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忌很累,滿臉的疲憊。
大梁城到鄴城,足足兩百多里的距離,魏無忌只用了一日一夜就跑到了。
任誰在馬背上顛簸了十幾個小時之後,都會露出如同魏無忌一般疲憊的表情,也都同樣會和魏無忌一般風塵僕僕。
風塵僕僕的魏無忌身後有著上百名門客,數量是出發時候的一半還不到。
倒不是因為這些門客半路跑了,而是因為他們的馬跟不上了。
除此之外,魏無忌的身邊還少了趙勝的身影。
在這場一日一夜的長途奔襲之中,看上去大腹便便的趙勝令人驚異的展現出了嫻熟的騎術和韌性,一路跟隨著魏無忌來到了鄴城大營之外。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趙勝的親爹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推行胡服騎射的趙武靈王。
但是當趙勝想著和魏無忌一同進營的時候,卻被魏無忌阻止了。
「平原君不可隨吾入營。」
趙勝當時就急了:「為何?」
魏無忌做出了解釋:「無忌此行,不成功則身死,平原君隨無忌而入,豈非以身犯險?」
趙勝聞言勃然大怒:「無忌何如此小看於勝?勝雖不才,但亦非怕死之徒!」
魏無忌繼續解釋:「平原君若留於營外,則不論無忌事成與否,平原君皆可回歸邯鄲。平原君若隨無忌進營,則事敗後或被誅或被囚,此何益於趙國也?平原君且思之。」
趙勝被說服了。
於是魏無忌和趙勝做了約定,趙勝將率先渡過漳水,在漳水北岸的趙國南長城等待消息。
如果魏無忌得手,那麼在兩個時辰內魏軍大營之中便會升起三面軍旗,那麼到時候趙勝就可以安心回歸邯鄲。
如果魏無忌事敗,那麼升旗什麼的自然也就不會有了,約定的時間到來之後仍然沒有發現旗子的趙勝也可以儘快迴轉邯鄲,準備應對十萬魏軍的進攻。
在臨別之前,魏無忌很認真的對著趙勝做出了勸告。
「平原君,若無忌事敗,則邯鄲必不可守,守之則趙國必亡,切記。」
趙勝還以魏無忌一個大大的笑容:「無忌多慮也。以勝之見,無忌此行必馬到功成!」
趙勝顯得很有信心。
不但是對魏無忌有信心,更是對趙丹有信心。
這幾個月來趙丹的諸多決策,可是給了趙勝極為驚艷的印象,也讓趙勝對於自家大王充滿了信心。
在趙勝看來,上次出使魏國沒聽趙丹的話,結果失敗了。
這一次趙勝可是已經完全按照趙丹的話來做了,沒道理再不成功了吧?
……
且不提趙勝的心理活動,卻說來到魏軍大營之中的魏無忌剛剛跳下馬,就遭遇到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麻煩。
一名看上去頗為年輕的魏國將軍走了過來,對著魏無忌行禮:「信陵君。」
魏無忌看了對面一眼,突然笑道:「汝是鍾成?」
年輕的將軍吃了一驚,道:「信陵君如何認得末將?」
魏無忌笑了笑,道:「吾與汝父同殿為臣久矣,汝面容似汝父,如何認不得?」
鍾成點了點頭,道:「上將軍已在帥帳之中等候,信陵君請吧。」
魏無忌點了點頭,跟著鍾成一起向著帥帳走去。
才剛剛走到帥帳門口,魏無忌就被攔住了。
「上將軍有命,任何人不可攜兵器入帳。」
魏無忌抬頭看了面前的鐘成一眼,鍾成還以一個歉意的笑容。
魏無忌伸手將腰間的佩劍解了下來,交到了門口的其中一名士兵的手中。
鍾成開口了:「信陵君,請。」
魏無忌掀開了用來充作門口的布簾,然後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很空的大帳,大帳之中除了一張桌案,一張塌,幾張坐席以及幾個用來擺放兵器盔甲的架子之外再無他物。
魏國上將軍晉鄙就坐在桌案之後,神色平靜的看著走進來的魏無忌。
魏無忌站住了腳步,同樣神色平靜的看著晉鄙。
同為魏國高層,這兩人之間顯然並不陌生,事實上兩人之間還有一些很耐人尋味的淵源。
晉鄙接任魏國上將軍的職位已經有不少年了,而在晉鄙之前擔任魏國上將軍的人是誰呢?
正是魏無忌。
晉鄙,便是魏王圉用來奪取魏無忌兵權的那個人。
所以此刻魏無忌和晉鄙兩人四目相對,心中不覺都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有些複雜和難以描述,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和友好搭不上邊。
魏無忌率先開口:「上將軍。」
晉鄙點頭致意:「信陵君。」
兩個人說話都很客氣,非常的客氣,客氣到了虛偽的那種客氣。
晉鄙伸手朝著地上的坐席示意了一下,魏無忌也不客氣,直接就在坐席上坐了下來。
晉鄙道:「不知信陵君所來,乃是為了何事?」
魏無忌稍微挺直了一下身子,道:「無忌此來,乃是為了傳大王之命。」
晉鄙目光炯炯的看著魏無忌:「大王有何命令?」
魏無忌面色不變的看著晉鄙:「大王命將軍將兵權交於無忌之手,由無忌領兵。」
大帳之中突然變得沉默了。
足足過了好一會之後,晉鄙才再度開口了。
「信陵君可有大王之令?」
魏無忌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帛紙,交到了晉鄙的手中。
帛紙上有著魏王圉的諭令,而且還蓋了魏王圉的璽。
這其實是一份假的諭令,但是魏無忌非常自信的認為晉鄙一定看不出來。
信陵君門下三千門客,三教九流皆有,偽造一封足可以假亂真的諭令只是小兒科。
晉鄙放下了諭令,再度將目光投向了魏無忌:「信陵君可有兵符?」
魏無忌從懷中拿出了半邊兵符,朝著晉鄙示意了一下:「上將軍,請。」
晉鄙的臉色開始變得嚴肅了起來,這位魏國的上將軍也從懷中拿出了半邊兵符。
兩人同時舉起兵符。
一聲輕響過後,兩邊兵符合在了一起,成為一隻完整的黑色小老虎。
渾然天成,天衣無縫。
直到這個時候,兵符上的那句話才終於變得完整了。
「兵甲之符,右在國君,左在將軍。」
晉鄙盯著面前完全合為一體的兵符,沉吟不語。
魏無忌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露出了笑容,道:「上將軍還有何疑問?」
晉鄙搖了搖頭,收回了手。
又是一聲輕響,兵符再度分成了兩半。
魏無忌將兵符放入懷中,笑道:「既無疑問,則現在便行交接,如何?」
晉鄙想了想,道:「吾有一問,望信陵君解答。」
魏無忌道:「上將軍盡可言之。」
晉鄙看著魏無忌,目光中露出了奇異的神情。
「信陵君,爾偽造諭令,盜竊兵符,難道欲篡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