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丹坐在上首,看著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秦國使者,心中多少帶著幾分不爽。
怎麼搞的,這年頭的國君到底哪裡給別人「容易忽悠」的印象?當年用在楚懷王身上的招數竟然就這麼原封不動的用到寡人的頭上來了?
這也太不尊重人了!
最起碼你也稍微改一下套路不是?
不過趙丹轉念一想,突然發現其實這年頭喜歡忽悠國君的士人還真不少。
什麼張儀啊,蘇秦啊,還有未來的甘羅啊這些,一個兩個的都是忽悠君王的好手啊。
良心大大的壞!
要不然怎麼說知識越多越反動呢?這些個天天就想著忽悠君王的縱橫家,趙丹覺得確實很反動!
趙丹決定要好好的給這個秦國使者和他身後的秦王稷一個教訓。
使者對著趙丹恭敬行禮:「大王召見外臣,莫不是已經有了決定?」
趙丹用力點頭,臉上露出了笑眯眯的神情:「確實如此。經過寡人和眾位大臣的商議,覺得使者的這個提議,還是很有意思的!這樣吧,寡人馬上就派人去接受這河東郡五百里地,只要接手完畢,寡人立刻就下令三晉聯軍解散,秦趙之間戰事結束!」
使者聞言就是一愣,趕忙說道:「大王,如此不可啊。」
趙丹的眼睛馬上就瞪了起來,聲調瞬間提高了好幾度:「汝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了要將河東郡五百里地獻給寡人嗎,怎麼又變卦了?難道汝以為寡人是那可以隨意糊弄之人不成!看來這秦趙之間的一戰乃是不可避免的了!」
趙丹這麼一發怒,頓時把秦國使者給嚇得夠嗆。
好好的議和,怎麼就一下子扯到開打上了?
使者慌忙道:「大王誤會了,吾王並非不願意獻河東郡五百里地於大王。只不過以吾王之意,趙王需要先和楚國斷交,然後解散三晉聯軍,接著吾王才會將河東郡五百里地獻上,秦趙從此言歸於好。」
趙丹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這笑聲明明聽起來頗為爽朗,但是聽在這秦國使者的耳中卻總頗為刺耳,給他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足足過了片刻之後,趙丹的笑聲方才緩緩止歇。
然後用力的一拍桌子。
「砰!」的一聲,毫無防備的秦國使者身體猛地一震,顯然被嚇得不輕。
「簡直是笑話!如今的秦國對於寡人來說,不過揮手可滅之國也,河東郡對於寡人來說,更不過是唾手可得之地!秦王稷要麼就老老實實的獻地求和,要麼寡人就直接讓寡人的大軍出動滅了他,有何資格和寡人在這裡討價還價!」
趙丹的這番話,突出一個囂張霸道、目中無人。
寡人就不把你秦國當盤菜了,咋滴?
使者額頭上汗水沁出,解釋道:「大王不知吾王之顧慮也,若是吾王獻地後大王不退兵,如此豈非秦國白白受損?」
「哼!」趙丹冷笑道:「秦國受不受損,關寡人屁事!寡人今天在這裡就問汝一句,究竟秦王稷要不要獻地與寡人?如果不獻,那麼汝儘管迴轉咸陽,讓秦王稷準備迎接寡人的怒火吧!」
使者這一下是徹底慌了。
要知道秦王稷之所以派這個使者前來那就是為了穩住趙丹的,結果現在使者談來談去,和談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反而還堅定了趙丹繼續攻擊的決心。
如果這使者真就這麼迴轉咸陽稟告秦王稷,那麼絕對就是一個人頭落地的下場。
所以使者趕忙開口說道:「大王,議和之事秦國乃是絕對誠心,這一點大王毋庸置疑!如若大王不信,吾王願同大王會盟,以安大王之心!」
這其實是在事先出發之前,秦王稷暗中告知這名使者的最後籌碼。
實在談不攏,那就用會盟的手段來欺騙趙國人!
使者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用祈求的目光看著。
空口白話你不信,那麼現在秦王稷都說了親自要和你面談了,這你總可信了吧?
說實話,一開始這使者還真沒有想到事情會搞到這一步。
畢竟在這使者看來,趙丹不過是一個剛剛登基沒有幾年,嘴上沒毛的年輕小子。
只要稍微的忽悠一下,再讓趙丹知道秦國準備獻地的消息,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獻地啊,那可是小國對大國才會做的事情,趙丹一聽這秦國要獻地,那不立刻就飄飄然的上天了,想怎麼忽悠就怎麼忽悠?
然而使者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趙丹特麼根本就不按照設想的劇本那麼走啊!
簡直就是將所有劇本都撕了個稀巴爛!
於是沒奈何,使者也只好將這個最後的重磅籌碼拋出來了。
其實這種事情就好像談生意一樣,屬於雙方的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
如今秦國的使者已經亮出了自己的低價,但是趙丹可還沒有。
毫無疑問,在這一場談話到現在,趙丹已經是徹底的占據了主動。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要窮追猛打啊!
宜將剩勇追窮寇啊。
所以趙丹哈哈一笑,開口道:「既然秦王如此有誠意,那麼寡人也不好拒絕。這樣吧,汝且說說這個會盟要選在何處,又是要何時開始啊?」
秦國使者一咬牙,開口道:「地點便選在洛邑城外,時間自然是越快越好!」
沒辦法,現在趙丹明擺著都已經開始懷疑秦國人的誠意了,那麼在這件事情上就不能夠再拖下去了。
趙丹想了想,覺得洛邑這個會盟地點還可以。
如今的洛邑還是周天子的地盤,當然現在的周天子也就這麼一塊巴掌大的地盤而已了……
從各方面來看,這都算是一個中立的地方,而且無論從洛邑到咸陽或者邯鄲的路程都差不多,可以說很合適的一個地點。
看來秦國人也是精心挑選過這個地方的啊。
於是趙丹便說道:「那麼便在洛邑好了。不過嘛,既然秦王已經選了地點,那麼時間便由寡人決定吧。寡人看啊,這會盟的時間便選在十天之後吧!」
十天這個時間聽起來很長,但是考慮到使者從邯鄲傳信到咸陽,然後秦王稷再從咸陽出發前往洛邑,而且現在又是冬天路途難行,所以其實還是很緊湊的。
果然使者一聽立刻就說道:「大王,這時間是否過於緊張?」
趙丹嘿了一聲,眼睛一瞪:「還談不談了?」
使者身體一顫,把頭點的和小雞啄米一樣:「談,談!十天便十天,便這麼說定了。」
使者的心中苦啊。
這麼多年來,大秦的使者去哪個國家不是威風八面吆五喝六,各種花式在他國國君面前裝逼威脅,怎麼到自己這裡就變了個樣呢?
在邯鄲這裡,威風八面的變成了趙丹,吆五喝六的變成了趙丹,動不動就裝逼威脅的人還是趙丹!
堂堂大秦帝國,怎麼就給趙丹這麼一個登基沒幾年的黃口小兒給欺負到這樣的地步啊!
更讓使者鬱悶的是明明肚子裡面都已經是氣,但是還不得不給趙丹點頭哈腰的賠笑臉:「請大王放心,外臣立刻便派遣信使回返咸陽轉告吾王此事,令吾王速速趕往洛邑和大王會盟!」
趙丹一聽這話,臉色才稍稍放緩了一些,但看到使者那如釋重負的表情之時,趙丹的嘴角又划過了一道促狹的笑容
朋友,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趙丹咳嗽一聲,盯著使者開口道:「對了,汝且回去轉告秦王,樓氏一族叛國之事皆由樓緩而起,寡人是絕對不可能放過樓緩此賊的!聽說樓緩如今還在秦國出任官職,那麼在七天之內寡人要看到樓緩的首級。不然的話,這個盟會也就不用談了!」
在趙丹看來,這次所謂的盟會多半也是徒勞無功的,既然如此,那麼就先收點利息好了。
用樓緩這個吃裡扒外的叛徒人頭來當這個利息,趙丹覺得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