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養薰風拂曉吹,漸開荷芰落薔薇。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青蟲也學莊周夢,化作南園蛺蝶飛。
---徐夤
初夏的傍晚,在那西邊的地平線上,僅剩半邊的太陽像是不願孤獨的離去,它將周圍本是蔚藍的天空渲染成嬌艷的紅色,正奮力的用自己不多的餘暉,吸引大地上眾人的矚目。
此刻,一位靠背著一塊深褐色岩石的少年,兩隻手放在腦後,十分愜意,看著美輪美奐的夕陽,露出燦爛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隱隱流露出期待。
許是看久了,少年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足有一人高的岩石,其上還留有一個小手背的印記,下方的地面有點向下凹陷,看來他並不是心血來潮,才來一睹黃昏的美景。
少年後方不遠處,有一群與其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正在玩著遊戲,似乎因為什麼事情,產生了分歧。
「楊柳寧,你耍賴!」一位身穿綠色長裙的少女,額頭還繫著一塊黑色的棉布,臉色微紅,正憤怒交加的對著正面粉紅色長裙少女大喊,一邊說著,一邊轉身,纖細的手指,快速的指向兩個不同的方位,然而那地方竟是一片蘆葦叢,隨即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幹了什麼好事,楊凱,楊天易,給我出來。」
話落,綠色長裙少女的眼眸閃動一絲晶瑩的淚光。
幾個呼吸後,果然她所指的兩個不同方位,冒出了兩個的小腦袋,其中一個胖嘟嘟的少年,義正言辭的說道:「楊蓉,你說楊天易我不反對,反正平時就屬他最皮,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我可以用我的人品保證,就是他。可是你看都沒看,就這樣平白的誣陷我,我和你沒完。」
這個胖嘟嘟的少年就是楊凱,一臉的無辜,右手饒了饒頭,一臉的不明所以,略帶疑惑,看向右後方的楊易天,要是不說話,很難在蘆葦叢中發現對方的身影。
精瘦的楊天易,並沒有辯解,反而像是做了好事一般,傲然的抬頭,說道:「就是我怎麼了,誰規定不能拿石子丟人了,之前可沒說,對吧,那我怎麼就耍賴了。」
「楊蓉,我沒說錯吧,說了是楊天易就不會騙你!」楊凱的兩隻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還不忘補上一刀。
「你這個混蛋,大混蛋…這個事情還要說的嗎,是不是還要說不能丟樹枝,不能丟樹葉,不能丟花花草草……」
「當然要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楊蓉一時無語,氣得咬牙切齒,以前沒覺得楊易天那麼討厭,可是他今天的所作所為,真的讓她很生氣,而且還表現得理所當然。
「楊易天,我鄙視你,長能耐了啊,連女孩都欺負,我作為你的朋友,對你今天的做法感到不齒。」楊凱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搖了搖頭。
「胖子,給我閉嘴,你也不是什麼好鳥。」楊易天沒好氣的瞪了楊凱一眼。
「你…哼,哥哥我不想和你計較。」
場面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楊蓉,都是我引起的,是我不對,這局是我輸了,你別生氣了,好嗎?」
楊柳寧跨出了,楊蓉之前還未踏出的那一步,兩人面對面的站在一起,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粉紅色的長裙在風中起舞,十歲的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精緻的五官似巧奪天工的手筆,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一雙清澈通透的美眸, 真摯的看著楊蓉。
「哼,你當然輸了,只是某個人很壞很壞。」 楊蓉一臉得意的看著楊易天。
「你信不信我多丟你幾次,我身上還有很多呢。」楊易天從懷中摸索了半天,拿出了幾粒指甲那么小的石子,衝著楊蓉比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你果然真是個混蛋…」楊蓉稍微好點的心情,瞬間破滅。
「哈哈,楊蓉你說的對,他就是個混蛋。」不嫌事大的楊凱,一如既往的補刀。
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而後,在場的四人互相對峙,一語不發。
楊柳寧不斷安慰傷心的楊蓉,而楊凱卻看不過去,一直激怒楊蓉,在楊柳寧幾次眼神威脅後,楊凱總算安分了點,可這時候楊凱就不停的起鬨,煽風點火的幫襯著楊蓉……
「蓉兒,發生什麼事了…」
從一棵大樹後,走出一位挺拔身姿的少年,一頭烏黑的頭髮披在肩上,修身的青衣穿在身上不顯樸素,反而有種一絲不苟的氣質,連發梢都整理的整整齊齊。
自幼受四書五經的薰染,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偏僻小山村長大的孩子,倒像是一位來民間體驗生活的貴族公子,言談舉止,落落大方。
楊野的出現,使得楊蓉像是吃了顆定心丸,在她的內心,楊野就是自己鄰家小哥哥的模樣,在自己受委屈的時候挺身而出,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仿佛有他在身邊,即便天塌下來,他也會保護自己。
「楊野哥,楊易天這個混蛋總是欺負我,趁我快抓到柳寧的時候,一直拿石子丟我,不信你看。」楊蓉說著還將後背展示給楊野看,果不其然,綠色的長裙上有好幾個明顯帶著灰塵的印子,還不忘補充道:「楊野哥,你要替我做主……」
至於不說楊凱,則是看到他信誓旦旦的樣子,而且還指責了楊易天不齒的行為,蒙著眼的她,現在反而不能十分的確定,索性就不提他,算是相信了他的人品。
原來他們在玩捉迷藏,蒙著雙眼的楊蓉在黑暗中摸索,而其餘人不能移動腳步,屢屢碰壁就已經非常的不開心,這也就算了,可是每當即將抓到楊柳寧時候,楊易天就開始使壞,氣得楊蓉淚眼汪汪。
「易天過來。」楊野看向楊易天,臉上沒有怒容,淡淡的說道。
三言兩語便說明了原委,他沒有去批判楊易天,顯然他認為,以理才能服人,十三歲的他,溫文爾雅。
楊易天低下了高傲的腦袋,反而像是個敗兵之將,一步當成兩步那樣走,慢吞吞的走了過來。
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似乎只要楊柳寧不被抓到,自己即便真的錯了也沒關係,更何況自己又沒有下狠手,就已經很給楊蓉面子了。
「蓉兒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別人撒謊。」楊野很平靜,不咸不淡的說道。
楊野很清楚楊易天的秉性,貪玩、調皮,而且還有點無法無天,楊蓉說的這些,他並不覺得意外,甚至還覺得比他平時有輕重多了,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要真是楊易天真的無法無天,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嗯。」楊凱低聲輕語,但這並不妨礙將聲音傳播出去。
「知道錯在哪了嗎?」楊野看著還有著兩步距離的楊易天,嚴肅的說道。
楊易天聞言,思考了良久,隨後微微點頭,似真的認識到了錯誤,一直沉默不語。
在楊野的眼裡,楊柳寧,楊蓉等玩伴,都是最好的朋友,而自己年齡最大,有責任督促他們,不能讓他們養成不良的習慣,心裡也有點小欣慰,畢竟楊易天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的楊柳寧,心裡有點點小內疚,她能夠感覺出來,楊易天是因為自己才受到責備,她很想替她說一句,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內心很矛盾。
氣消了一些的楊蓉,才隱隱感覺背後一陣一陣的疼痛,火辣辣的,至於這麼較真,還是嫉妒楊柳寧總有一個默默在背後幫她的楊易天。
孩童都喜歡互相攀比,我有的,你沒有,我就勝利了,這種心理上的勝利,能讓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天,都保持一顆喜悅的心情。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易天,你說說錯在哪,然後需要怎麼做。」
楊易天雙拳緊握,胸口憋了一股氣,小臉剎時紅彤彤的,像個紅蘋果,似做了個沉重的決定,緩慢的抬起頭,看著平靜的楊野,隨即鬆開了拳頭,長長的吐了口氣。
他嘴巴微張,只是還沒開口,楊野制止了他。
「這些話,不是對我說,而是要對楊蓉說。」楊野指了指前方,那綠色長裙的少女。
身處蘆葦叢的楊凱,此刻肉嘟嘟的嘴巴,鼓得像個氣球,好似隨時會爆炸,他潔白的牙齒咬著肉肉的小手,他很想肆無忌憚,大聲的笑出來,平日他與楊易天就互相不對頭,看見楊易天吃癟,心裡樂開了花。
所有人的視線順著楊野的手指,看向了楊蓉。
「楊易天其實也蠻不錯的。」楊蓉情不自禁的低於,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
「真的要這麼殘忍嗎?」楊易天輕道一聲,只不過不是對楊蓉說的,而是看著楊野,露出一個詢問的表情,他左手在楊野眼前揮了一下,然後指了指有點鼓起的腹部。
只是道個歉而已,至於說得那麼嚴重嗎?何況本來就應該道歉,怎麼就殘忍了,小小年紀真是想太多了,大家都是好朋友,沒有人會嘲諷你。
迷迷糊糊的楊野,眉頭一蹙,沒有想太多,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得到楊野首肯的楊易天,轉了半個身,面對面的注視楊蓉,四目相對,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楊蓉,我不應該拿小石子扔你。」
沒有太多表情的楊野,難得露出了一絲微笑,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容更甚的楊蓉,白皙的皮膚一點點紅潤起來,心底的怨氣一消而散,纖纖玉手捂著眼睛,不敢與楊易天對視,不停的害羞的搖頭。
氣氛慢慢的變得融洽。
然而,楊易天的下一句就像是一個晴天霹靂,將所有人震得像是三魂丟了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