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薇覺得現在自己身邊沒一個正常人。
林默縮在陰影里封閉自己,不喜歡與人接觸,這或許是因為自暴自棄的想法,夏初薇覺得自己還勉強能理解他在想什麼,而蘇晨呢,夏初薇就完全看不透了,看起來挺正常的,怪癖就不說了,但這些天,竟一直熱衷於跑出去殺怪物。
雖說他們現在據守一個超市,不缺物資,但藥物、珍貴礦石之類的東西總還是有需要的吧?
但蘇晨……
他對這些都不感興趣,這世界都變成這個鬼樣了,他卻偏偏不怎麼熱衷於那些大家都推崇的物資,也不想要去主動尋找軍隊或其他倖存者抱團,反而滿腦子殺怪物,冒著風險,拖著腰間好像還沒見好的傷勢也要風雨無阻地出去殺怪物。
簡直像是上班一樣,每天回來,休息,吃飯,整頓,休息好了,便又立刻出發。
蘇晨和林默,絕對是現在整個遠遼市最古怪的人,卻偏偏讓自己遇到了。夏初薇頓時覺得,自己仿佛也成為了一個古怪的人。
不過,夏初薇雖然心中腹誹,但她清楚,若無這兩個「古怪的人」,她不可能好端端坐在這堆滿物資的地下超市里,不可能這樣「舒舒服服」地度過每一天,樓外的槍聲和慘叫一刻沒有停頓,她的安全,是林默與蘇晨保障的,因此,她腹誹歸腹誹,但還是感激的,她為這兩個人做不了太多,只能儘可能地發揮自己的價值,比如給蘇晨和林默做一些簡單的食物,注意到蘇晨的衣服因為一次次戰鬥而破破爛爛,她甚至冒險跑到樓上幫蘇晨搞來了一疊新衣服。
那一次是連蘇晨也沒想到的,他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的女人,道:「下次不用了,你幾乎沒有自保能力,這太危險了。」
夏初薇仍十分直率地道:「我可沒打算獻身給你們,所以,享受你們的庇護,總得讓我做點什麼,而且,我這麼做,等危險來了,你和林默想要放棄我的時候也得猶豫一下不是嗎?」
這一席話讓蘇晨的心中微微一震,他不由得多看了這個女人一眼,道:「那……謝謝了。」
夏初薇笑了一聲,也不再說什麼了。
蘇晨便重新靠在自己一直在的位置上,身邊就是馬克45,過去的三天裡,他通過獵殺落單瘦長鬼影得來的能量單位,已成功地改造了馬克45的兩隻手臂和一條腿,身上眼下甚至還剩下整整十二個能量單位。
改造的進程十分順利,按照這樣進展,最遲七天,他必能完成改造。不過,他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另一件事情——他身軀吸收與容納能量單位是有上限的。
此前他最多的時候,累積到了三十個能量單位便發現,他竟無法再容納能量單位了,獵殺瘦長鬼影抽取到的第三十一個能量單位入體,就會像是「水滿而溢」一樣在他的身軀中瓦解,散逸出去。
蘇晨覺得,這也許就是他此刻的上限了,而這個上限也許直接和他的魔改能力有關,唯有突破這個上限,達到下一個層次,身軀才能儲存更多的能量單位,同時,他魔改物品的方式也許也會發生改變,比如……可以自己來控制改造的方向與最終結果。就像是他剛剛獲得這個能力的時候,感覺到的那種無限可能一樣,仿佛觸手可及,卻仍差著什麼他所不知道的關鍵的東西。
但阿諾瓦爾之環並沒有說明書,蘇晨昨天發現了這件事情便一直在研究,仍沒能找到踏入下一個層次的辦法。
也許是累積不夠,也許還有其他的問題……
蘇晨沒能找到答案,便一邊繼續研究,一邊著手著能量單位的累積,為完成馬克45的改造而做準備。
其實,他覺得這詭異平靜的超市本身也有些反常,按照林默的說法,他在黑鱗怪物和瘦長鬼影搏殺中一路來到這裡,雖然整個過程他的狀態都有些胡亂,但那些怪物似乎清楚他躲進了這裡,卻都規避著並不攻擊,這有些不太符合蘇晨這些天見到的那些怪物對人類的獵殺行為。
這是林默本身的特殊天賦的原因?還是有更深的其他原因?
蘇晨想不出來,他雖覺察出一絲危險,但他仍必須留在這裡,戰衣製造,需要一個相對安全、隱秘的空間,且他要是拖著這麼個戰衣出去,根本很難隱藏,走不了幾步就要被怪物發現,只能丟掉戰衣跑路。
風險與機遇是等價的,只要危險還沒出現,造甲還在繼續,留在這裡就是值得的。蘇晨很快便不再多想,靠在用超市里找來的枕頭和床上用品堆積的小床上睡了一覺,卻是被一陣香味熏醒的。
他瞪大眼睛,循著味道走過去,正看見夏初薇正在陰影里搗鼓著一堆方便火鍋。
注意到蘇晨靠近過來,夏初薇才笑道:「看,我用的礦泉水,這火鍋還能吃!馬上就好了,我去叫林默。」
女人站起身來,興奮地跑進黑暗裡,這幾天下來,她對林默的恐懼正漸漸減退。
不片刻,林默就出現了蘇晨的視野里了,他們在收銀台附近坐下來,夏初薇似模似樣地還一人發了一瓶啤酒,方便火鍋還沒熟,便往裡面又丟了一堆火腿腸之類的東西。
伴隨著香味越來越濃重,便也能吃了。
夏初薇看著冒著熱氣的自熱火鍋,笑道:「現在這個世界,我還能沒有多少擔憂地吃一頓火鍋,我應該是最幸福的人了吧?」
蘇晨也頗有些感慨,這些天他一直忙於變強,自己哪裡顧得上吃什麼,都是夏初薇來處理,平時還不覺得什麼,現在聞到香味,才真是有些食指大動:「托你的福,我也幸福起來了。」
唯獨林默一言不發,一口酒下肚,便立刻開吃起來。
在手電筒的微弱光芒里,三個人圍坐在狼藉的超市角落,說著有的沒的的話,卻也有種不可思議的安寧感,蘇晨是「穿越重生者」沒什麼可說,倒是夏初薇一直說個不停,而夏初薇卻說到一個蘇晨很在意的事情,即他此前看見的新聞上報道曾徒手擋住suv的老人,竟然就在夏初薇的醫院裡就診過,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悄悄地就被轉走了。
林默最初一直很沉默,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聽到疑似天賦者的事情,後來也說起來,但他說的大都是他從前的事情,當小職員時的點點滴滴,卻在說到他女朋友與家人的時候又一次陷入沉默。
蘇晨看見這一幕,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理解那種感受,他車禍被撞死,雖然重生了,但也想念著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家人們。
夏初薇看著這一幕,總覺得這像是怪人之間的惺惺相惜,但反而是這樣的一幕,讓她在這災難的世界裡找到了某種活著的實感。
災難已經降臨,可人生仍要繼續。
……
而就在不遠處,負一層的黑暗的陰影里,似乎有一個乾枯的影子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