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添才眼珠轉了轉,還別說真想出一個點子。
&師仁慈,弟子心知,可是供奉靈牌也要花費不少錢財,身為人子,理應自己承擔起來,大師能幫著念經超度,已經是天大的恩典,豈能讓貴寺破費!」
了真微微一笑:「算不得什麼,念經修行本是僧人的職分。只是施主所有也有道理,但若是變成了價格者得,豈不是違背了本意。哎,都怪老僧欠考慮了!」
&許添才來的時候,虛辰領他從偏殿過來,供奉著地藏菩薩,打掃的一塵不染,香菸繚繞,擺放著鮮花香草,鐘聲渺渺,好似極樂世界。兩旁還有精巧的紅木架子,若是能把老父的靈牌放在上面,要不了多久就能進入極樂世界,他絕對是最孝順的兒子了!
&師,弟子有一個主意,不妨將位置分成兩部分,七成留給善男信女,他們供奉越多,禮佛之心也就越誠,理應有獎勵。至於另外三成嗎,若是真有孝子卻拿不出銀子,大師不妨大行方便之門,豈不兩全其美!」
了真聽完故作思考,實際上他早就想到了,不過是想讓許添才說出來而已。唐毅在窗外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放在後世,這就是參與理論的典型啊!
許添才的建議被採用,既得到了尊重,又滿足了當孝子的願望,看著吧,香火錢絕對少不了!
&主的辦法高妙,老衲佩服。你的辦法就算做布施,老衲立刻讓人給令尊製作靈牌,放在首位。」
&謝大師!」許添才幾乎哭了,激動道:「弟子豈是光靠著一張嘴的,聽聞貴寺正在修整,弟子願意獻上兩萬塊磚瓦,五十跟木料,再加上二十石粳米,五斗香油。」
幾樣東西加起來,少說值二百兩銀子,簡直賺大了!
了真勉強控制激動的情緒,淡淡說道:「虛辰,帶施主去降香。」
&師父。」
&一招欲擒故縱,請君入甕,大師真是厲害!」唐毅從外面笑著走進來。
了真翻了翻眼皮,淡淡說道:「小檀越,慧極不壽啊!」
&此彼此!」唐毅毫不在乎,了真也早就看透了,這小子臉皮比城牆都厚,說什麼都不會在乎。
&檀越,你有何事?」
&什麼,大師可不要忘了咱們的約定,五五分賬啊!」
&呵,出家人不打誑語,今天收了多少香火錢,都會有小檀越一半的。」
唐毅笑著拱拱手,說道:「還望大師言而有信!」
眼看著唐毅走出靜室,了真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笑容。
&傢伙,道行還是不夠啊!」
從早上開始,唐秀才就坐在偏殿的角落,視線幾乎沒離開過幾個功德箱,其中靠著拜墊的愣是被裝滿了兩次!就算都是銅子,那也不是個小數目,折成白銀,怎麼也有二三十兩。
發財了,真的發財了!
日落西山,隨著最後一個香客離開,唐秀才晃了晃僵硬的身軀。急忙向後面走去,唐毅這些天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通番事跡碑」,經常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
果然,唐毅又在這裡,望著斑駁的文字發呆。
&兒!大喜事啊!」
唐秀才拍了拍屁股,拉著唐毅坐在了石階上,興奮地手舞足蹈,說道:「毅兒,爹算過了,香火錢至少有二百兩銀子,分一半給咱們,也有一百兩,一百兩啊!」唐秀才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是以後每天都有這麼多,咱們爺倆就什麼都不用幹了。」
唐毅不以為然地笑笑:「會有這麼一天,不管不是現在。」唐毅笑道:「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節,一年當中,能比今天香火錢多的,恐怕只有春節和端午寥寥幾天了。再說了,爹,您老以為光憑著一個主意,就能換來一棵搖錢樹嗎?」
&麼?難道了真大師會撒謊?」唐秀才不解地問道。
唐毅沒有回答,只說道:「您看著吧!」
正說話之間,虛辰氣喘吁吁跑過來,對唐毅說道:「師父找你。」
&前面帶路吧!」
唐毅快步來到了靜室,旁邊的一間屋子裡,幾個小沙彌汗流浹背,正在數錢呢。在他們面前,銅子幾乎堆成了小山。小沙彌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生怕被貓叼去了一個。
&師,香火錢收的還不錯吧?」唐毅笑著問道。
了真坐在桌子前面,從虛辰手裡接過了賬冊,笑道:「小檀越,這是賬冊,還有些散碎的銅子沒算完,就按照五十兩計算,意下如何?」
&算公道。」唐毅笑道。
&就好,今天香火錢加起來就是四百三十一兩七錢,其中有一位施主賞了五十兩,兩位施主三十兩,還有幾位五兩十兩不等,更多的則是銅子碎銀子,詳細的賬目都在這裡了,小檀越請過目?」
唐毅掃了一眼賬本,突然笑道:「大師功力深厚,不至於在賬目上做文章,我信得過您!」言下之意,其他的就不好說了。
從唐毅的淡然之中,有種特別的超然,仿佛一切都被他看穿了,了真自然不舒服,可也沒有辦法。
&施主,往年中元節,也有百十兩銀子香火錢,今年老衲苦心經營,增加一些也屬於正常。因此這些銀子不都是小檀越的功勞,取個整數,留下三百兩分配,你看如何?」
唐毅手指敲著桌面,突然微微一笑:「大師,據我所知,有不少人施捨了糧油磚瓦,木料沙石,這些東西折成銀子,也有二三百兩吧?」
了真錯愕一下,突然呵呵笑道:「小檀越,施主們的善心無價,老衲不好折成銀子,要是你需要,就搬一半走吧!」
真是好大的人情,唐毅差點噴血了,他和老爹兩個人,要磚瓦木料幹什麼,再說了,大動干戈,從廟裡搬東西,就不怕別人戳脊梁骨啊!唐毅敢說,要是讓善男信女知道,光是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師好手段,小子認栽了,您還有什麼說辭,都搬出來吧!」
&底是年輕人,真有魄力。老衲當初和小檀越說的時候,用中元節作為實驗,所得香火錢對半分成。」
&錯,大師有什麼高論?」
了真突然笑道:「老衲覺得小施主的辦法不好,合作到此為止!老衲已經讓人把你帶來的東西收拾好,小施主都帶回去吧!」
什麼?不好?
是不是我的耳朵出問題了?憑白多了三百兩香火錢,還有那麼多的米麵磚瓦,怎麼不好了?
和別人玩欲擒故縱,我可不吃那一套!
唐毅豁然站起,「大師,您不是開玩笑吧?」
&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唐毅盯著了真,腦袋飛快轉動,俗話說出家人不愛財,越多越好,了真可不像例外的人。那為什麼他要拒絕。
等等,他剛剛說合作到此為止……明白了!
唐毅瞬間平靜了下來,喝了口茶,感嘆地笑道:「大師好手段,您是想撇開小子,自己弄,對吧?反正功德箱不值錢,香燭飾品更容易,只管山寨就是,何必要讓我分走一半的銀子!」
被戳穿了心思,了真臉色漲紅,索性閉口不言。靜室里一下子安靜起來,唐毅一口一口喝茶,突然不經意間笑道:「大師,其實不用這麼麻煩!我可以只要中元節一天的。」
&誠如是,老衲可要謝過小檀越了。」
&忙。大師,您要答應我一件事,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能說出去!」
說實話靠這種手段來錢可不光明正大,一旦抖出去,唐毅的名聲就毀了,別說當官,就算科舉都有麻煩。因此唐毅只想弄到第一斗金,而不想當做長期的搖錢樹。
了真閉目尋思,其實他也是同樣思考,事情傳出去,他的名聲也毀了。
&檀越放心,老衲守口如瓶!」
唐毅瀟灑地拱拱手,「多謝大師。對了,日後貴寺肯定還需要這些香燭飾品之類的,我託付給了朱家夫妻做此事,他們老實厚道,就是掙一點辛苦錢,就當給窮人一條養家餬口的路子。」
在了真的印象里,唐毅就是個機敏透頂,瘋癲偏執,甚至有些忘恩負義。換成任何人,誰會想到用上告僧綱司威脅自己,雖然唐毅的辦法靈驗了,皆大歡喜,了真的心裡卻很不舒服,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算計唐毅。
&檀越,你倒是讓老衲刮目相看了,你讓朱家人過來談談,只要合適,老衲繼續用他們。」說著了真拿出了一百五十兩銀子,想了想,又加了一錠五十兩的大元寶,一共二百兩,送到了唐毅的手上,而後長嘆一聲,語帶淒涼:「小檀越,老衲蹉跎幾十載,一事無成。從普濟寺來的時候,就發下願心,要光大山門,興旺佛法,這也是老衲一生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有些操之過急之處,還望小檀越諒解。」
唐毅點點頭,笑道:「大師,小子家貧如洗,我爹又不善經營,才會出此下策,得罪之處,也請大師見諒。他娘唐毅飛黃騰達之時,一定不忘大師的好處!」
&此彼此!」一老一少,一僧一俗,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