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漫長的,讓人幾乎連靈魂都累了的夢境中醒來的時候,淺井沫的精神還有些微的恍惚。她有些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橙色的夕陽透過高大的落地窗灑下一片暖色的餘暉,似乎有風透過樓梯轉角處的窗子吹過來,垂落在落地窗兩側的厚厚的窗簾有輕微的搖晃。
盯著地面上那一片被夕陽照亮的木質地板發了一小會兒的呆,淺井沫終於恍惚地察覺過來,已經是下午了啊。不,按照這投射進來的陽光的色澤來看,應該已經是快傍晚了……
她明明記得她睡著之前還是早晨剛剛吃完早餐啊……淺井沫的手動了動,抬手輕輕遮住了眼睛。身上蓋著的絨毛毯順著她的動作慢慢滑下,唔,她記得她睡著之前身上也沒有這個東西的,很顯然是哪個好心人路過的時候幫她蓋上的。抬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躺在沙發上的女人慢悠悠地支起身坐起來。
「淺井桑,你已經醒了嗎?」
粉發女人回過頭,就看到一身黑色西裝的棕發青年站在樓梯口。背光的方向看不到他的表情,淺井沫眯了眯眼睛,年輕的首領已經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從中國回來之後,淺井桑你睡著的時間好像越來越長了……」
澤田綱吉輕柔好聽的聲線中的擔憂清晰可見,那雙淺棕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目光溫柔,帶著淺淺的憂慮。
淺井沫眨了眨眼睛,漫不經心地擺擺手,「啊,好像是這樣沒錯。」
澤田綱吉微微蹙眉,「淺井桑你的身體……不要太滿不在乎了啊。」說道後來,他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三分無奈。
「啊,沒有關係的。反正……如果白蘭那個白痴成功毀滅世界了,我們就都可以一起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或者他失敗了的話,那我的身體也早晚會好,沒什麼好擔心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你現在的這個身體狀態……」棕發青年無奈地以手支額,話說到一半卻有些突兀地停了下去。青年纖長微翹的眼睫輕輕垂下,似乎並不想將後面那一句話說出口。然而,他身邊的女人卻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輕笑了一聲補全了他後面的那句話,「會撐不到那個時候是嗎?」
澤田綱吉放在沙發上的手微顫,抬起頭看著她,漂亮柔和的面容染上了淺淺的哀傷。
淺井沫朝著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中帶了些安撫的意味,「吶,別擔心。我一定會撐到那個時候的,我還等著看你打敗白蘭創造奇蹟呢。」
棕發青年眸光微動,定定地看著她,表情有些微的困惑。他猶豫了片刻,輕聲開口道,「淺井桑……相信白蘭會失敗嗎?」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她的語氣隨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偏偏給人一種無比堅定的感覺,仿佛在陳述一個必將發生的事實。
澤田綱吉的神色略微動搖,他搖了搖頭,輕笑了幾聲,笑意中帶著輕微的自嘲,「吶,為什麼呢?明明……全世界都不抱希望了吧。」
即使是他自己,雖然堅定地站在了白蘭的對立面,但是有些時候,連他自己都會產生些微的動搖。白蘭的勢力太大了,他手下的觸角已經將近蔓延到了全世界。雖然在這些日子裡,他陸陸續續地在世界各地找到了一批一批的盟友,但是在這些人當中,真正堅定地相信他們會取得最終的勝利的,幾乎沒有……所有人,都只是在末日到來的前夕,做著最後的掙扎。
澤田綱吉抬起頭看著身邊的女人,目光有些奇異。他是真的想知道,身為白蘭的妻子,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白蘭傑索這個名字蘊含著多大能量的人,為什麼,她卻還能保有這種近乎天真的堅持。
淺井沫側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划過他成熟俊美的面容,緩緩地落在了右側後方的落地窗。窗外花園裡一簇一簇的白色薔薇被夕陽的餘暉鍍上了淡淡的淺金色,粉發女人的笑容微哂,她記得她不過是昨天跟六道骸提了一下比起紅玫瑰她更喜歡白色薔薇,今天起來的時候外面花園的花就變了個顏色,果然這人是太閒了嗎?
「淺井桑?」
「吶,澤田君,你看,明明我昨天晚上睡覺之前外面花園裡面的花還是一簇一簇的紅色玫瑰綻放得熱烈,今天早上起來一看整個花園都大變樣了。太神奇了不是嗎?就像我之前在網上玩的那個遊戲一樣,背景什麼的,一鍵變換。」
「淺井桑……」年輕的首領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疑惑,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澤田君,我告訴你哦,在白蘭眼裡,這整個世界,就跟這個花園一模一樣。」
棕發青年微微一怔,他看著身邊的女人回過頭看著他,目光平靜而漠然,「整個世界,在他眼裡都是一個虛幻的遊戲。我們所有人,都是遊戲裡陪他玩的npc,所以,對他來說殺人也好,毀滅世界也好,完全不會有一點負罪感。因為,我們在他眼裡,全部都不存在啊……」
澤田綱吉放在沙發上的手猛地一震,瞬間收緊。他張了張口,突然很想問,那你呢?你對他來說,也是「不存在」麼?或者,這就是你離開他的原因?但最終,他還是沉默了下去,纖長微翹的眼睫低垂,掩下了眸中的神情。
「所以說,澤田君你不用擔心啦。向他這樣一個懷著遊戲的心態跟你們這些真正是為了自己的性命去拼搏的人比,他一定會失敗的。」
淺井沫抬手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道,精緻的臉上帶著未褪的倦意。明明是剛剛睡醒,她臉上的神情卻依然如同考試前夕挑燈夜戰了好幾天一般疲憊。
澤田綱吉抬頭看著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白蘭會失敗,而失敗,有時候就代表著死……這對於他們所有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好到極點的消息,然而對於他面前的這個女人而言卻未必……
他悚然察覺,如果說淺井沫從一開始,就已經堅定明了白蘭必敗這一個事實,那麼她到底是以怎樣一個心情站在他身邊,又是以怎樣一個心情堅持到現在的呢?她從白蘭的密魯菲奧雷離開,未必是沒有不想親眼看著他走向滅亡這一個因素在裡面。
澤田綱吉看著淺井沫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他揮了揮手示意離開,然後慢慢朝樓梯走去,突然覺得,他的這個堂姐雖然有時候表現得迷迷糊糊的,但說不定,她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清醒的人……
跟澤田綱吉那天的一席談話結束後,淺井沫算是正式表明了她的立場問題。雖然對此表示頗為詫異,但是彭格列的眾人還是對此表示了一定的信任。其中碧洋琪還特意找到她一臉憤慨地表示白蘭這樣的渣不值得她為此神傷,想她這樣好的女孩子一定會找到更好的!淺井沫哭笑不得,感情他們是以為她被白蘭傷了情,所以才因愛生恨,憤而轉投他們的陣營的?粉衣女人無奈地扶額,但也沒有多大的心情去解釋。算了,就這樣吧,反正碧洋琪說的挺對,白蘭的確是個渣。
想到這樣,淺井沫就有些沮喪,她來這個世界走了一遭,結果就向廣大妹子們證明了白蘭是個渣嗎?這個早在上輩子就被無數眼睛雪亮的妹子們予以確定加肯定的事實有什麼好證實的啊!而且,上輩子身為眼睛雪亮的妹子們的一員,這輩子依然栽在這個渣手裡了,她是豬麼?
總之,在立場明確,被彭格列眾列為自己人這個範疇之後,他們的有些談話也漸漸開始不再避諱她了……雖然淺井沫個人覺得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避諱過==
幾天之後,尤尼和她的守護者們終於回到了彭格列基地。她從白蘭手下逃生之後,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或者說,並不能算是好消息。
「不行,我不同意!」澤田綱吉猛地站起來,雙手按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尤尼,「能夠改變已經發生的過去,讓那些因為白蘭而死去的人復活過來的確很好。但是!這絕對不是應該以尤尼你的生命為代價的!」
尤尼坐在坐位上靜靜地看著他。來之前,她就已經預料到她的這個決定會受到阻攔,甚至她的守護者們已經集體反對過了,但是,墨發少女以及其堅決的態度否定了他們的一切反對,她的那雙眼眸沉靜而淡然,就像她此時看著澤田綱吉一樣,帶著及其認真和堅定的意志,「這是身為阿爾巴雷洛大空應盡的責任和必經的宿命。綱,如果只犧牲我一個人的性命能夠挽回所有人的話,我認為是值得的。」
「我不相信什麼宿命,而且,生命是不能拿來做比較的!不行!總之我堅決不同意!」棕發青年的語氣嚴厲,帶著幾分說一不二的堅決。那一貫溫和的態度褪去,終於顯示出他身為彭格列首領的強大氣場。
尤尼的守護者們坐在墨發少女身邊,默默地垂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彭格列的眾人看了看他們的首領,又看了看尤尼,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尤尼微微蹙眉正準備開口,突然一個輕柔的女聲插入室內冷凝的氣氛中打斷了他們的爭執。
「吶,不好意思,打擾一下。」粉色長髮的女人站在門口斜倚著門框,微微歪頭朝他們看來,「剛剛尤尼說的,要將錯亂的時間空間軸撥回正軌的話,需要主導人的靈魂有著時空穿梭的能力,而且擁有的火焰屬性必須是大空是嗎?」
唇邊帶著淺淺的微笑,淺井沫在眾人投來的各色目光中緩緩的舉起手「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哦。」素白纖細的手指間,一簇橙色的火焰「噌」地一聲在無名指上那枚小巧精緻的指環上燃起,淺金色的火光從她的指間迸發出來,將她的周圍都映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最後一章,這文就徹底完結了……我會儘快把它碼出來的,嘛如果以後還心血來潮再寫其他番外的話就另開吧,這篇文拖得夠久了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