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大梁城。
魏王圉注視著面前剛剛落座的秦國使者,臉色並不是太過愉快。
在魏王圉的身邊,魏無忌和段乾子一右一左分別坐落,兩人之間的目光毫無交集。
即便是大梁城之中的升斗小民,此時此刻也已經知道兩位重臣魏無忌和段乾子不和的消息,可見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完全公開的地步。
這位秦國使者看上去頗為年輕,年紀大約三十出頭,一襲紫衣黑冠,朝著魏王圉恭敬行禮:「外臣尉繚見過魏王。」
魏王圉唔了一聲,不置可否的說道:「不知使者前來有何事?」
尉繚道:「此番前來,乃是為解魏國於危難之中也。」
魏王圉臉色微微一動,不禁有些好笑的看著面前的尉繚:「尉繚,汝此言倒是頗有意思。以寡人來看,汝並非是要解魏國之危難,乃是為了解秦國之危難吧?」
尉繚正色道:「如今天下,趙國獨強。此非秦國之難,乃是天下之難也。魏國既為天下諸國之一員,豈能免乎?」
一旁的段乾子突然開口道:「如今天下誰人不知三晉之盟,使者此言,未免過於危言聳聽。」
尉繚道:「段卿此言謬矣。尉繚敢問段卿,當今天下,可有兩國之盟約超過五年乎?朝秦暮楚,實乃諸國常態也。且大梁城距離邯鄲如此之近,趙王丹心中難道便一點忌憚也無乎?且尉繚曾聽說,信陵君攻取陶郡之事並不得趙王之歡喜,趙王必定懷恨在心也。凡此三種,這三晉之盟,想來應當是不如段卿所言那般穩固。」
段乾子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尉繚見駁倒了段乾子,倒也不乘勝追擊,而是繼續朝著魏王圉道:「大王,如今趙國狼子野心,欲要吞滅天下。若天下諸侯不連橫而攻趙,待到被趙國各個擊破之日,便是悔之晚矣!」
尉繚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臉色極其嚴肅,言辭十分認真。
魏王圉沉吟一陣,又看了看左右的魏無忌和段乾子。
魏無忌輕輕點頭,段乾子卻不停搖頭。
魏王圉嘆了一口氣,對著尉繚說道:「使者請暫且到偏殿休息片刻,待到寡人和兩位卿家商議一番再做決定吧。」
尉繚站了起來,在朝著魏王圉行了一禮之後離開了這座大殿。
尉繚剛一走,段乾子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大王,以臣之見,這三晉之盟實在不宜退出。且不說趙魏兩國之間的距離如此接近,而且自從加入三晉之盟以來,魏國每戰必勝,勝則必得土地。若背盟和趙國為敵,恐便無再無此等好事矣。」
魏王圉聽了之後臉上的神情也不覺有些變化,顯然心中的確有所意動。
魏無忌見狀,不由咳嗽一聲,緩緩開口道:「大王,以臣看來,這連秦之事,乃是迫在眉睫、勢在必行也!」
「哦?」魏王圉皺了皺眉頭,對著魏無忌說道:「這又是為何?」
老實說,現在的魏王圉也有點懵。
要知道一直以來,段乾子這個人都是連秦抗趙的支持者,而魏無忌則是連趙破秦的支持者,怎麼今天兩個人的態度卻完全相反過來了?
魏無忌道:「大王,之前臣之所以希望大王連趙抗秦,乃是因為當時秦強而趙弱也。如今請大王連秦抗趙,則是因為趙強而秦弱也。」
段乾子重重的哼了一聲,冷笑道:「荒謬!既然趙強而秦國,那麼連趙便當必勝,又何必去聯合秦國,同趙國打這勝負未定之戰!而且安邑如今在河東之中,若和趙國開戰,安邑如何能守?」
魏無忌看了一眼段乾子,同樣還以一聲冷笑,道:「無知!如今天下,能夠遏制趙國者,除秦國外再無他國也。若是秦國敗亡於趙國之手,那天下還有何國能夠抗之?至於安邑,不過一座城市罷了,守不守得住又有何妨?只要成功破趙,何愁趙國不歸還安邑?」
段乾子道:「可笑!自三家分晉至今,霸主國輪流坐莊,卻從未見有一國能獨霸天下超過五十年,這趙國即便短暫強大,又有何懼之?如今之計,應當專注於如何使魏國變得更加強大,而並非去參與到什麼秦趙兩國之爭中!」
魏無忌道:「愚蠢!這天下大勢,豈是汝想不參與便不參與的?而且如今魏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不是趙國便是趙國之盟友,汝倒是說說若是要讓魏國變得更加強大,應當去征伐何國啊?」
「夠了!」魏王圉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都給寡人噤聲!」
魏無忌和段乾子同時閉上了嘴巴,但是看向對方的眼中都帶著明顯的不爽神色。
魏王圉面色陰沉,對著兩人喝斥道:「汝等二人皆是寡人之左膀右臂,難道就不能夠和諧相處,為魏國之復興齊心協力?」
魏無忌和段乾子沉默不語,但是任誰都能夠從他們的表情之中看得出來,想要讓這兩個人和諧相處,這難度怕是要比登天還難。
魏王圉也不去理睬二人,徑自思索了片刻,隨後十分果斷的說道:「以寡人看來,那趙王丹和秦王稷皆是傲慢無禮之徒,無論是秦國還是趙國,皆非魏國之良友!但吾魏國之國策,向來便是助弱除強,否則的話魏國地處中原,如何在這多強國夾縫之中生存?寡人意下已決,此次便暗中聯合秦國,反了這三晉之盟!」
魏王圉說話的時候聲音十分的果斷,透露出了斬釘截鐵的意味。
段乾子張了張嘴,雖然有心繼續勸諫,但是卻知道就算再怎麼說也根本沒用,於是只能低下了頭:「大王英明!」
段乾子怏怏不樂的離開了宮城,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坐在書房裡生著悶氣。
一道倩影帶著香風從門口掠了進來,原來竟是一名俏麗女子。
只見女子朝著段乾子行了一禮,柔聲道:「妾見過家主,家主緣何如此不樂?」
段乾子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新納的小妾。
這小妾乃是趙國中山人,不但身材高挑相貌甚美,而且極為善解人意,因此頗得段乾子的喜愛。
段乾子嘆了一口氣,恨恨的說道:「還不是那該死的魏無忌,竟然蠱惑大王,要和秦國……」
段乾子說到這裡突然若有所覺,馬上閉上了嘴巴。
小妾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色,但馬上這絲異色便又從臉上隱去,浮現起來溫柔的笑容。
「家主勿憂,妾之父親曾為巫醫,教過妾一套推拿手法,不如讓妾為家主推拿一番,如何?」
「推拿?這就不必了。」段乾子笑了笑,突然站了起來,十分粗魯的將面前的佳人一把摟入懷中,順手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