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師父反覆叮嚀,這觀天術能參悟天機,有違天威,不可輕易示人,不可輕易施展,觀天一次,須靜心修養三年,否則會釀成大禍,若不是急於救父,李桃歌打算把秘密一輩子埋在土裡,如今短短几個月,二次施法,導致七竅噴血,看起來猙獰恐怖。
李桃歌五臟六腑猶如烈火焚燒,痛不欲生,視線卻逐漸清晰,漂浮在水面的霧珠,竟能看透裡面的脈絡,分毫畢現。
朝遠處望去,一名黑袍客懸在南方劍山之頂,一名白袍客坐於北方劍山之巔。
兩人?
到底誰是刺客?
李桃歌陷入糾結。
周典見他七竅流血的慘狀,頓時嚇了一跳,探查鼻息,厚實勻稱,不像是暴斃的模樣,周典鬆了口氣,焦急道:「在搞啥名堂,嚇尿的老子見的多了,嚇出血的還是頭次遇見,你該不會要嗝屁了吧?」
李桃歌指著山頂南北二名不速之客,痴痴說到:「有……有兩人,我不知道誰是刺客。」
周典連連苦笑,忍不住罵了聲祖宗。
要知道太白士的境界高低,完全取決於施法距離和強度,普通的太白士,也就是在百尺之內呼風喚雨,此處離山頂足有四千尺之遙,從未聽說有誰能在這麼遠將冰錐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和在千尺之外繡花沒啥區別。
究竟是哪位神明親臨?
還一次來了兩位。
周典瞬間沒了刺殺的念想,想要殺這尊大佛,跟登天難度相同,能活這麼久,沒點保命技巧,早被其它王朝的高手給轟成了渣渣,逍遙境後期的武道宗師都未必能得手,起碼要同境界的大念師,才有渺茫的機會。
算了,先保住這小子再說。
周典站在李桃歌身邊,朝岸上的卜屠玉方向望去,那張龍吟大弓,似乎可以做些文章……
感受到疆場磨練出的殺氣,狗卞魂飛魄散,依偎在少爺懷裡,宛如新婚不久的小嬌妻,吭哧說道:「咱趕緊跑吧,那傢伙膘肥體壯,眼神能吃人,一會把咱們燉了咋辦。」
「滾一邊去!」
卜屠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把忠誠的狗卞甩到了一邊,挺起乾瘦的胸膛,豪橫說道:「這是固州地盤,誰敢在此撒野!我爹那兩萬隴淮軍,能把他踏成肉泥!」
隴淮軍能征慣戰,當年能擋二十萬驃月鐵騎東進,將其鎖死在兩劍山,一來是憑藉地勢,二來靠的是隴淮軍悍勇,人人皆以戰死沙場為榮,是大寧不可多得的精銳。
狗卞靈機一動,獻計道:「少爺,我這就回去搬救兵,喊來五百隴淮軍,看那倆傢伙還敢不敢瞪咱們。」
卜屠玉倒有些武將風骨,歪著腦袋淡然一笑,「急個屁,那個長得像娘們的小白臉,完全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大鬍子倒是挺有能耐,論單打獨鬥,估計能和少爺持平,再加上你們這些狗腿子當墊背,完全能把他們拿下。」
忠心耿耿伺候少爺多年,竟然是拿來墊背的狗腿子。
狗卞哭喪著臉,忍住罵娘的衝動。
山巔之上。
將全身裹在黑袍中的那人露出深邃雙眸,漆黑明亮,只是含了幾分暮氣,他眼眸突然擠出笑意,發出如絲線般若有若無的聲音,「來者何人?」
另外山頂之上的白衣蒙面人雙臂環胸,寒風凜冽,衣衫獵獵作響,面紗被風吹開一半,唇形飽滿圓潤,色澤朱紅油亮,似乎是一名處在芳華妙齡的女子。
白衣蒙面人也使用千里傳音的秘術,喊道:「第五樓,虧你是聖人親自封賞的太白御士,竟然不顧廉恥來行刺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李家庶子,為老不尊,羞不羞?!」
白衣蒙面人喊話時明顯底氣不足,遠沒有對方從容。
第五是姓,樓是名,早在宣正八年,第五樓邁入逍遙境,成為大寧為數不多的太白士。隨著境界逐漸提高,再熬死了霸占前幾名的前輩,第五樓一躍成為十大太白士之一,後追隨大將軍鎮守南疆,桓山一役,天火煉獄,擊殺數千名士卒,一人同時對抗兩名太白士,結局是對方一死一傷,第五樓毫髮未損,從而一朝天下聞,被大寧皇帝封為太白御士。
這麼一位名動天下的高手,居然來行刺。
第五樓眼眸擠出笑意說道:「老夫功高蓋世,見了聖人都被以禮相待,想殺誰殺誰,用得著對你這女娃兒解釋?」
白衣蒙面人冷哼道:「沽名釣譽的糟老頭,痴活了幾歲而已,百歲才踏入逍遙境,有何可吹噓的,還對外謊稱自己今年五十九歲,呸!你那點底細,快被貼成皇榜人人皆知了,竟然腆著臉騙自己玩。」
這女子口舌凌厲,句句如刀,專朝人心窩裡扎,即便第五樓過了百歲,到了隨意度春秋的年紀,還是被她幾句勾出真火,長眉一皺,夾雜著怒氣說道:「女娃兒好生刻薄,沒人管教嗎?」
說話之間,第五樓朝白河之上虛空一抓。
聚集在李桃歌頭頂的冰錐瘋狂下墜。
白衣女子左手兩指一挑,巨大冰塊再度升起。
冰錐與冰塊相撞,化為鋪天蓋地的碎冰,周典拼死護住李桃歌,左攔右擋,無奈碎冰太多,終有數塊碎冰穿透了防護,將兩人劃的遍體鱗傷。
幸好都是皮外傷,沒有性命之憂。
李桃歌捕捉到了兩人的細微動作,黑袍人一抓,冰錐下落,白衣人手指一挑,巨冰浮起,誰是刺客,誰是友軍,似乎昭然若揭。
「周大人,南方山頂有名黑袍人,站在凸起的石頭之上,你能看到嗎?」李桃歌詢問道。
順著他的提醒,周典聚集目力望去,隱約能瞧出虛空波動。
太白士的入門課,不是操控天地之力,而是如何隱匿氣息和身體,越強大的術士,越能隱藏自己,若沒有李桃歌提醒,周典看瞎了眼,也找不到對方蹤跡。
「找到了,藏得真不錯。」周典古怪笑道。
「你能殺掉他麼?」
李桃歌只覺得體內一半是冰,一邊是火,正在進行雙重煎熬,再不收回觀天術,恐怕半柱香之內就要斃命。
「試試。」
周典獰笑道:「老子這輩子都沒見過逍遙境術士,放他點血,也夠老子吹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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