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長生 第十九章 沐浴（九）凝仙墨

    「再後來，武周姜太公改之為六十四局，又有漢之張良改之為一十八局，這才稍讓這神術好學一些。」

    羊東籬道：「四大劍訣，便是四種入道之法。青蓮劍訣以仁入道，神霄劍訣以公入道，真武劍訣以武入道，商夷劍訣以智入道。想來，商夷劍訣之上首，九天奇門真訣，應該對智慧有更高的要求吧。」

    燭明真人道：「然也。四大劍訣皆有對應之真訣，只可自證，不法教授。若欲自商夷劍訣中證得九天奇門真訣，非要精通那本初的四千三百二十局奇門不可，魏文元便是如此。鹿小濟則稍欠些火候，只通曉風后奇門的一千零八十局。」

    「話雖如此，他二人的智慧，簡直不可思議，至少比我要聰慧太多了。我雖兼修了商夷劍訣，但至今仍只會姜尚奇門六十四局。」

    羊東籬心裡知道，以掌門真人的天資，若非俗務纏身、案牘勞形，精通風后奇門應當不在話下。行念至此，他的心裡也多了幾分想要替長輩分憂的擔當。

    羊東籬道：「您只是操勞過甚，無暇精進罷了。若有什麼政務，還請掌門多吩咐我們這些晚輩。鹿師妹既有如此才智，必也能在主持長生門時得心應手。」

    燭明真人心裡一暖，但聽聞此言卻是搖了搖頭：「他師徒二人，像得很，靜慮深密，算無遺策。然而，他二人心性過于謹慎，遇事若不考慮周全是做不下決斷的，這便是智者的弊端。可以作為謀主，而不可作主帥。鹿杜一陰一陽，一謀一將，你往後要好好倚重他們二人。」

    羊東籬見掌門如此信任，言談間竟是已把自己當成未來的掌門來看待和教導，心頭不免湧上一陣感動。他雙手抱訣行禮，道：「既然掌門師叔已經考慮周全，授訣一事，弟子不敢推脫。只是，掌門人選，還是屆時再議吧。事關長生氣運，道門興衰，弟子一時實在難以承付，請掌門恕罪。」

    「也好，就依你吧。」見羊東籬心意已決，燭明真人便也不再勉強。

    「細作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燭明真人問。

    羊東籬道：「回掌門，基本已經查清了。司昭峰孔齊雖然自幼上山，但他在山下遊歷時遇見了自在門的人，遂逐漸建立了聯繫。師弟太年輕，對一切都過於好奇，在自在門的誘使下，染上了成癮的毒物。其功效與底也伽有相似之處，但毒害的程度遠遠勝過了它。」

    燭明真人聞言，道：「這底也伽？那是拂菻的商人帶進來的把。《延本草》記載，『底也伽，味辜苦平無毒，主治百病中惡客忤邪氣心腹積聚，出西戎。』此物珍貴非常，用了幾百味藥材，主要成分是罌子粟。可這本是解毒、消食、順氣的藥物，怎地會讓人染上毒癮？」

    羊東籬道：「正是罌子粟的過量添加。《本草拾遺》中記載，『罌粟花有四葉，紅白色，上有淺紅暈子，其囊形如箭頭，中有細米。』未曾想這般嬌艷的花朵，卻能被製成如此害人的毒藥。」

    燭明真人問：「知道這毒物是怎麼做的嗎？」

    羊東籬想了想，道：「根據現有情報，製作之人會割開罌粟未成熟的蒴果，將流出的白色漿汁收集起來，等它凝結成深褐色的膏。之後，再用水浸泡，加入其餘藥材並加熱，發酵，最終分切成墨色的膏塊。」

    燭明真人又問：「這新藥叫什麼？」

    羊東籬輕嘆一聲，回到：「他們稱之為，仙墨。上品仙墨是獨明教的人以邪法做成，在邪功加持之下，效用數倍於普通仙墨。中品則是普通教眾及百姓自己熬製，沒有功法的影響。」

    「這兩種仙墨的用法相同，用藥者會切下一小塊，混合一些易燃的草藥，點著之後吸食燃燒產生的煙霧，他們稱之為，『吞雲』。至於下品仙墨，多是製作墨塊時產生的渣滓，使用者會將其碾成粉末，由鼻吸入。」

    「仙墨」、「吞雲」，燭明真人聽見這些漂亮的名字，心頭不禁湧起一陣反感。他又問：「毒害如何？」

    羊東籬答：「使用之後，會極度興奮，出現幻覺、顏面潮紅、狀如酒醉、意識朦朧。如若停用，成癮者不肖兩個時辰便會出現流涎、流涕、流淚、出汗、焦慮、噁心、嘔吐、蜷縮、寒顫等現象。成癮若深，則極為恐怖，甚至會引發瘋症，泯滅人性。」

    燭明真人聞言，又怒又憂。不承想，這些年魔道雖未曾高舉屠刀，卻暗地裡調配了這種害人的藥來荼毒蒼生。他問羊東籬：「有解藥嗎？」

    羊東籬搖了搖頭：「懸壺司已經成立了實驗小組，專門研究這毒墨。他們至今還未配出解藥。」

    燭明真人又問：「傳播得廣嗎？」

    羊東籬如實回答：「弟子們尚未來得及展開全面調查。根據目前的情報來看，應該還未大範圍流傳，不然，朝廷應該也會介入。」

    「查！在這毒藥大範圍傳播之前，務必要集中銷毀。自在門與獨明教這筆殘害蒼生的賬，我們也得跟他們好好算一算了。」燭明真人顯然動了真火：「我會與四峰首座一起商討此事，再與靈潛寺和天柱閣商議。這天下，恐怕又要動盪了。」

    「通知崇文司，立刻向靈潛寺和天柱閣通告此事，陳清利害。朝廷那邊得想辦法讓他們知道，但絕不可直接參與政事，這是門規。」

    燭明真人問：「所以，孔齊便是在染上毒墨之後，逐步沉淪，最終替自在門賣命的？」

    羊東籬道：「正是。他在不知不覺中染毒，等有所察覺，依賴已深，覆水難收。據他所言，自在門一來以此事威逼，脅迫他從事細作，不然便直接向我們告發，使之身敗名裂。二來，也以上品毒墨利誘。」

    燭明真人輕嘆一聲，可惜一個好好的長生弟子便這樣成了毒蟲。他問：「自在門想打探些什麼？」

    羊東籬答：「還在挖，目前只知道他們在打探門內傑出弟子的情報，以及我長生門的作戰技法，兵陣等信息，或是在為戰時做準備。還有，我長生門內，可能不止孔齊一個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