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惡狠狠盯著唐毅,簡直要吃人一般,突然他仰天狂笑:「唐大人,你別欺人太甚,大沽口還有幾萬人,大不了來個玉石俱焚,小的們是光腳的,可不怕您這個穿鞋的!」
他狂妄,唐毅更狂,哈哈大笑:「本官是穿鞋的不錯,可是本官穿的是鐵鞋,專門踩你們這些臭蟲!」唐毅銳利的目光掃過兩旁,怒吼道:「還看著幹什麼,給本官把這幾個刁民打出去!」
錦衣衛的人稍微一愣,隨即露胳膊挽袖子,娘的,早就不想忍了!
在京里,尚書侍郎看到我們,都要客客氣氣,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真當老子們是吃素的!
「哥哥兄弟,給我上!」
好傢夥,他們有的拿著水火棍,有的抄起鐵尺,還要干粗舉著老拳,嗷嗷怪叫著衝上去。一下子就把王好賢三個人淹沒了。
噼里啪啦的這一頓好打,幸虧那個勁裝的大漢遮擋著,要不然非把王好賢打成殘廢不可。就算這樣,到了府門外,也一個個攤在地上,動彈不得,臉上都是血跡,牙也掉了,眼圈也青了,身上的衣服一條條的,連鞋都沒了,一句話,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叔父大人,那三個貨都打出去了!」陸俊興奮地搓著拳頭,剛剛他也打了好幾下,把這幾天的怨氣都打了出去。
倒是陸炳,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憂心忡忡問道:「他們不會搗亂吧?」
「會,怎麼不會,這些人都是賊骨頭,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唐毅輕鬆說道。
陸炳可不輕鬆了,他把眼睛瞪得老大,「行之,你可別拿咱們的腦袋開玩笑啊?」
「哈哈哈,陸大都督。判斷威脅有兩個條件,一個是意願,就是他想不想,第二個是能力。就是能不能。人的意願是千奇百怪,不好琢磨的,所以要想消除威脅,就要先把他們的能力打掉,這樣就算他們想瞎了心。也沒有用!」
陸俊年輕,腦子轉得快,驚喜地問道:「唐大人,您的意思是已經把他們的能力廢掉了?」
「不敢說廢掉吧,至少拿下了七成!」
陸炳被嚇得臉色狂變,這兩天他光看唐毅和王好賢他們吵架玩了,幾時見他有別的舉動,你小子別是吹牛皮吧?
唐毅也知道陸炳不信,他輕輕拍了拍巴掌,吳天成滿臉含笑。從外面走了進來,在他的背後還跟著一個短小精幹的老頭,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
「小人侯友甲拜見大人,給大人磕頭了。」
說完,砰砰拿腦袋砰地面。
吳天成笑道:「師父,陸大人,這位侯老是北邊漕口大橫把,一言九鼎的人物,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侯友甲忙搓著手說道:「吳老闆切莫消遣小的,小的和諸位比起來就是河裡的一條泥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唐毅微微點頭,笑道:「侯老,要說起來。本官和南邊的漕口還有仇呢,天下漕幫是一家,你會不會有什麼心思?」
「不不不,說是一家人,可誰也不會把吃飯的鍋讓出來!」侯友甲感嘆說道:「唐大人,實不相瞞。這些年漕口很不容易,不少弟兄們拖家帶口,都過不下去了。」
唐毅眉頭一挑,吳天成忙替侯友甲解釋道:「是這樣的,近年運河疏浚不利,船隻通行不便,弟兄們的活兒就少了。偏偏東南倭亂,南方的漕糧不足,朝廷又催要的急,好些都要漕口自己拿糧食填補窟窿。再有聞香教這些年在運河沿線大肆擴充人員,鬧得很不像話。」
「是啊是啊!」
侯友甲忙把話頭接過來,「唐大人,實不相瞞,小老兒都恨死聞香教了,他們不光挖我們的人,還到處放貸,有些日子過得不好的弟兄都被他們拉走了。如今的漕口有一多半的兄弟都燒了香,成了聞香教的人,小的們也是被逼無奈,請唐大人明鑑,小的們絕對不敢和大人為仇作對啊!」
侯友甲的話,唐毅只是姑且聽之,要說起來,漕幫和聞香教,其實都是一丘之貉,區別就是聞香教更加嚴密,而且手段更高明,漕幫相比就衰朽老化,如果沒有外力,多半漕口就會被聞香教給吞了,成為一具殭屍。
青幫紅幫的典故,唐毅可是一清二楚。
不過他沒有必要點破,此時他還要用漕幫。
「侯老你先起來吧,身為朝廷命官,我是斷然不會允許聞香教的妖人把持天津的,你們漕幫弟兄可要拎清楚輕重,不要糊塗!」
「明白,明白,小的都明白!大人放心,您只要一聲令下,漕口上下一定唯大人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唐毅欣慰點頭,「有心報國,朝廷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天津要開海,你們多半也清楚,所有漕口的弟兄,全部重新編入運輸工會,想必吳老闆也把細則告訴了你們,你們放心,只要聽朝廷的話,絕對不會吃虧的。」
唐毅說著給了吳天成一個眼色,吳天成立刻從袖子裡掏出兩張十萬兩的銀票,送到了侯友甲的面前。
「侯老,唐大人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趕快讓漕口的兄弟撤出來才是,可別再添亂了!"
侯友甲接過銀票,兩隻眼睛發直,激動的手舞足蹈。
「好,好,小的這就去通知那些猴崽子,誰不聽,小的打折他們的腿!」
看著侯友甲屁顛屁顛的背影,陸炳不由得感嘆。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今兒個我算是見識了,我這個一品太保抵不上銀子管用,什麼都不行,就是銀子行!」
陸俊附和道:「是啊,是啊,唐大人出手真是大方,令人嘆為觀止。」
「別捧我。」唐毅連忙說道:「這銀子可不能讓我出啊!」
陸炳咧著嘴角問道:「莫非我們出?」
「你要是願意也可以。」唐毅嬉笑道,陸炳把腦袋搖晃的撥浪鼓一般,別說他沒有錢,就算有,也不能這麼花啊!
唐毅笑道:「這筆銀子就算是交通行借的。開海之後,折算成錢莊的股份就是了!」
一句話說的輕飄飄,可陸炳和侄子陸俊心裡都是苦水。
唐毅和聞香教的有什麼區別,不過一個是巧取。一個是豪奪,總之都一個德行!
見這叔侄倆面色不善,唐毅冷笑了一聲,「陸太保,你別掂量著花錢是件容易的事情。這世上太多人拎著豬頭都找不到廟門!」
陸炳啞口無言。
唐毅又說道:「去把那幾個丘八大爺叫過來。」
很快腳步聲響,進來三個傢伙,為首的是四十幾歲,絡腮鬍子,滿臉橫肉,很是彪悍,他就是天津衛的指揮使高瀚翔,至於另外兩個,一個是天津右衛的指揮使,一個是天津左衛的指揮同知。
三個人進來。單膝點地,給陸炳和唐毅見了禮。
陸炳一看這三個傢伙,氣就不打一處來,前幾天亂民攻擊他的官署,他派人求救,這幾個傢伙倒好,只派出了一隊老弱殘兵,沒到戰場上,就跑得沒影了。
今天見到了他們,陸炳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唐毅連忙攔住了他。
「三位將軍,時間緊迫,我不和你們說廢話,十萬兩軍餉。一個副將,兩個游擊,外加上大沽口三萬畝的土地徵用,充作倉庫區,該補償你們多少,和吳老闆談!」
高瀚翔剛剛還氣勢洶洶。一聽這話,頓時老實的和綿羊一般,嬉皮笑臉道:「早就聽說唐大人出手大方,今天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過小的還有一點憂慮,那個……」
他偷眼看陸炳,陸炳把臉一沉,怒吼道:「你們還想怎麼樣,要本座賠禮道歉嗎?"
「豈敢豈敢!」高瀚翔擔憂道:「末將聽聞大都督上奏,說是天津出了兵變,我們三個……」
唐毅把話接過來,笑道:「你們放心,我會上奏說是下面亂了,你們幫著平息叛亂有功,絕對不會牽連。」
「多謝唐大人!」三個人喜上眉梢,沒口子道謝。
可唐毅把臉色一沉,氣勢洶洶道:「三位,咱們把好話說完了,也該說說醜話。陸太保何等身份,按理說你們是不敢陽奉陰違的,但是你們偏偏做了,我也知道你們是不情願的,但是!」
三個人嚇得神色一變,不由得腿就彎了。
「我告訴你們一條,你們的身家性命都在天津三衛,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有些事情你們不該摻和,別掂量著那幫人勢力有多大,開海是陛下定的,是經過百官廷議的,對朝廷,對天津都有好處,別被人當了槍使還不知道!以後做事情,要多看著點朝廷的風向,要多想想你們手下的士兵弟兄,別找不痛快!」
正所謂恩威並施,唐毅這幾句可軟中帶硬,說得高瀚翔幾個額頭冒汗,連連點頭,喏喏而退。
打發走了他們,唐毅立刻又把天津的士紳商人叫了過來,這回他可不客氣了,一上來就是一頓臭罵,劈頭蓋臉,罵得他們一臉狗血。
「蠢材,笨蛋,沒腦子的東西!鬍子一大把,都越活越回去了,聞香教是什麼東西,別管他們宣揚什麼,弄了幾十萬教眾,那就是死罪!你們都是有家室的人,和他們攪在一起,是盼著他們改朝換代,好當一個從龍功臣嗎?」
對於這些士紳,唐毅是太清楚他們的德行了,你硬他們就軟,你軟了,他們就蹬鼻子上臉。
果然被唐毅一頓臭罵,這幫人嚇得紛紛跪倒,身體抖得和篩子一般。一個個不停磕頭求饒。
「唐大人,我們都是安善良民,都怪聞香教的那些賊子,是他們散布謠言,說什麼開海之後,天津就是外阜商人的,我們都要捲鋪蓋捲兒滾蛋,小的們一時豬油蒙了心,小的們知罪了!」
唐毅氣呼呼罵道:「糊塗,糊塗透頂,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開海能離得開你們嗎,不說遠的,本官準備籌建各行業商會,參與港口管理,以後運來多少貨物,價值幾許,需要納多少的稅賦,都要經過商會核定,你們才是開海的真正受益者!」
「唐大人,您不是開玩笑吧?」有人驚呼問道。
「本官是信口開河的人嗎?」唐毅沉著臉說道:「開海涉及方方面面,豈是官府能自己能做成的?還不是要靠著大傢伙幫襯!」
一塊天大的餡餅落了下來,瞬間把在場的眾人砸得暈乎乎的,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讓他們核定價格,這裡面有多少油水,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剛剛對唐毅的那一點怨氣早就煙消雲散了,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感激,心悅誠服地拜倒地上,「我等都願意聽從大人調遣!」
成了,天津算是落到自己手裡了!唐毅暗暗笑道。(未完待續。)
PS: 聞香教那個的確是把時間提前了,聞香教在下面的情節里,會有很大的作用,是一股灰色力量。別的不說了,大家有票票賞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