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旁邊的同學眨了眨眼問道:「學長你臉色這麼差,詐騙?」
是詐騙……詐騙老子叫乾爹!
張霖華想到這裡就一肚子鬼火,嗤笑道:「一個傻逼,別管他。看看還有那幾棟宿舍有位置?」
「沒了。」同學想了想:「靠近老祠堂的地方還有,不過那兒……」
「就那兒。」張霖華舒了口惡氣:「得服從安排,哪來這麼多挑肥揀瘦。」
同學頓了頓,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學長……那兒……不太乾淨啊……」
「同學搬的都搬走了,就連宿管都不愛呆。這人我聽著也和你認識,要不……」
「誰認識?見一面就認識了?那我是不是認識全世界了?」張霖華瞪了對方一眼:「哪來這麼多封建迷信?後面的老祠堂都封了,女生樓也離得不遠,怎麼沒見出事?疑神疑鬼,趕緊弄去!」
「成。」同學再也不說什麼,離開了。
秦夜交完一些必要費用從財務部出來,已經下午四點半。剛出門口,一條簡訊就發了過來。
是張霖華的號碼,第五宿舍樓409房間,他們兩人在一個寢室。
「走走走!」王成浩早已迫不及待,被褥和要用的在來的時候就買好了。拉著秦夜就朝宿舍走去。
此刻正值放學,運動場上已經涌滿了精力旺盛的大學生,籃球的呼喝聲此起彼伏。旁邊的小賣部人流不息。這個分校風景確實不錯,繞過幾條綠樹成蔭的路,迎面就是一片大湖,夏日開敗的荷花搖曳水面。一座石拱橋從上跨過。
湖邊綠柳下,一對對親密的男女學生正低頭廝磨著,輕盈的笑聲如同黃鶯翩飛。精緻的長椅上,偶然可見幾位男女單坐在那裡,塞著耳機,享受歲月靜好。
秦夜有些羨慕地看了好幾眼,微笑著收回目光。
「難怪大家都拼命上大學……這和我們高中簡直是天堂地獄的區別。」王成浩眼睛都落不到地面上,興奮說道:「太有活力了!哪像我們學校,除了考試就是考試!」
「是啊……活力……」秦夜抹了抹被風吹亂的劉海:「這也是我喜歡大學的原因。」
問過好幾個同學,走過一棟棟嶄新的宿舍樓,三十多分鐘後,他們終於來到了自己的宿舍前。
兩人都有些無語。
這裡是市郊。
這棟宿舍樓,已經處於大學校區邊緣,後面是連綿大山。而整棟樓不知道修了多少年,牆皮都有些脫落了。看起來斑駁不堪,唯一可以稱道的,就是周圍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將四層樓妝點得一片森綠。
真的說破舊,其實也不算。甚至還可以說別有風味,但和前面那些高大簇新的宿舍樓一比,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距離食堂,圖書館,教學樓,不騎車半小時到不了。」秦夜看了看樓下密密麻麻的共享單車:「還真是不給面子啊……叫聲乾爹有這麼記恨嗎?」
搖了搖頭,懶得理會張霖華的小心思。提著東西就走向宿舍樓。
「新生?」門房是個大爺,正磕著瓜子看著電腦。秦夜掃了一眼,電腦上放的居然是海豚灣戀人……
並且已經看到了幾十集。
老夫聊發少年狂,大概說的就是這種了。
不是開學季,沒人幫著拿東西,大堆東西放到這裡已經累得夠嗆。兩人擦擦汗點了點頭,大爺打量了他們好幾眼,忽然壓低聲音道:「挨整了吧?」
不等兩人開口,他的聲音更加低沉:「小同學,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能搬走趕緊搬走。這裡……不太乾淨。」
王成浩脊背瞬間繃直,狠狠吞了口唾沫。秦夜笑道:「大爺,怎麼回事兒,沒人跟我們說啊。」
「當然不會說。學生會分的寢室吧?誰會沒事兒說這些?這可是學校的面子。」大爺看了看四周,心有餘悸地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今兒我值晚班,明天也得換地方。這兒啊……沒法呆。」
他仿佛想起了什麼,長長出了一口氣,拿起保溫杯狠狠灌了一口水:「從幾個月前開始,這裡……每天晚上,都能聽到敲鑼打鼓的聲音!」
他的身體有些發抖:「我沒有一天晚上敢開門,你們知道嗎……每晚十二點,都有人敲鑼打鼓走上去,然後聽著凌亂的腳步走下來。但是……這裡十二點是鎖門的!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開門的聲音。」
「就像……十二點以後,有人……一直一直……就這麼直勾勾地站在門口,直到天亮那樣!」
他顫巍巍地摸出煙,深吸了一口:「每天清晨,雞不叫我根本不敢開門。但是每天……我都能在這裡看到四對濕腳印!我報過,沒人管!因為從來沒出事!」
「不止我能聽到……整棟樓都能聽到!沒人開門,有人進來。有人出去,留下腳印,也沒人開門!整整幾個月,這棟樓以前住滿了學生,現在只剩下那些實在沒辦法搬出去的!小同學,聽我句勸,能搬走趕緊搬走!這裡……真的不乾淨!」
說到最後,他的牙齒已經開始有點打顫,咬住的菸頭都有些上下亂晃。
秦夜點了點頭:「謝謝了,大爺,有空我們立刻就搬。」
「哎,沒給你開玩笑啊!這不是鬼故事!今晚你就知道了!對了,晚上千萬別開門!」看到他們上樓,大爺的聲音還在後面大喊道。
「秦哥……」王成浩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點:「這裡……真的會有問題?」
樓很老了,樓里的電燈都是昏黃色,配合上斑駁的牆壁,就算白天,他也感覺有些陰森森的。
「有啊。」秦夜懶懶回答:「要天天晚上都這樣,學生不嚇瘋了才是怪事。現在偏偏還有人敢住在這裡。你說……住這裡的是什麼人呢?」
王成浩臉色有些發青:「死……死人?」
秦夜靠近了他,低聲在他耳邊一字一句說道:「不……是活屍。」
死寂的通道中,王成浩木頭一樣看著秦夜,許久才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
已經被嚇得思維放空。
「噗嗤……哈哈哈!」就在這時,一陣大笑從樓上傳來,一位大學生從樓梯空隙探出頭來,笑的不亦樂乎:「逗死我了……哈哈哈!不行了,兄die,你也被老頭嚇了?噗哈哈哈哈!這個故事劉老頭每天都講!看到個新生講一次,老子當年被他嚇得廁所都不敢上!」
「嘎嘎!!」樓下也傳來劉老頭鴨子一樣的笑聲,竟然還有拍桌子的聲音:「不行了……笑死了,好久沒有嚇到過人了,真的不行了……」
我尼瑪!
王成浩臉紅成了猴子屁股,大學宿舍還有這種操作?城裡人就這麼能玩兒?
簡直……羞恥到不能自已啊……
「你知道。」他幽怨地看著笑得靠在牆上直喘氣的秦夜,用的是肯定句:「握草……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
「行了!」秦夜擦了擦笑出來的淚花,拍拍他肩膀:「哪有這麼多妖魔鬼怪,快六點了,六點廣播後不能外出,我們還沒吃飯呢。」
然而剛進入宿舍,兩人就齊齊沉默了。
這是六人宿舍。
除了他們,已經有三個人,一張床上鋪堆滿了行李。但是……整間屋子都拉緊了窗簾,窗簾不知道是什麼做的,陽光只能朦朧投進來,基本上一片漆黑。
就在床上,齊刷刷的躺著三個人。蓋著雪白的被子,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咕咚……王成浩情不自禁地又吞了口唾沫,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想起秦夜那句「活屍。」
一絲絲陽光投射進來,甚至能看到空氣中飄飛的細小灰塵。明明應該溫暖光明,卻反襯出寢室中一片黑暗,如同……靜謐而冰冷的停屍房。
「老三……是老三嗎?」就在這時候,一張床上響起一個艱難的聲音:「你……終於去買飯了嗎?」
「別逼逼……爺爺我還躺著呢……艹……這個餓喲……餓得我都動不了了……」
另一張床上也響起一個聲音,微弱如同蚊蟲:「少說話……少說話就不餓了……誰開了門?關下行嗎?冷得不行……」
王成浩何曾見過如此奇葩的宿舍,簡直呆若木雞。秦夜視若無睹,一把摁開了燈。頓時,三聲快要餓死的哀嚎響徹寢室。
「月圓之夜,亂我丹頂元氣!我要現原型了!」「哪個寢的哥們兒?高抬貴手啊……趕論文趕了一整天沒合眼,給個睡死的機會行不行?」「求您了,爸爸,放小的一條生路,明兒就給你立長生牌位,求關燈!」
王成浩對於大學的美好生活,對室友的熱情憧憬,瞬間降落冰點。
「統一和康師傅,要哪種?」秦夜淡淡問道。
「沃日!紅燒牛肉!」「老壇酸菜!親爹!我感謝你八輩兒祖宗!」「鮮蝦魚板……我特麼做鬼也不會忘記你!」
「啊……好像忘帶了。」秦夜輕飄飄地掏出一疊紙錢扇著風:「天地銀行十億面值的,吃不吃?」
「既然走不了奈何橋,乾脆點下去不好嗎?非要留在這裡礙眼。」
王成浩臉上的乾笑瞬間凝固了。
隨後,機械一樣轉過頭,雙目含淚,呆呆地看著秦夜。
不帶這麼玩的……不帶欺負老實人的……
「看什麼?」秦夜疑惑地指了指床:「地縛靈啊,真的,沒逗你。燒燒紙錢就完事兒了,乾淨的很。」
哥……親哥……你是不是對乾淨這兩個字有什麼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