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兒子!」
萊登滿臉是笑的舉著手機,看著手機屏幕中的孩子,眼淚差點沒流下來。
「爸,你哭什麼啊,我這是被許爺送來上學的,更何況這邊處處都比佤邦強,您應該替我高興。」
「對了爸,你知道麼,我被石陸指教授看上了,說我在這上面有天賦,問我願意不願意按照這邊的大學流程再讀三年,到時候能拿一個文憑,這文憑比他們來這兒進修一年的人強得多……」
萊登有點接受不了的問道:「還得三年啊?」
「爸,你怎麼了,這是上學,又不是讓我去玩命……對了,您啊,視頻的時候不用把電話舉那麼高,這東西不是老款手機,還得拉出根天線來找信號……」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啊,我和同學們約了去吃海底撈……」
嘟。
電話掛了。
萊登看著手機說道:「哎,還真是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兒不愁啊,孩兒啊,你是沒去玩命,可你知不知道為了讓你在那邊安全的蕭灑,你爹得給人家頭拱地啊?」
萊登拿出了手機,將熟悉的號碼撥了出去:「哎,我,萊登,你們在孟波怎麼樣啊?族人情緒還好吧?」
身為佤族頭人的萊登,太明白眼下這是什麼時候了,他更明白如今在邦康閒庭信步的那位爺是個什麼人!
……
勐能。
白狼已經把眼珠子瞪紅了,他在忙,忙著通過司法委將可以挪用的物資全部擠出來,什麼食物、彈藥、消炎藥、抗生素、繃帶……只要能用得上的,便一車一車發往邦康,而白狼的舉動,竟然是在沒有接到任何命令之下,私自完成的。
「主任。」
白狼手下人提醒著說道:「不能再送了,現在的勐能已經沒有了一丁點多餘的物資,連咱們上司法委的廁所恨不得都得按格子使用衛生紙……」他的描述是有些誇張的,可這就是勐能的現狀,自打邦康被拿下來以後,整個佤邦的資源便開始了向邦康傾斜,勐冒、勐能頂多是喝點湯,這時候玩命給邦康輸血,他們能受得了麼?
「你懂個屁!」
到今天還沒能拿到勐能縣長職位的白狼回頭罵了一句說道:「你以為咱爺一天什麼也不干,坐在辦公室里喝著茶水,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就算其他一切都不知道,你勐能有沒有為這場戰爭出力他還能不知道麼?」
「看看前任司法委主任半布拉吧,他為什麼能升那麼快,還讓咱爺走到哪帶到哪,不還得是到了關鍵節點的時候能使上勁兒麼?」
「有時候啊,你看著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好像是一天什麼都不干,還總是不聲不響的,可實際上這些人眼珠子都亮著呢!」
「什麼時候該雪中送炭、什麼時候該錦上添花要是都弄不明白,你還混什麼官場?」
「趕緊,讓司法委的人都動起來,就算把勐能的物資倉庫都翻遍了也得確保將物資送到邦康,快!」
……
邦康,民族辦公室。
安妮拎著文件夾進來的時候,整個民族辦公室都忙亂套了!
哈伊卡拿著電話正在不斷安排著各種事務:「喂,我是哈伊卡,你們七嶺的佤族無論如何也得將那批軍糧運送到達邦,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就算是用人抬,天亮之前,東西也得送到!」
「哎,我,哈伊卡。」
「什麼?」
「運送彈藥的車壞在路上?那怎麼的,我現在拎著鉗子給你修車去啊?想辦法啊!」
「馬上聯繫咱們佤族的汽車修理店,讓他們火速增援,不過話說在前頭,彈藥必須按照時間送達,你在路上浪費多少時間我不管,晚一分鐘,你們小山寨的佤族所有福利全部暫停,這他媽叫貽誤戰機!」
哈伊卡掛了電話才看見安妮已經站在了辦公室:「呦,安妮小姐,我這兒忙亂套了,有失遠迎啊。」
安妮看著這兒亂成了一團,好奇的問了一句:「頭人,關於攻打達邦的事,不都是在會議上安排好的麼,你這怎麼還……」
「看不明白?」
哈伊卡笑了:「沒事,我一點點跟你解釋,爺說過了,佤邦所有的事情對您安妮小姐全部公開。」
「來,坐。」
哈伊卡給安妮讓到位置上坐好,神秘兮兮的說道:「如今咱們佤邦兵強馬壯,打達邦、孟波,是八輩子都碰不上的富裕仗,看著好像大傢伙都應該雲淡風輕了,坐等享受戰果就行了,是吧?」
「其實不是!」
「想要在官場上混下去,想要在官場上平步青雲,看什麼?得干出成績來吧?那成績怎麼幹出來?」
「你得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忙乎起來,還得明白,怎麼才能在皆大歡喜的情況下脫穎而出。」
「咱們和東撣邦開戰,其實結果已經是註定了的,咱爺一動手,跟著咱爺這群人幾乎全都看明白了。咱爺是什麼人,那都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這時候不趕緊表現一下,還等什麼呢?」
「等打贏了這場仗,是不是得論功行賞,功從哪來?尤其是咱們坐鎮邦康的這群人,怎麼你也比不過上戰場的『哼哈二將』吧?那要是一讀功勞簿,上面連你的名兒都沒有,這佤邦有你和沒你有什麼區別?」
「所以啊,咱得找個合適的地方,在一定能拿出結果的項目里伸那麼一小手,等完事了,人家一念名,大傢伙是不是得覺著『哦,原來你幹了這麼多事呢?』,那咱爺看我得用什麼眼神?」
安妮讓他給說不好意思了,都沒提手裡那份可簽可不簽的合同:「那我是不是也得……」
「你不一樣。」哈伊卡趕緊擺了擺手:「這要是放在古代啊,你幾乎就等同督戰監軍,你背後靠著的大樹是皇朝正統,我們這都屬於藩鎮旗下的守將,我們靠的是我們爺,這才得玩了命的表現。」
安妮笑著問道:「你這都把實話說出來了不怕讓……」她伸手往棚頂指了指。
哈伊卡還真順著手指頭看了一眼,回應道:「那怕什麼的,咱爺還希望我這樣的人越多越好呢,他能不得意願意給佤邦出力的麼?至於是為了自己的前途還是利益,重要麼?」
安妮實在沒辦法繼續打擾人家了,只能說了一句:「那行,那你先忙。」
「走啊?沒事過來聊天啊。」哈伊卡給安妮送走,立即回到辦公桌後繼續忙碌了起來,而安妮腦子裡轉動著對這些繁文縟節的排斥和對複雜人際關係的厭惡進入電梯,待電梯門再關上,她的神情變了!
安妮似乎想明白了。
她想明白了自邦康向下的整個運轉模式!
那位爺用最古老的權力運轉模式,將整個佤邦徹底轉動了起來,使這個沒有信仰、沒有榮譽感的地域以他為基準,將榮譽全都綁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你想出頭麼?
那就得眼明耳亮,得知道什麼時候使勁兒,那位爺才能看見你。
而當你得知能讓那位爺看見你就代表著權力、利益的降臨時,為了你自己的利益,便會不辭辛勞的忙碌起來。
原來……
辦公室的那位爺,將整個佤邦這種自江湖而始的靠義氣推動國家機構運轉的模式,已經憑藉一己之力拉動到了『封建王朝』的階段,這才三年啊,三年,他就讓這種思想在所有人心裡根深蒂固了,要是再給他三年時間……
叮。
電梯門打開了,安妮看向了不遠處的那間辦公室,已經無法準確的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情緒了。
她在想:「那間屋子裡豬仔出身的人,真有這麼厲害麼?」(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