,然後就是一個男人的虛影出現在祝雲謠的面前。
當然,男人只是祝雲謠對於這個虛影的定義,或許這個虛影是個女人也說不定。
「老鐵,知道什麼是偏愛嗎?」
男人甩了甩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上懸著一個粉紅色的流蘇,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咱能正常點嗎?」
祝雲謠忍不住扶額。
這個虛影的畫風……實在是太違和了。
甚至接地氣到有些土。
「那你喜歡這樣的?」
男人眨了眨眼,整個人突然變了模樣,只見他的身影漸漸變換,目若寒星,鼻如懸膽,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幅寶相莊嚴的模樣。
祝雲謠:「……」
這廝是變色龍嗎!
「我是不是該接一句『女孩子要的不是單純的愛,而是理所當然的偏愛』?」她額角都跟著一抽一抽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你要是這麼覺得也沒錯,只是你記得,你是被偏愛的就夠了。」
男人隨意的坐在地上,一雙如同星子一樣的眼眸望著祝雲謠。
「不是說滅神塔內兇險萬分嗎?」
祝雲謠眉頭微蹙,她自打進了滅神塔,還未曾見到任何危險。
「那是對別人而言,因為她們都不是我要的人。」男人笑了笑,「我想我的另一個名字,你會更加熟悉。」
「法則。」
祝雲謠愕然的看著男人,男人對於祝雲謠這幅驚愕的表情似乎十分受用,頓時笑起來。
他一笑,春暖花開,綠葉展開,新芽從地底破土而出,日光穿透雲層,落在經久不化的積雪之上,只剩下一片春意融融的模樣。
「祝雲謠,我理所當然的偏愛著你,所以,滅神塔對你而言,沒有任何兇險。」
「為什麼?」
祝雲謠皺眉看著他。
她與法則沒有任何牽扯,法則的偏愛,又從何而來?
偏愛總是有理由的。
「傻姑娘,因為你就是我啊。」
法則又笑了,他慢吞吞的起身,身上的華光一點點褪去,那寶相莊嚴的模樣也跟著變換,最後變得和祝雲謠無二。
卻又有所不同。
莫名多了個馬甲的祝雲謠:「……」
「我覺得你需要把話說的明白一點。」
她的手握在劍柄上,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法則。
「身為法則,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夠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情緒,法則更像是機器,是不能夠摻雜任何情感的。」法則笑了笑,「這麼看起來,我和那群失去了神性的傢伙,也沒什麼兩樣。」
「所以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祝雲謠皺眉看著法則,法則沒有人類的情緒,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她是祝雲謠。
是沈婆婆唯一的徒弟,是祝家五房的老么,是上頭有四個哥哥姐姐的祝雲謠。
「當我發現我有了屬於人類的情感之後,我選擇了把這部分情感剝奪,於是,你就存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其實不是個人?」
祝雲謠看著法則。
法則一口口水差點在喉嚨里嗆死,咳的他驚天動地。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祝雲謠,一時之間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耳朵有問題,還是祝雲謠的腦子有問題。
「你不是說我是被你剝奪的那一部分情感嗎?」
祝雲謠歪了歪頭,如果這麼說,那麼她確實不是人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經過這麼多次的輪迴,實際上你和我已經完全不同了。」法則嘀咕了一句,「算了,不說這個了,你知道我為什麼千方百計的要讓你來這裡見我嗎?」
「為了讓我殺了你。」
祝雲謠看著法則。
法則沒想到祝雲謠會如此直白的說出這樣的話,也是怔忡片刻,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腰都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