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走出府宅,馮蔓恭敬的站在馬車前。
從趙誅進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站在外面守候。
「嗯。」趙誅輕輕點頭。
她來到馬車旁,邁步登車,進入車廂內。
「回宮。」
馮蔓坐到御座上,手中輕揮長鞭。
「啪!」
馬兒邁動步子,調轉方向,朝皇宮走去。
「陛下,剛剛東廠傳來消息,瓊傲海帶人打穿了王屋旋光派。」
「旋光派掌門『定光手』何清葵被他三掌打倒在地。」
「同為一品,瓊傲海的實力已經碾壓很多老牌一品。」
「放在一品中,瓊傲海的實力也不容小覷了。」
馮蔓一邊趕車,一邊匯報東廠的情況。
車廂內。
趙誅從剛剛家宴的溫情中脫離出來,表情變得冰冷。
她輕輕點頭,語氣中帶著一抹讚賞:「不錯,朕沒有看錯他。」
「他在東廠的職位,可以提升為指揮使了。」
「唯。」馮蔓應了一聲。
「那個叫邵三的呢?」
趙誅問道:「他在東廠表現如何?」
她對這個叫邵三的人印象深刻。
邵三半點武功不會,身為梨園戲子,竟然能挑動四個幫派混戰。
真是一個奇才。
提起邵三,馮蔓的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
他思索片刻,說道:「邵三前幾日埋下了泰山派和點蒼派的矛盾。」
趙誅來了興趣,問道:「他怎麼做的?」
馮蔓沉默了一下,猶豫要不要說。
「泰山派首徒、下任掌門繼承人李紅簫在醉春樓有一個相好的姑娘。」
「兩人經常幽會,日夜相處。」
「這件事李紅簫掩飾的很好,東廠里有一人曾是醉春樓的龜公,他將此事告訴給了邵三。」
「邵三將那女子擄走,然後找人暗中出手,將點蒼派下任掌門繼承人趙玉龍打成重傷。」
「他讓那女子救下趙玉龍,使其朝夕相處。」
「趙玉龍為人性格耿直、重情重義。」
「傷好後便帶著那女子返回點蒼派,將她娶為正妻。」
聽完馮蔓所說,趙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奪妻之恨?」
「日後李紅簫若是知道,確實會與點蒼派產生摩擦。」
馮蔓嘴角微抽,想了想,補充道:「那李紅簫暗地裡為人輕浮,不是專情之輩。」
「據那龜公所說,那女子夜間經常管李紅簫叫主人。」
趙誅:「???」
趙誅怔了一下,明白了。
站在趙玉龍的角度想。
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老婆,竟然曾是泰山派首徒的「女奴」。
如果哪天趙玉龍知道了這件事,保准和泰山派的李紅簫把狗腦子打出來。
這種事
虧得邵三能設計得出來。
趙誅沉默片刻,想了想說道:「邵三再壓一壓。」
「不急於提拔他。」
「唯。」馮蔓恭敬的應了一聲。
他一邊駕車一邊說道:「除此之外,東廠最近又吸納了不少江湖豪客、名門弟子。」
「江湖俠義榜的爭榜亂象,在東廠有意控制下,也有所收斂。」
馮蔓匯報著東廠最近的情況。
趙誅坐在柔軟的車廂里,安靜的聽著。
俠以武犯禁。
她將天下門派分而化之,逐一消除。
效果已經初見成效。
當宗門、武館、幫派的名號逐漸消失在大眾視線中。
也將意味著他們的消亡。
就算他們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下來,某些事也會發生改變。
時間會逐漸磨平一切。
趙誅看向車廂內角落裡擺著的小香爐,裊裊白煙如霧般飄起,又被窗口吹進的夜風拂散。
她的計劃、兩國的形勢,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趙誅握緊了拳頭。
她要將這個混亂的國家,拉回正軌。
這需要時間,只能慢慢來。
某片竹林中。
夜風蕭蕭,月光清冷。
習習的涼風拂過竹林,吹動竹葉簌簌作響。
「唰唰」
幾道破風聲響起。
竹林空地中央,站著一個身穿錦衣,黑緞纏目的年輕人。
他手裡拿著一柄兩指寬的細劍,手腕移轉,劍尖吞吐。
一道風拂過,吹落數枚葉片。
碧綠的竹葉紛紛揚揚的從空中墜下。
他手中細劍一挺,幾道劍光閃過,快得不容人反應。
待竹葉落地,年輕人抬起手腕,細劍劍尖朝天。
「幾枚?」
天機子舉著劍,向旁邊問道。
距離天機子不遠處,坐著一位身穿紅裙的女子。
她姿態端莊大方,一舉一動都透著嚴格的禮數。
女子將痴迷的眼神從天機子臉上移到劍上。
她藉助月光,數了數說道:「十枚。」
聽到這個數字,天機子長出一口氣。
進步很明顯。
「肖公子,這次比上次多了兩枚呢。」
「已經很了不起了。」
女子誠心的誇讚著。
天機子嘴角微翹:「不算什麼。」
「還差的遠。」
說著,天機子右手收劍,左手兩指探出,按在劍身上。
他左手用力,從劍身上划過。
十枚竹葉滑落在地。
「阿綿,你回去睡吧。」
「太晚了,不用等我。」
天機子手腕一轉,長劍再次舞動,亮銀色的劍身閃爍。
紅裙女子老老實實的坐在旁邊,認真的看著天機子舞劍。
她搖搖頭道:「我不困,下午的時候睡過了。」
「我想看公子練劍。」
「公子的劍法真好,很瀟灑。」
聽到秦綿這麼說,天機子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揚。
「唰唰」
竹林空地上,天機子手中長劍忽快忽慢,劍招玄妙。
一看便知,絕不是普通劍法。
大概過了一刻鐘。
「撲楞楞」
一道展翅聲從夜空中傳來。
天機子停下手中的劍,扭頭「看向」一旁。
一隻渾身雪白的信鴿向他飛來。
天機子伸出左掌,信鴿落在他的掌心。
「公子,我來吧。」
一旁的秦綿柔聲說道。
她起身走到天機子身旁,輕抓住信鴿,解下了它腿上綁著的密信。
「撲楞楞」
解下信,信鴿便展翅飛離。
秦綿將信遞給天機子,她藉助著依稀的月光,瞥到密信上畫有一隻朱雀紋。
天機子攤開密信,沒有忌諱旁邊的秦綿。
秦綿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看不懂。
那密信上沒有任何字跡,只有一個接一個的突起。
信紙質地很硬,上面的突起仿佛是用針刺出來的。
天機子用指腹輕輕撫摸著上面的內容。
片刻後,天機子長出一口氣。
「那位真是變數」
「不過並不影響我的計劃。」
天機子低聲喃喃道。
要想完成父親未成的功業,急不得。
這需要時間,只能慢慢來。
餘杭,育嬰堂。
陳燁盤膝坐在床上,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
他平伸右掌,一道散發寒意的冰冷白霧順著陳燁的掌心推出。
那道冰冷白霧輕輕飄出,落在房間中央的桌椅上。
一息間,桌椅上就結了一層冰霜。
看到這個效果,陳燁輕輕點頭。
不愧是魔教的《玄冰真訣》,果然奇特。
陳燁看著覆蓋一層冰霜的桌椅,目露沉思。
幾天前,黃三等人來到邊境和大明匯合後,陳燁便獨自一人回到了育嬰堂。
讓大明與黃三他們慢慢往回趕。
這幾天,陳燁修習了魔教的《玄冰真訣》和《無相真訣》。
這兩本魔功有著很苛刻、變態的修煉條件。
《玄冰真訣》修煉時,需要新鮮的人血做為輔助。
《無相真訣》則是需要新生嬰兒的骨血。
由於陳燁修行了《先天一炁功》,而且武學造詣在那裡,以自身內力為驅動,能直接運轉功法法門。
幾天下來,效果喜人。
陳燁從兩本魔功中摸出本質。
這兩本功法,專精的方向是內力屬性。
《玄冰真訣》是極寒屬性,修出的內力冰寒無比,與人對敵能降低敵人的內力運轉速度、行動速度。
《無相真訣》是一種「虛無」的屬性,換句話說,它不具備任何屬性。
陳燁試著用《無相真訣》運轉少林寺七十二絕技。
驚訝的發現,原本「虛無」的內力轉變成了無比猛烈、陽剛的至陽內力。
這兩個發現,讓陳燁有所明悟。
百年前無敵天下的第一宗師申梁創出的《四象訣》,功法側重點應該是內力屬性。
每一部宗師功法都各有所長,在某一領域走到了極盡。
「有趣,這個世界的武道真是有趣。」
陳燁眼中閃動亮光。
他現在越來越期待,如果自己將全天下所有的宗師功法融匯在一起,會從中創出什麼樣的宗師武學。
陳燁第一次對武道產生了興趣。
不過,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以陳燁目前的武學造詣,還無法將宗師功法融會貫通。
這需要時間,只能慢慢來。
時光如水,悄然而逝。
轉眼間,四年光陰流轉遠去。
征和五年,三月初八。
大武。
一座幽靜的山谷中。
山谷內,栽種著大片大片的奇異花卉。
月到中天,揮灑下清冷的月輝。
夜風拂過。
一股夾雜著百花精華的花香飄溢在谷中,馥郁芬芳。
山谷中建有樓宇房舍,開有良田、湖泊。
儼然一副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谷內。
某處偏房中。
一名身穿淡青衣裙的女子坐在窗邊,抬眸仰望著彎月。
清冷的月輝落在她的臉上,將她那張精緻、白皙如玉的面龐照得宛若月宮仙女。
女子睫毛輕眨,凝望彎月的目光中透著一抹平靜,如碧藍澄澈的湖。
她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彎月。
良久。
她收回目光。
女子從窗旁站起,她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
只有平靜。
一種仿佛看透、看穿一切的平靜。
她緩步走到房門前,伸出如玉般的雙手,推開房門。
來到院中。
女子向院門走去。
她站定在院門前,注視著隔阻了自己四年的院門。
現在再看,她心裡已經沒有任何波瀾、起伏。
想了想,女子伸手推開院門。
「吱呀」一聲。
院門被推開。
女子邁步跨過門檻,來到院外。
走出這一步,女子輕吸一口氣。
山谷中飄溢來的花香馥郁芬芳,聞之讓人精神一振。
十八年。
四年。
女子沐浴在清冷的輝光下,環視四周。
看著這個禁錮了自己二十二年的「家」。
她嘴角輕輕翹起。
這時。
「回去。」
一道蒼老嘶啞的聲音傳來。
女子扭頭看去。
只見距離她不遠處的地方,站著一個身穿灰衫,頭髮花白,身子筆挺的老人。
老人陰沉著臉,再次叱道:「回去!」
聽到這兩個字,女子平靜的臉上多了抹波瀾。
她嘴角輕勾,平靜的看向老人。
女子看向老人的目光中帶著一抹挑釁。
見狀,老人冷哼一聲,沒有多言。
他抬手,一指點出。
「嗖!」
一道猛烈的氣勁點向女子周身穴道。
女子面無表情,也抬起手,凌空一點。
「嗖!」
一道氣勁同樣點出。
「嘭!」
兩道內力在半空中相撞,發出一道悶響,於空中消散。
「嗯?」
老人見到這幕,瞳孔微縮。
女子站在他不遠處,高昂著雪白的脖頸,一臉平靜。
老人皺眉,右手快速點出。
「嗖嗖嗖!」
數道猛烈的氣勁一同沖向女子。
女子抬手,同樣點了幾下。
「嘭嘭嘭!」
兩人打出的氣勁在空中相撞,消散於無。
老人不語,腳下步法一動,身子瞬息間便出現在女子身畔。
他抬手便是一掌,雙掌連環擊出,掌法紛亂,宛若穿花蝴蝶。
女子神態平靜,同樣抬起雙掌。
素白如玉的手與老人枯瘦的手撞在一起。
兩人出掌快得看不清,只留下道道殘影。
讓人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只交戰的手,看上一眼便會覺得頭暈目眩,混亂不已。
隨著交手,老人的表情越發凝重。
他腳下一變,飛向一旁的屋頂。
女子施展出同樣的步法追去,身體輕盈,在月光中宛若飛天神女。
兩人落在屋頂。
掌法、身法、暗器法
十幾息的時間,兩人便交手了上百招。
同樣的功法,同樣的掌法,同樣的身法。
完全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兩人出招時招式上帶的感覺。
女子每次出手、邁步,都帶著一抹一往無前、決絕之勢。
仿佛要衝破任何枷鎖,天下無物可阻攔她!
而老人則是出招迴環,一招一式都帶著餘力。
他每次出招,都會將背後遮擋住。
就好像他背後有一個「無形之人」。
二十餘息後。
老人身子倒退,站在房頂上,注視著女子。
他呼吸有些急促,眼中帶著一抹驚喜。
「你你突破宗師境了?」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了老人一眼。
她轉過身,飄身掠起,向谷外的方向掠去。
一起一落,眨眼間便跨越了將近三十丈的距離。
老人腳步一動就想追去。
但他想起女子出手時招式上帶的「意境」,不由得停下。
老人孤身站在房頂上,望著女子遠去的背影,蒼老的臉上多了抹複雜與落寞。
「哎」
老人嘆息一聲,終究沒有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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