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率領著十幾個手下,衝到了大街之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地上還有一副梆子,打更的被他們嚇跑了。大漢鼓起了勇氣,仗著膽子繼續衝鋒。又跑出了一百多步,還是沒有人。
老百姓看不到,官兵更沒有,同夥也不知道響應?
拜託,我們是造反啊,專業點好不!配合一下能死啊!
大漢都快哭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群玩打仗的小孩子,吵得震天響。大人看到了只是一笑,不當一回事。
太欺負人了!
他發足狂奔,發誓要碰到一個活的,還真別說,兩條睡下的流浪狗被他驚動了,四足發力,就沖了出來。
大漢只看到黑影,手裡的刀上下翻飛,一條狗受了傷,倒地痛叫,另一條嚇得夾著尾巴就跑。
大漢喘著粗氣,總算是見到了血,來了一個開門紅,可是怎麼想,怎麼怪異。
他靈機一動,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弟兄們,放火!」
十幾個手下急忙按照吩咐,拿出引火之物,一邊走,一邊燒,一邊燒,一邊大喊。
「無生父母,真空家鄉!」
他們拼了命似的喊,總算是看到了一些人影,有百姓從著了火的房子裡跑出來,又鑽進了巷子,遠遠的似乎還有士兵和馬匹出動,只是沒人衝過來。
哈哈,朝廷的廢物怕了我們!
有無生老母保護著,有大龍頭的神功無敵,官兵算什麼,宣府都是我們的!
興奮到血液沸騰,臉色通紅,大漢和手下到處亂跑,漸漸的宣府總算出了動靜。
潘貴是一名白蓮教徒,而且還是最死忠的那種,十年之前,奉了大龍頭蕭芹的命令,來到了宣府,從大頭兵做起,一點點升到了百戶。
潘貴始終牢記自己的使命,等著大龍頭殺回來,在宣府建立真空家鄉,人間天堂!
苦苦期盼著,總算是有了眉目,大龍頭髮出了號令。
就在臘月二十九,起義奪城,只要打開宣府的城門,引蒙古大軍進來,就大功告成了。潘貴激動的睡不著覺,他把手下的心腹叫過來,反覆叮嚀,讓他們一定好好準備著,不能出一點差錯。
明天就是起義的日子,潘貴早早把腰刀拿過來,磨得極快,用力抱在懷裡,也不捨得脫衣,就睡了過去。
眼看到了半夜,突然他聽到了一陣喊殺聲。
潘貴嚇得一下子坐了起來,難到起義的時候到了?
他一下子竄到地上,幾步跑到了外面,果然有人喊「無生父母,真空家鄉」。也有火光,熊熊燃燒。
真的起義了,潘貴想要歡呼,可是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趕快跑回去,找到了桌上的萬年曆。
是臘月二十八啊,明天才是正日子!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迷迷糊糊,外面卻亂了,好多手下都跑了過來,一個個手裡拿著兵器,興高采烈,仿佛去吃喜酒一般。
「貴爺,快動手吧!晚了什麼都搶不到了!」
敢情在他們眼裡,起義就是搶東西。
潘貴還不至於這麼淺薄,他抓起一個小旗的胳膊,到了一旁,瞪著眼睛問道:「怎麼回事,你看準了嗎?到底是哪一天動手?」
小旗慌裡慌張,「貴爺,我看的真真的,是在左邊的牆上,畫了三道白印,不是二十九動手嗎?誰知道,誰知道……」他結結巴巴,說不下去了。
潘貴在幾天前就接到了消息,說是要起事,為了保密,具體時間用暗語標記通知,白色代表年前,黑色代表年後,左邊代表單日子,右邊代表雙日子,白印的數量,代表起事的時間。
潘貴連續問了好幾遍,小旗都快哭了。
「貴爺,小的要是看錯了,把這對眼睛挖出來!」
「哼,挖你的眼睛有個屁用,外面已經動手了。」
「那,那咱們怎麼辦?」
一下子問到了關鍵,不去響應,外面的兄弟孤立無援,必然倒霉,而且官府被驚動了,以後就沒機會了。
可要是出去呢,倉促發動,搞不好就會功虧一簣,落到了官府手裡,下場肯定悽慘無比。
潘貴還在猶豫呢,突然在街口放哨的弟兄跑了回來。
「貴爺,可不好了,鷹爪孫來抓咱們了!」
潘貴嚇得一哆嗦,事到如今,只有拼了,他猛地抽出了腰刀,離著眼睛吼道:「狗官不給咱們活路,大傢伙拼了!」
他帶著頭,足有三十幾個叛軍裹著白手巾衝上了街頭。畢竟是軍士,比起前面的烏合之眾就強多了。
一面沖,一面放火、喊叫,殺向了北門。
聲勢越來越大,城中潛伏的白蓮教徒都受不了了。唐毅讓周宇改了記號,可有些記號周宇也不知道,就給錯過了。
城中的白蓮教有人以為是二十九動手,有人以為是二十八動手,還有人同時看到了兩樣的暗號,腦袋都大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人都是有從眾心裡,反正有人帶頭了,就跟著起事吧!
這下好了,隱藏在城中的白蓮教匪紛紛沖了出來,從四面八方,數量多得嚇人,有的奔著城門,有的還直取總督府,嚷嚷著要砍了唐毅的腦袋祭天,聲勢浩大,好似洪流。
唐毅幹什麼呢?
他正和琉瑩下棋呢。
要說唐毅的腦袋不差,可就是沒有下棋的天賦,無論是象棋還是圍棋,和誰下都是別虐殺的份兒。
他想來想去,決定換個玩法,沒準兒他能贏。
抽了空,把五子棋的下法教給了琉瑩,下了三局,唐毅都贏了,喜出望外。可是從第四局開始,唐毅就撐不住了。
琉瑩這丫頭很快掌握了關鍵,越下越從容,沒幾招就弄得唐毅疲於奔命,眼看著就要成了,突然外面一聲槍響,嚇得琉瑩手一抖,一粒棋子就落了下來,錯過了關鍵位置。
唐毅眼睛冒光,趕快填上了一子。
「哈哈,徒弟終究還是徒弟,比不上為師吧!」
唐毅得意無比,琉瑩卻是小臉發白。
「師父,外面打起來了!」
唐毅正在收拾棋子,準備再來一盤,他一邊忙活著,一邊笑道:「叫了那麼多年師父,也沒教給你什麼東西,今天就給你上一門課,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白蓮教匪,宛如野草,怎麼燒也燒不光,可是再多的野草,也湊不成一根房梁,他們成不了大事的!」
師父的話,琉瑩自然是聽得進去,可是外面槍聲大作,喊殺震天,她實在是沒法做到鎮定如常。
連著又下了幾盤,全都被唐毅殺得落花流水。
心不在這啊,唐毅只好收了棋子。
突然門一推開,譚光跑了進來,摸了一把臉上的灰土,「大人,不好了,帥府有白蓮教匪殺進來了!」
琉瑩嚇得慌忙站起,小臉慘白慘白的。
唐毅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回大人,有人砸開狗洞,從缺口殺進府邸了!」譚光喘著粗氣道:「大人,卑職護著你,快走吧!」
唐毅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棋子,又抓起紫砂壺,喝了一口茶,才笑道:「走,往哪裡走?連帥府都不安全,天底下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譚光被問的啞口無言,只能求助似地看著琉瑩,心說姑奶奶,您說句話,頂我們十句了,琉瑩正要開口,唐毅卻搶先擺手。
「不用說了,我就在這這裡等著,譚光,本帥的安危就放在你的身上,我信得過你們!」唐毅淡淡說道。
一股血液直衝頭頂,譚光喉頭動了動,他用力抱拳,眼中甚至有淚花閃過。
生死搏殺,他可以不皺眉頭,大人的一句話,卻戳中了他的要害,大人能如此信任,還有什麼說的。
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讓白蓮教匪傷到大人一根汗毛!
「殺!」
久違的衝動讓譚光想起了當年和倭寇搏殺的場景,大傢伙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還會怕區區白蓮教的烏合之眾嗎!
「殺!」
吼聲震天,士氣如虹,自生火銃噴突出可怕的鉛丸,雪亮的戰刀高舉,面對著潮水一般的白蓮教匪,兩百多名護衛構成了最堅固的磐石。
槍聲如雷,擊穿一個又一個的身軀,刀光閃亮,每一下都切開對方的身體,血液狂噴,迸濺到臉上,血腥氣刺激著神經。
每一個戰士都變成了殺神,毫不留情,譚光手裡揮舞著一柄長刀,這是戚家軍的武器,譚光用在手裡,格外順暢,從下而上,刀鋒划過一個匪徒的腰部,他眼睜睜看著身體被切成兩段,上半身向後倒的一瞬間,他想起了家中的媽媽,淚花從眼角流過。
無生老母是騙人的,真空家鄉也沒有見過。
要是再給一次選擇的機會,絕不要聽白蓮教的胡說八道!
帶著滿腹的遺憾,一個又一個人死去。
戰鬥很猛烈,時間卻不長,還沒等到天亮,帥府的喊殺聲就率先停止了。唐毅從位置上,站起身,放在他一直這麼坐著。
透過窗戶,外面負責守衛的士兵的能夠清楚看到大人的身影。
每個衝上去的士兵都會下意識回頭看看,大人還在,我們還有什麼怕的,唐毅的鎮定,給了手下無比的信心,激勵著他們,奮力死戰。
總算是結束了,唐毅從位置上起來,用手抓了抓琉瑩的手,琉瑩頓了愣了,唐毅的手怎麼是濕的?
唐毅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誰不怕死啊,都是裝出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