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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青山
場館裡人撤得差不多了, 他們跟著前來維持秩序的執勤人員出了大門,撤離到了安全範圍。
身後門闔上, 「哐」地一響。
幾乎是同時, 林媚一屁股跌坐在了草地上, 肩上掛的包也滑下去, 有幾樣東西灑出來。
為了避免恐慌, 場館裡發生的事情沒往外聲張,這時候參會的人早已被疏散,如泥牛入海。
一排武警守著安全範圍一線, 不讓任何人靠近, 支援安保的機動中隊,現在是指導員沈銳在調遣。
陸青崖低頭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林媚,張了張口, 想說兩句話,抬頭一看,不遠處支隊的副參謀長李釗平,領著幾名穿著便裝的排爆分隊的戰士過來了。
陸青崖急忙立正,敬了一個軍禮, 「副參謀長!」
李釗平:「高峻同志在裡面?」
&在拆彈。」
李釗平身後一名戰士道:「副參謀長!反恐中隊一排排長請求支援中隊長!」
李釗平沉聲道:「全力配合高峻同志!」
&
話音剛落, 身後那門打開, 一名執勤的武警奔過來報告:「副參謀長, 危險解除, 行李袋裡裝的不是炸/彈,但估計是有人想惡意干擾會場秩序!」
李釗平:「聯繫刑偵大隊,把這人揪出來。」
&
三分鐘後,高峻把東西交給人去分析,從場館撤離。
李釗平聽陸青崖和高峻匯報完情況,笑問:「發現東西的是哪位女同志,留聯繫方式了嗎?這麼冷靜的人可不多見,得感謝她幫咱們避免了一場騷亂。」
陸青崖這才返身,走到林媚身旁,伸出手,沉聲問:「能站起來嗎?」
林媚朝他的手看了一眼,緩緩抬起手臂,把手放上去。
陸青崖頓了頓,捏緊,用力一拽。
手心裡有汗,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
陸青崖鬆了手,蜷了蜷手指,轉過目光,平視李釗平,介紹道:「我老鄉,林媚。」
他能接到林媚的電話,純粹是因為巧合。林媚電話打過來那會兒,他正好跟李釗平匯報完工作,趁著空當開了手機,給在營地駐防的副隊長撥了個電話詢問情況。
電話就在他正準備關機的時候打進來的。
號碼歸屬地是江浦市,他腦海里立即閃過林媚的名字,猶豫了十秒鐘時間,但還是接了。
如果早五分鐘,如果晚五分鐘,如果這電話他沒接,情況都會不堪設想。
商洽會這是第三屆,卻是銅湖市承辦的第一屆,與會人員來自新馬泰澳緬老越等各個亞太國家,安保本就是重中之重,他們機動中隊和反恐中隊都被調來支援,為的就是防止一切突發狀況。這種重要場合,國際上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出一點紕漏就得被外媒拿來大肆做文章。
換做其他人,發現疑似炸/彈的東西,恐怕第一時間就嚇得嚷了起來。
林媚今天的冷靜反應,確實當得起支隊副參謀長的一個「謝>
林媚渾身脫力,尚未完全從方才的驚魂之中平靜下來,只是看著李釗平,微微頷了頷首。
今天商洽會還有一小時結束,大家各有任務,也未多做閒話。李釗平安排完工作,臨走時笑說:「陸同志,感謝林小姐的任務,支隊就委託給你這個中隊長了,你們既然是老鄉,林小姐遠道而來,你也得給她接風洗塵。公的私的,你一塊兒辦了。」
陸青崖:>
人都散了,陸青崖抖口袋摸煙,點燃吸了一口,再去看林媚。
她臉上恢復了一點血色,神情仍有幾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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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媚微微抬眼,看他。
當然不可能不怕,但這種生死關頭,還是別的情緒壓倒一切。兩分多鐘的時間裡,想了很多,最後就一個念頭,想回到二十一歲那年。
有些話,過了八年,已經說不出口了,可那時候的她至少還敢死皮賴臉不管不顧。
這些也只是轉念。
林媚搖了搖頭,搓了一下手臂,低頭望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參會證了,才想起還有工作在身。
陸青崖把她動作都看在眼裡,「謝謝。」
沒諷刺,也沒聽著讓人難受的生疏客套,這句「謝謝」,倒顯得很真。
&事,應該的。」
她摸出手機,翻出一個號碼,撥出去。
陸青崖煙抽得慢,無風的下午,煙霧筆直地騰上去。經過方才這幾分鐘,兩個人原本稀鬆平常的一次重逢,驟然變得意味莫測。
林媚打完電話,捏著手機,掌心剛剛被他握過的觸感開始回籠。
她看著他,「那你呢,怕嗎?」
沉默一霎,陸青崖咬著煙,很沉地笑了一聲,似是不屑,「我怕什麼?」
林媚目光一斂,微微抿了一下唇,但什麼也沒說。把手機揣回兜里,撿起草地上方才掉落的挎包,把跌出來的陽傘和防曬霜等物品一件一件塞回去,「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背著光,陸青崖的表情不大能看見,林媚停了一下,轉身。
走了快四五米,忽聽身後陸青崖說:「晚上代表支隊請你吃飯,等我電話。」
林媚腳下一頓,沒回頭。
·
林媚跟走散的老外客戶,在北館的休息區碰上頭。
老外里有個叫文森特的,會兩句蹩腳中文,「發生,什麼事?」
林媚按照廣播裡的官方發言給文森特解釋了一遍,文森按住胸口,誇張地說:「嚇死,我了,我以為……booooom!」他身體往後倒,做出個被炸/彈擊飛的動作。
林媚:「……」
這人直覺真是准得嚇人。
離會展中心閉關還有半小時,經過剛剛的閉館事件,今天的會大家也沒心思再開了。林媚跟克瑞斯的人溝通過後,直接把人帶去預定好的晚宴地點。晚餐有另外的人負責翻譯,她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
林媚摘了胸牌剛準備走,文森特湊上來,邀請她晚餐後去酒吧喝一杯。
林媚說:「我不加班。」
文森特在學中文,強烈要求林媚跟他講中文。
&不是……是死人,」文森特舌頭打結,「私人…>
林媚笑了:「我今天有約了,改天吧?」
林媚回到賓館,卸妝洗澡換衣服,虛脫感褪去,被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取代。
她插上吹風機,坐在床上慢慢吹頭髮。
手機振動。
她眼皮神經質似的跳了一下,一看,來電人是「周炎炎」。
周炎炎小她三屆,是本科時認識的一個學妹,銅湖市本地人,前兩年林媚來銅湖旅遊,就是她接待的。
周炎炎要給她接風洗塵。
林媚猶豫。
&麼啦?有約了?」
林媚:「說不準……我有個朋友,在你們銅湖武警機動中隊……」
&了!這是我們報社的軍民共建單位啊!」
&認識他們中隊長嗎?」
周炎炎笑說:「談不上認識吧,見過兩面,感覺是挺難相處一人,我跟他們的政治指導員打交道比較多——你朋友就是他?」
林媚心想,豈止很難相處,如果不是打不過他,她早八百回把他揍得下不了床了。
這時候,又進來一個電話,林媚拿下手機看一眼來電人,讓周炎炎先別掛斷,切換了去接陸青崖的。
陸青崖公事公辦的語氣,「下班了嗎?xx飯店5號包廂,過來吧。」
林媚:「我能帶個朋友嗎?」
那邊頓了一下,「隨意。」一句廢話沒有,直接掛斷了。
&飯店5號包廂,被陸青崖帶來支援安保的中隊的兩個班的人,已經圍著圓桌坐下了。
脫了武警制服換上便裝,大家都不拘束,況且有二排排長關逸陽在的地方,就沒有冷場這一說。
關逸陽單兵作戰素質極強,尤其射擊這一項,整個總隊能和他比肩的一隻手就能數出來。但關逸陽這人有個致命的毛病,就是話多,沒人理他自言自語,有人理他更是滔滔不絕,不知道是不是胎教時他媽媽聽多了單田芳落下的病根。
下午的事,中隊的人都已經聽說了。又聯繫中午吃飯時陸青崖哪兒哪兒都不對勁的反應,大家對這位「林小姐」的好奇心已經徹底按捺不住。
關逸陽挨陸青崖坐下,「陸隊,我聽指導員說了,林小姐是你同鄉?江浦市離咱們這兒得有一千公里了吧?這遠道而來,倒是寇準抱塊清官匾——名副其實啊!」
陸青崖手機一振,來了一條簡訊。
林:我們到了。
陸青崖把手機鎖屏,瞅向關逸陽,「這麼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