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里炸響。
原本就並不愉快的氛圍,立刻降到了冰點。
剛衝進廚房的女僕人,頓時嚇得止住了腳步,身體都跟著哆嗦了一下。回頭看見蘇玉卿氣呼呼的模樣,最後不敢多說什麼,默默的進入廚房,拿了兩副碗筷,卻遲遲不敢出去,就躲在光線不好的角落,遠遠的看著。
客廳里,蘇河圖的臉色直接拉了下來,支支吾吾想說話,最終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化作一聲長嘆。
蘇玉卿卻僅僅捏著輪椅的把手,因為太過用力,手指變得有些泛白,「蘇河圖,你說話啊。怎麼不說話了?」
蘇朝文看見奶奶痴呆拿捏小熊寶的模樣,頓時眼眶一紅,跟著吼了一句,「蘇河圖,你說話。為什麼要把奶奶送我那個療養院?當初分家的時候,你可是答應過會好好照顧 奶奶的。」
若在往常,蘇朝文根本不敢當著蘇河圖的面說這樣的話。
從小他就非常懼怕「嚴厲」的蘇河圖。
但這一次,看見了奶奶的模樣,也或許是受到了老姐蘇玉卿的影響,膽子頓時大了很多。憋在心中的一團火兒,也就直接爆發出來了。
面對姐弟倆的質問,蘇河圖漲得臉色發紅,好幾次想開口,都沒能說出話來。倒是喉結滾動了一下,額頭也有冷汗滑落。
客廳里,死靜的令人窒息,落針可聞。
忽然,小智 「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投入張璇的懷裡嚎然大哭。
啪!
張璇一邊愛妮的抱著小智,一邊狠狠的拍了把桌子,「嚷嚷什麼啊?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小智還在呢。你嚇到小智了不知道嗎?有什麼事兒去樓上說。」
呵斥過後,張璇低聲安慰著小智,眼神里充滿了愛憐和疼惜。然後看見蘇河圖和蘇玉卿雙方都沒有要退讓離開的意思,頓時抱著小智就往樓上走去。
「你們不走,我走行了吧!」
剛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蘇玉卿忽然開口,「要麼你把奶奶接回家住,要麼你把當初的分家合同拿出來重新簽。我帶著奶奶去中海。」
一聽這話,張璇立刻就停下腳步,回頭怒斥:「蘇玉卿,你好歹也是成年人了。你奶奶的老年痴呆症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療養院有專門的醫生和護工。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總比家裡要好多了。河圖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奶奶著想。」
蘇玉卿看都沒看張璇,直視蘇河圖,「告訴我你的選擇。我不想在這裡浪費大家的時間,免得最後大家都不愉快。」
蘇河圖猶豫了,顯然是想把奶奶接回來的。
恰時,張璇開口,「蘇玉卿,你要是想把奶奶接去中海,你直接帶走就是了。分家合同當初早就簽署過了。休想更改。」
蘇河圖道:「小璇,你少說兩句。」
張璇越發的來氣了,「河圖,我要是不站出來,你是不是就要把奶奶接回來了?咱們這個家你也知道的,你平時忙,幾天都不回家的。我不但要兼顧工作,還要照顧小智的上學和輔導作業。哪裡有時間照顧奶奶?你別糊塗了!」
蘇河圖聽了這話,眸子裡明顯的閃爍著不高興。也很想反駁,可偏偏話到嘴邊的時候,卻沒敢說出來。
別看蘇河圖財富一流,但還離不開張璇,人家父親是走仕途的。
商場再厲害,到了官場也是弟弟。
因為這一層,多年來蘇河圖都忍氣吞聲。當初和秦雨離婚,續弦張璇,也是有考慮攀附張家的味道。只不過當時兩個人之間的確有愛情。
後來……就沒有了。
想到這些過往,蘇河圖終於是慫了,長嘆一聲,「玉卿, 你別激動。這件事我們坐下來談。剛見面,就不要劍拔弩張了。一家人坐下來吃頓飯好不好?」
哼!
張璇冷哼一聲,轉身上樓,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話,「蘇河圖,你要是敢把奶奶接回來,我和你沒完。我張家也和你沒完!!」
張璇走了,客廳里的氣氛才稍微有所緩和。女僕人這才送上碗筷,又去廚房捯飭出了一碗海鮮和一碗東坡肉。
可是,蘇玉卿和蘇河圖始終站在條形餐桌的兩邊,彼此凝視,一言不發。
氣氛緊張的令人窒息。
蘇河圖苦笑,「玉卿,阿文,坐下來吃個飯好不好?」
蘇朝文看到東坡肉,是有點想吃的。一路奔波早就飢腸轆轆了,不過看到老姐還冷冰冰的站在旁邊,也就強行咽了口唾沫,跟在旁邊,怒瞪著蘇河圖。
還別說,面對子女倆個怒火,蘇河圖的壓力很大,而且極其的尷尬。
最後,蘇河圖輕聲笑道:「既然不吃飯,那我們去外面散散步,我跟你們講講好吧。」
蘇玉卿總算點了點頭。
終究是父親啊。
出了別墅,走在小區的景觀帶里。
三人並排而行,卻沒話說。
還是蘇河圖主動開口打破沉默,「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們。也是我對不起小雨。我罪責難逃。當初是我利慾薰心。奶奶這件事,也是我的問題。當初心理醫生說過,你奶奶的痴呆症,需要家人多陪伴,就有可能好轉。但這些年來,我忙於公司的事情,四處奔波。把你奶奶一個人扔在家裡,加上張璇有這個脾氣,還經常和你奶奶吵架。導致你奶奶的病情加重了。最後,我也迫不得已,把你奶奶送進療養院。在當時的情況下,療養院的確是比家裡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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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河圖說的很自責。不像是在作偽。
蘇玉卿來了句,「你都這麼有錢了,就沒想過放下工作多陪陪奶奶?還怪張璇了?你有意思麼?」
這一問,簡直靈魂拷問。讓蘇河圖無言以對。
是啊!
他從來沒想過放棄工作去陪伴奶奶。
想到這裡,蘇河圖非常羞愧的低下頭。
蘇玉卿道:「她可是你的親媽媽啊。你於心何忍呢?要賺多少錢才算夠?!」
蘇河圖耷拉下腦袋,說不出話來。
眼角看向蘇玉卿的眼神,卻感到很詫異。他驚駭的發現,這幾年……蘇玉卿成長了很多。對人生的很多事兒都看通透了。比如金錢觀,蘇玉卿就看的更合理。
世上也的確如此。
蘇玉卿給謝安的銀行卡,就66億存款。
她的確有事業心,但沒有達到偏執的地步。拿得起,放得下。
越想,蘇河圖越發的愧疚了。
蘇玉卿繼續道:「當初分家,媽媽做出了巨大的退讓,雖然分了半數的家產,但放棄了公司的股權。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媽媽,你的公司根本開不起來。媽媽是個比較佛系的人,是你單方面想讓公司更進一步。這才攀附上了張家。這是你個人的選擇,我不好干涉。但是,你愧對奶奶和媽媽。你這樣,讓我很失望。」
蘇河圖:「我……」
蘇玉卿道:「我看的出來,你懼怕張璇,更懼怕她背後的張家。但這不是你冷落奶奶的理由。當一個人什麼都想要的時候,往往什麼都要不了,最終將會失去一切。」
說到這裡,蘇玉卿停了一下,回頭嚴肅的看著蘇河圖,「分家合同可以不變,奶奶我接走了。但我不會讓張璇好過。你若是害怕了, 就躲起來吧。」
「阿文,我們走。」
留下一句話,蘇玉卿不再理會蘇河圖,推著輪椅快速往前走。蘇朝文立刻跟了上去。
蘇河圖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遠去的三個至親之人。腦海中不斷迴蕩著蘇玉卿剛剛說過的那句話——當一個人什麼都想要的時候,往往什麼都要不了,最終將會失去一切。
他的臉頰都扭曲了,慢慢的蹲下身,雙手撕扯著自己的頭髮。
回到療養院,蘇玉卿把輪椅交還給蘇朝文,「阿文,你在這裡陪奶奶兩天。我處理點事情,就帶奶奶回中海。」
經過白天的事情,蘇朝文看蘇玉卿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好的。」
蘇玉卿道:「對了,你去看過媽媽了嗎?她的身體怎麼樣了?」
蘇朝文神色暗淡下來,「媽媽的身體很不好,她也不願意去醫院,很自閉……我估計沒多少時間了。」
喜歡我都要死了,我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