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學派一行人在所有人投過來的古怪、憐憫的目光中,回到了各自的宅院。
還有什麼面目繼續留在書院之中?
眾人默默收拾好行李,打好包裹門外偶爾有路過的書院學子,無不往屋內投來奇怪的目光,然後捂著嘴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聽說了嗎」
「就在剛剛,飯堂里」
「曲陽侯一番說辭,真睿智也——學問何分高下?只是用法各異罷了。」
「可憐儒學眾人」
「呸!有什麼好可憐的?公然與曲陽侯發難若是君侯計較,也不須軍士出面我等學子便要生撕了這群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畜生!」
聽著那些過路學子的話,儒學眾宗師臉色慘白。
有沉不住氣的儒家門徒對著屋外怒目而視方才說話的那個學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但很快又硬氣起來,大聲道:「看什麼看!說得就是你!」
「我家曲陽侯收留爾等,一應用度皆待以上賓之禮,讓爾等在曲陽縣安心治學。」
「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曲陽侯的?」
「都說儒家修養自身,號稱甚麼『禮義廉恥』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儘是欺世盜名的偽君子!」
儒家巨子長嘆一口氣,啞口無言。
他擺了擺手,止住了欲要分辯的麾下親傳弟子。
事到如今,還辯駁什麼?
明擺著的事——儒學眾人慾要揚名,結果被熊午良打臉。
若是不出意料的話——用不了多久,熊午良力挫儒家一眾宗師的故事,便會流傳天下,給那羋良小兒帶來莫大的名望。
「走罷!走罷!」儒家巨子長嘆一聲。
一行人拿著行李,灰溜溜走出書院大門回頭再看,發現竟無一人出來相送。
儒家學宮曾教導過的那些弟子,在儒家眾宗師和曲陽侯二者之見,很明顯地選擇了後者。
眾人心念及此,更是臉色青黑。
倒也不怪那些學子了雖然曾在儒家門下求學,但是畢竟根在楚國,都是楚人,更是熊午良的子民。
留在書院,都有光明的未來讓他們背井離鄉,跟著儒家巨子去流浪,著實不太現實——更何況方才儒家巨子還傷了那些楚人的心。
話說回來——
事已至此,天下還有何處可去?
惶惶然若喪家之犬也!
冷靜下來之後,所有人心中,不禁都湧上一抹濃濃的懊悔方才何必要與曲陽侯做對呢?
心念至此,眾儒家宗師、門徒們看向他們那儒家巨子的目光中,不免帶上了三分責備、三分氣憤、三分無奈
和儒家眾人的一片淒風寒雨相比,飯堂里的氣氛則融洽又熱烈!
一眾宗師分別上前與熊午良見禮,嘴上說著客氣的話。
先是感謝熊午良籌辦書院,容許他們在此治學、發揚學派云云
更有各派宗師真心稱讚:「君侯方才一席話,著實是振聾發聵、引人深思。」
「多少年來,各學派爭辯不息遙想當年,『人性本善』、『人性本惡』兩個論題,便足足打了數十年。」
「現在想來窮極理論之高下,縱然妙語如花,似乎於國於民也是無益」
像是農家、兵家等『訥於言、敏於行』的眾宗師、學子聞言,更是連連點頭,面帶紅光。
「君侯妙言快語,當真令我等汗顏!」
熊午良嗬嗬笑著,狀似謙遜地連連拱手,卻毫不客氣地將這些稱讚照單全收。
若放在往常,這些學派的宗師們縱然心中感激熊午良的收留之恩,嘴上也會矜持一些——畢竟都是大學派的話事人,論起身份地位,咱也都是體面人。
但此刻卻不一樣。
熊午良的一番話,讓在場眾人皆無法辯駁——這就算是在學術上有了高見。
對於這些醉心學術的宗師而言,曲陽侯打了多大的勝仗、斬首多少敵軍、打下多大的土地也不如方才這一番學術上的高論給他們帶來的敬意更大。
兵家、農家、墨家三家學派的宗師們低聲竊語一番後,突然一同起身,對著熊午良長長一拱手:「君侯重視我等學派,我等感奮不已。」
「君侯說用人之術乃『顯學』,我等不才,願領教君侯的用人之術!」
「今後願為君侯驅策!助君侯成就大業,也讓我等這些一向拙於言辭的學派,光大門楣!」
這一番話來得突然,飯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熊午良喜上眉梢!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眾所周知——這些學派的宗師,一般是不願意出來過問世事的——當初在齊國的稷下學宮,齊王幾次在學宮問策,卻並無任用眾宗師為官的意思。
長此以往,這些學術宗師們對於『當官理政』的心思也就淡了。
再後來,他們就一心治學。就算有諸侯國的君主們折節邀請,也往往婉言推辭。
君不見這些宗師來到熊午良的封地里已經一兩年了,卻只有一個慎到願意為熊午良所用?
沒想到他們此刻卻為熊午良的認可所感奮,願意為熊午良出山效力!
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單就農家而言——別看這些混跡于田埂上的宗師們在史冊上名聲不大,但真論能量而言,這些人絕對是各國君主都要奉為上賓的寶貝人才!
有了農家宗師出山助力,封地里的糧產必創新高!
兵家的練兵之術、墨家的機械之學與封地里富庶的錢糧相結合,必將造就一番偉業。
「羋良得眾先生相助,如虎添翼也!」熊午良興奮不已。
就連老成持重的樂毅,也不由得精神振奮。
這一趟書院,來得太值了。
如今的熊午良,不但有錢有兵有糧,又得了這麼多頂尖的人才相助登上大位,似乎並不遙遠吶!
這麼說來,還真得感謝儒家那幫腐儒了要不是他們出言相逼,也逼不出熊午良的高談闊論,就無法讓這些宗師感奮就得不到這些頂尖大才的協助。
儒家巨子,你真是好人吶!
黃歇站起身來,舉起面前的粗陶大碗,一副東道主的模樣笑道:「來,諸君以水代酒,為我大楚的大業共飲此爵額,此碗!」
宗師們欣然舉起陶碗,那些學子們也振奮非常。
熊午良、樂毅都笑意盈盈
整座飯堂,都淹沒在歡樂的海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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