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段嶄閱人無數也無法解釋這一奇怪現象。
此時他和吳余已經走到祁御身後,礦泉水瓶就像是機關里蹦出來的暗器一樣,一件一件地往下落,倒不是一瓶一瓶的,而是捆綁在一起的,幾十瓶一起掉下來,又像是長了眼睛,精準落在祁御身側,並不傷他。
「大將軍?」
看到將軍醒過來,將士們瞬間圍過來,人手一瓶抱著礦泉水。
「大將軍的毒可解?」
「大將軍喝水。」
段嶄直言剛剛喝過,讓大家領了水各自回去喝,又吩咐將士們一人一提帶去前方戰場,末了看向祁御道:「你如何做到的?」
「神明心善,願賜物資幫助我們。」
祁御回眸,頂著烈日驕陽,笑容和煦真誠。
恍惚間,段嶄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鮮活的影子,可他怕自己認錯,沒敢開口。
「當真?那是不是會掉落武器下來?將軍咱們站遠些。」
吳余忙把段嶄拉到一側,生怕待會兒掉下來武器傷到他們。
祁御淡笑,「武器還需晚些時候,吳將軍莫急。」
「怎麼不急,雖然說敵軍撤軍,可搞不好他們再趁人之危殺過來,我們沒有武器怎麼能行?」
祁御思索片刻看向段嶄道:「將軍已醒,可重出戰場震懾敵軍,至於敵軍的戰術,此戰三日我已摸到些門道,不知二位將軍可願聽我一言。」
連水都給大家弄來了,作戰三天的功績也是有目共睹的,小小意見而已,聽一聽又何妨?
段嶄將祁御帶到書房內,所謂書房不過是他居住隔壁的營帳,擺放了一張書桌,書桌上一個大大的沙盤,沙盤後方的掛著一張碩大的大晉底圖,右側是軍營及鄰國小圖。
只見祁御挪動沙盤上的棋子,僅三步,便將剛剛還有漏洞的布局修復,段嶄大驚,那是他都忽略掉的漏洞,是他也沒想到的決勝兵法。
「好謀算。」
段嶄拍掌讚賞後給吳余使了個眼色,吳余瞭然,遣退了所有將士,連營帳外都沒留人。
段嶄平靜問祁御,「你熟讀兵法?」
「幼時看過幾本兵書。」
「那入我軍營,只做哨兵,可真是屈才了。」
祁御沒懂段嶄想表達什麼,沒急著辯解。
段嶄再問:「為何來我軍營?」
這回沒等祁御回答,吳余搶了先,「這小子急功近利,一直想要立軍功見大將軍呢,入軍營大致和大部分鐵血男兒一樣,想要報效我大晉。」
段嶄輕哼了聲,抬起涼薄的眼,靜靜看著祁御。
「祁子林,大晉國姓,皇室那個祁嗎?」
此話不急不慢,語調不抑不揚,卻嚇得吳余頓時待在當場。
段嶄怒喝,「軍醫!」
提著藥箱的老軍醫走進來,段嶄伸出長臂指向祁御,「可認得他?」
下一瞬,老軍醫匍匐跪地,「老臣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
吳余驚的雙眼呆滯,「太子不是被廢,日前才流放嶺南嗎?」
所以?
段嶄嚯的一下站起身,見祁御依舊不說話,他怒喝,「來人!」
迅速有兩名將士衝進來。
「將此人拿下!」
段嶄一聲驚呼,兩名將士將祁御一左一右架住,營帳外也迅速傳來腳步聲。
有弓箭手準備。
有將士執刀等著。
軍醫嚇得默默退到一旁,吳余忙站到段嶄身側道,「大將軍,你這是作甚?」
「本將軍問你,到底姓甚名誰?」
段嶄沒回答吳余,而是走到祁御面前,冰冷無情地盯著他。
若他回答是祁御,便是承認太子身份,可太子被廢,流放嶺南,怎麼會在這兒。
若他不承認,子林這名是太子的字,他冒充太子,一樣死罪一條。
場面一度僵持不讓。
吳余雖然是前鋒衛,雖然在軍營中長大,雖然粗獷些,但並不是沒腦子的。
見大將軍如此動怒,但祁御始終一言不發,便知道其中厲害之處,他將剛才衝進來的兩名侍衛帶出去,又親自送軍醫出去命他不要亂說,再將營帳外的所有將士驅散,獨自守在外頭。
「現在無人,你,還不說嗎?」
不知為何,段嶄軟下語氣。
祁御始終盯著他的眼睛,見他剛才劍拔弩張,見他現在柔軟給他機會,心底似乎知道他是如何想了。
「段大哥」
三個字一出,段嶄立刻別過臉去。
他背對著他,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這一刻,祁御篤定,這兄弟,他沒忘。
「段大哥可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可證據確鑿,你是被皇上親口廢掉被貶。」
「是蘇貴妃一黨,他們要害大晉,大晉不能毀在她手裡!」
念兒說過,歷史上的大晉只存活了百餘年,他會死在流放途中。
他死不可怕,百姓們是無辜的,父皇是無辜的,貴妃一黨是惡人,必除之!
「那你亦不能擅自離開流放地,還入了我的軍營!」
段嶄咬著牙,再回過頭來時,雙眼猩紅。
他生性是個倔強的人。
師傅曾也說,最頭疼的便是獨子段嶄,他太犟太犟了,極其認死理。
所以祁御理解他,「段大哥若認為我不適合待在軍營,我會立刻離開,但段大哥也不信我嗎?」
「因為我信無用。」
段嶄道:「皇上親自下令,廢掉你太子身份,連皇上都不顧念父子情深將你發配嶺南,你覺得,我堂堂長豐將軍又如何抵抗得了皇上?」
他不是不想幫祁御。
亦不是不念這個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兄弟情分。
他是佩服祁御的,當初在軍營里,還只是小小前鋒衛的他便聽說,祁御一人貌似深入瘟疫地時,便敬佩他的孤勇。當得知他未果分憂,心繫百姓時,便確定他當會成為一代明君。可他偏偏犯了不可饒恕的錯。
「祁御,不是我段嶄今日不幫你。」
思量片刻,段嶄好似終於下定決心。
「我長豐將軍一生忠心報國,此生只效忠皇上,所以」
「既如此,我不為難段大哥。」
他的立場,他懂了。
他沒有下定將他繳了送到帝京,已足夠義氣,他不能再連累他。
祁御雙手作揖,向段嶄行兄弟之禮,正欲轉身退開,段嶄卻又突然攔了過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