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四方席位,僅有靠北邊的那一桌有客用餐。
直徑將近兩米的大圓桌,足以圍坐十二人,但它邊上只有三道身影。
一個臉型方正的高瘦男人。
一個滿面於思的粗獷漢子。
一個身穿棉襖的枯瘦老頭。
他們三個,都是帝都赫赫有名的武道大師,各自創辦了一家大型武館,分別傳授一種內家拳術。
太極易乘龍,形意羅擒虎,八卦崔灝遠。
其中,崔灝遠來自於追風武館,跟趙成差不多的年紀,但無論是實力還是名氣,都要比趙成高出很多。
據說,崔灝遠五十來歲便成丹勁,至今已有二十年,應該是丹勁武者裡面最厲害的那一批,大概不會遜色於坐在他身邊的龍虎雙雄。
但在實戰上,年過七旬的崔灝遠或許不耐久戰,也不擅長以蠻力硬拼,只能以渾厚內氣來彌補肌肉力量和體能方面的缺失。
至於崔灝遠和羅擒虎為何會在這裡出現,倒是值得推敲一番。
畢竟,同行是冤家,大家都是開武館的,表面上雖然客客氣氣,但暗地裡是否服氣就不好說。
他們幾個同為武館之主,就算沒有結怨,也還是競爭關係,要說他們幾個是好朋友,可能有點懸。
崔灝遠且不提,年紀大了要低調一點,平時也很少出手,但龍虎雙雄切磋過好幾回,都想要壓過對方一頭。
更何況,乘龍和虎威兩家武館的總店都開在同一條街,大門對大門,經常搶生意,似乎不應該一團和氣。
但此刻,三大館主團團圍坐,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桌面上,已經擺了好幾道菜,有葷有素,色香俱在。
氣氛很是融洽,客人卻未到齊,受邀的夜星宇還沒有來,他們三人就已經開動,大酒大肉,暢快無比。
直到樓下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他們才放下手中的筷子,一齊將目光投向樓梯口。
在光頭夥計的引領下,趙成與夜星宇肩並肩地踏足三樓,出現在三位武道大師的眼前。
夜星宇雙手抱拳,拱手為禮,笑嘻嘻地說道:「抱歉,路上塞車,來晚了一點!」
桌邊三人都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就連表情都很冷淡,果然是宴無好宴。
趙成賠著笑臉,主動上前一步,為夜星宇一一作介紹,以緩和此時的尷尬氣氛。
「這一位,是乘龍武館的館主,易乘龍易大師。」
「這一位,是虎威武館的館主,羅擒虎羅大師。」
「還有這一位,他是追風武館的館主,崔灝遠崔老前輩。」
當介紹完崔灝遠,老頭子卻裝模作樣地搖頭嘆氣,輕聲嘀咕道:「唉~~,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讓我一個老頭子在這干坐枯等,真是好沒良心!」
三樓本就清靜,在場的又都是古武者,雖然他說得小聲,卻足以讓夜星宇和趙成聽得清清楚楚。
趙成的臉上笑意凝固,表情變得極其不自然,卻又不敢說什麼。
反倒是夜星宇面不改色,伸手往桌面一指,朗聲回應道:「您老不是吃得正開心嗎?也沒有干坐枯等啊?」
崔灝遠冷哼一聲,仿佛嗤笑,隨後眼皮子一塌,懶洋洋地合上雙眼,如同閉目養神一般,竟然不搭理。
坐在他對面的羅擒虎忽然開口,瓮聲瓮氣地大聲說道:「易兄請客吃飯,那是天大的臉面,竟然還有人不當回事,一遲到就是半小時,我想知道這種人能有什麼出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語氣相當不滿,諷刺意味明顯,他似乎對夜星宇抱有極大的敵意。
夜星宇轉頭看向羅擒虎,呵呵笑道:「請問,你們吃的是屎嗎?」
羅擒虎勃然大怒,「啪」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碗筷湯匙叮噹作響。
他抬頭盯著夜星宇,怒聲吼道:「小子,活膩了是嗎?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夜星宇面不改色,正待說一句「不信」,卻被趙成揮手阻止,緊接著一邁步,就把夜星宇擋在身後。
「羅爺,不好意思!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說話有欠考慮,還請您賣我一個面子,不要跟他一般計較!」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腳後跟輕輕踩了一下夜星宇的鞋尖,示意後者不要開口,以免又惹來事非。
趙成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就是以和為貴,息事寧人。
只是一個易乘龍就讓他覺得很麻煩,如果再把羅擒虎和崔灝遠一併得罪,那往後的日子怎麼過?還要不要在帝都的古武圈子立足?
所以,趙成不僅要忍,還要當和事佬,主動站出來替夜星宇賠禮道歉。
哪知道羅擒虎卻不領情,對著趙成一瞪眼,喝問道:「你算哪根蔥?我憑什麼要給你面子?」
原來,他竟然不認識趙成。
或者,是故意裝作不認識。
不管是哪一種,都令趙成的臉色變得難看無比,下不了台。
這時候,易乘龍終於開口,居然主動替趙成解圍,代他答道:「這位是趙成老前輩,人送外號『奔雷手』,是長風林家的供奉。」
「趙成?沒聽過!」羅擒虎兩眼一翻,大喇喇的開口,絲毫不把趙成放在眼裡。
看來,奔雷手的名號確實被人遺忘了。
又或者,在丹勁大師的眼中,暗勁武者不值一提,根本不用顧慮對方的感受。
趙成氣得渾身發抖,但還在咬牙苦忍。
易乘龍指了指對面的空椅子,淡淡說道:「二位請坐。」
趙成藉此擺脫尷尬,連忙抱拳回應:「感謝易館主破費招待!」
說完,他便拉著夜星宇雙雙落座,並給後者遞了個眼色,讓對方儘量忍著,千萬不要亂來。
夜星宇暗中嘆了一口氣,暫時接受了趙老爺子的安排,規規矩矩地坐下,安安靜靜地閉嘴。
「麻煩你,添兩副碗筷!」易乘龍的目光投向光頭夥計,向他招呼一聲。
「好勒!」光頭夥計連忙答應,然後便下樓準備。
他早就發覺氣氛不對,雙方不像是朋友,反倒是怨家。
但他在醉三江工作多年,接觸過不少武林人士,也見過這種場面,已經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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