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李清照便己將晁伯伯請了進來,跟著拉出一個椅子說道:「晁伯伯快請坐下說話。」
晁補之低眉惆悵,卻是在愁容之中擠出一個笑容來,道:「好,好,還是清照通事理。」
話說著,晁補之已經將身子慢慢坐到了椅子上,深深一呼吸,又是嘆息一遍。
李清照忙親自去倒茶水,恭敬端過來,道:「閨房寒酸,這點茶水還望能解伯伯口渴。」
晁補之擺動著手臂,搖搖頭道:「夠了,夠了,你這樣對待老夫,老夫深感慰藉。」
李清照此時笑意之中,卻掩藏不住悲傷之意,眼淚自眼角處緩緩流下,也已至自己滿臉濕潤了。
晁補之看看李清照,忙一撇嘴,也跟著泣了起來,隨即他起身來到李清照面前,與她擦拭眼淚道:「清照是個大姑娘了,怎麼還哭哭啼啼的?」
李清照不禁左右看去,心裡想了想,便說道:「不瞞晁伯伯說,我家衰敗至此,爹爹身處牢中,清照~」
將身子一扭,轉頭看向牆壁,哽咽了一聲,李清照接著說道:「清照又怎麼能夠笑得出來?只怕這寒舍將晁伯伯怠慢了。」
晁補之一聽便是渾身一震,低頭左右看看,慢慢說道:「老夫知道,你是埋怨我們沒有將李大人給救出來是不是?」
「不是。」李清照猛然轉身,看著晁伯伯,心中充滿了敬畏之心,她一後退,又低頭說道:「清照只怕,只怕晁伯伯嫌棄了寒舍。」
晁補之又是左右一轉頭,道:「老夫與李格非相交多年,又怎麼會嫌棄了你們?如今局勢驟然變動。昔日還是朝廷重臣,今日便成了階下罪犯了。這事落到誰身上,誰都難受。」
李清照聽晁伯伯的話,突然淚眼一動。看著他,心裡充滿了親近自然,只覺得這麼多天了,自家府上終於來了一個知心知己之人。
晁伯伯可是家父好友。都與東坡公交往甚好,因此算得是知心好友,只因李清照一時只覺得自己家道衰落,雖然和晁伯伯還有親密之感,可畢竟還是覺得無顏再與晁伯伯相見。
因此方才李清照膽怯不定。不斷後退。後來聽晁伯伯說著知心話,李清照這才慢慢放鬆了下來。
於是李清照見了親密之人,自然想將心中苦悶盡數說出來,因此突然失聲痛泣,說道:「伯伯可知這幾日我們是怎麼過來的嗎?」
晁補之瞧著李清照的樣子,心裡也猜出了七八分來,於是緊捏住手,顫抖著說道:「你受苦了。格非遭受朝廷奸人陷害,卻無人可以幫他。」
他口中的「奸人」所指便是蔡京,童貫等一黨羽。這讓蔡女聽了十分刺耳。蔡女不禁對他怒目而視。可是再轉著眼珠子想了想,蔡女知道爹爹在朝中翻雲覆雨,一手遮天,人家說他「奸臣」,自己雖然不喜歡聽,可是,可是那也是事實。
晁補之這話一出,也知道蔡小姐會對他有意見,因此話語中畢,故意抬眼看了看蔡小姐。見她臉上怒色頓時起,又頓時消,自己心裡有些不對勁了。
本來晁補之還想著若蔡小姐與自己急了眼,那自己便與她爭辯是非。可是見她臉上怒色消了。晁補之沒有了辦法,也不想與蔡小姐爭辯了,反而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欠妥。
心裡只是這麼一想,晁補之接著說道:「李格非忠心為了朝廷,何時貪贓枉法了?可是朝中童貫卻在皇上耳邊進讒言,說李格非如何不對。」
李清照聽罷心中恨意滋生。嘴上也說道:「想不到真的是這樣。」
嘆息一聲,晁補之接著說道:「這還不算,你可知他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當眾說你爹爹的不是。而且皇上就真的信了他的話了。」
「這怎麼可以?」李清照急得將眼眶張得大了,幾乎將眼珠子彈射出來,瞪著晁伯伯,很是覺得不滿。
她倒並非對晁伯伯不滿,而是對那童大人不滿。聽著晁伯伯的話,再回想起自己府上發生的這一切,再猜測一下趙府上這幾日來發生的一切,李清照內心裡便是油鍋刀攪,一併將自己內心給弄得急中帶亂,亂中有氣了。
晁補之擺擺手,道:「哎,這是那童貫故意給我們看的,將你爹爹當作個例子師範了。他是想告訴我們,若以後再有與他作對者,你爹爹便是下場。」
李清照一聽「下場」二字,心中什麼念頭都出來了,想著自己爹爹在牢中受辱,或在牢中成為他人的笑柄,任人擺布玩弄……
李清照頭腦頓時一亂,她忙將頭一擺,目光落在蔡小姐身上。
突然猛地一向前,李清照也不顧自己身份,更不顧蔡女身份,一把抓住蔡女衣領質問道:「我爹爹呢?你說你要放了我爹爹的。」
蔡女自幼習武,家境好,因此除了爹娘,她並沒有受到什麼人的質問斥責,而現在突然一下子,讓她先是一驚,隨後心裡猛然憤怒,不禁伸手想要掙脫開來。
可是手一伸出,她將自己的嘴唇一咬,又停住了,眉宇一動,柔情自深眸而出,緊接著她便再一咬紅唇,手又突然一顫動,便將自己的手又放了下來。
隨意被李小姐擺動著,蔡女的身體隨之晃動,頭腦前後晃了半晌,她大聲喊道:「你爹爹需要你。」
李清照此時理智稍微有些迷失,儘管聽到了蔡小姐的話,卻還是不停手,猛烈地晃動著蔡小姐,讓她和蔡小姐二人都是衣衫混亂,幾個下人都去攔她,半晌之後才被攔開。
蔡女自然著急,可是她卻不是對李小姐仇視,反而是竭力解釋著,不斷說道:「李伯父需要李小姐去解救。」
李清照被眾人拉開了,這才大口喘著氣,冷靜了片刻,終於安靜下來。
此時蔡女難忍眼淚,猛然向前一傾身體,吸了吸鼻子,道:「李伯父需要李小姐去解救。」
李清照本來已經安靜了下來。這時才將蔡小姐的話聽到心裏面去,一聽說自己爹爹需要自己去解救,李清照慌忙一晃腦袋,疑惑道:「我去解救?」
再一仔細想想。李清照卻又是撇嘴哭泣,搖頭說道:「我這個女子如何能解救家父?蔡小姐,你可真是欺人太甚了吧。這裡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啊……」
話既說到這個份上,李清照心裡也沒有什麼顧忌,自己家人全因自己一個人。因為自己的情,因為自己的痴,結果得罪了權貴。
突然之間,李清照只覺得自己恨自己,可是她更恨蔡小姐,這個蔡小姐如何能這樣欺負人到底?她說要解救家父,結果現在家父絲毫沒有消息。
她蔡小姐,這不是拿我李清照當作傻子消遣嗎?
即便知道自己無能無力,李清照也要搏上一搏,與蔡小姐辯論清楚。
蔡女不斷退後忍讓。心裡著急,嘴上也說道:「伯父需要你去解救啊李小姐。」
一面說著,蔡女一面焦急地看向晁大人,與他皺著眉頭,示意他幫忙說一聲。
晁補之本來就想要安撫李清照,可是他一看到蔡女那個樣子,心裡就憤憤不平,想著李清照能將這蔡女耍一番也行,雖然他也想制止李清照的慌亂,可是卻又對蔡女心存恨意。因此方才左右為難,一直沒有勸她。
不過此時看著李清照好似發了瘋一般,晁補之便是心慌了,趕緊上前去雙手扶住李清照的肩膀。身旁下人都向兩側退讓,給晁大人留位置來。
晁補之忙一面控制著李清照,一面朗聲說道:「李大人還需要你去救啊。」
李清照聽著,只覺得這話十分荒唐,忙急道:「晁伯伯怎麼也消遣我?清照什麼身份自己知道,怎麼能晉見皇上。更不用說是解救父親了。」
一面說著,李清照一面晃動著身子,顯然已經成了受刺激的模樣,難以控制。
晁補之忙道:「是老夫說的,是老夫說的。」
頓時只覺腦袋一停,李清照心中煩緒都一抹消失盡了。突然轉頭過來盯著晁伯伯,李清照道:「伯伯說什麼?」
晁補之道:「是老夫說的。你可以去解救你的父親李格非。」
李清照聽罷便將身子轉了過來,衝著晁伯伯,滿目含情,萬分期盼著盯著他看,隨即立刻柔聲道:「清照如何去救?」
雖然聲音柔順,柔中卻帶著急迫感。只因蔡女之前便說過要替自己救回家父,自己那時相信了她。可是後來一直沒有消息。直到方才,蔡女又說了半天,李清照已經對蔡女的話全然不相信了,是以掙扎半晌,徹底失了情緒要和蔡女討個說法。
方才李清照對這句話全然不信,可是此時突然晁伯伯又說出此話來,晁伯伯是她可親可敬之人,他的話李清照自然相信了。
因此同樣一句話,經過李清照所不相信的人之口,隨後又經過她十分相信的人之口,這讓她內心變化得極快,因此導致的激動情緒可想而知。
果然,不等晁補之回話,李清照又說道:「是真的,對嗎,晁伯伯?」
李清照將晁伯伯視若自家人,對他的話全然相信,因此自己方才問了一句,卻又突然想著自己那問話簡直多餘,爾後她便又搶著說了一句。
果然,晁補之憂鬱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喜氣來,隨即他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了。老夫和你說說如何去救。」
「嗯嗯。」李清照連連點頭,兩眼卻盯著晁伯伯不放,恨不得立刻便知道晁伯伯要說的話。
晁補之緊接著說道:「聖上有令,讓李家大小姐前往宮殿去面聖。」
「我?」李清照只覺自己方才沒有聽清楚,因此自然問出了這個字來。
晁補之點點頭,道:「這是自然的了。」
李清照問道:「為什麼?聖上如何知道我的?」
聽晁伯伯這麼說,李清照知道他這話自然是真的了,因此李清照心裡突然而來的興奮感讓她難以遮掩。不過興奮之餘,她還是要問為何。
晁補之道:「聖上念及你李家的功勞……」
「不對。」此時蔡女插話道:「只因為晁大人在聖上面前多次求情。」
李清照聽到蔡小姐突然說出這句話,兩眼一瞪,卻放著金光。方才蔡小姐的話她想著全然不信,可是蔡小姐這句話,卻讓李清照深信不已。
李清照忙說道:「晁伯伯,多謝你美言。」
突然之間,李清照只覺得自己一家人有了希望。而且自己身邊貴人降臨,真心朋友到了。
自己家人有難之時,晁伯伯為爹爹求情,這情誼讓李清照感動不已。
李清照衝著晁伯伯直鞠躬。
晁補之忙扶著李清照雙肩說道:「不用客氣。我作為格非好友,這樣做做也是應該。」
說著話,晁補之還是一轉頭,衝著蔡女冷聲道:「老夫如何,不用你管。」
蔡女也不生氣,而是站立在一旁,盯著他和李小姐看。
晁補之又轉回頭來,對著李清照深情道:「快別哭了,晚上要去見皇上,哭壞了身子怎麼辦?」
李清照睜大雙眼抬頭看晁伯伯,嬌氣問道:「晁伯伯替家父說情,定然受了不少委屈。」
晁補之一擺手臂,搖頭說道:「這有什麼?如今東坡公仙逝,老張被貶在外,黃庭堅這傢伙也在外做官。秦少游又去了一年了。你爹身邊,除了我還能有誰呢?我不管誰管?」
李清照道:「如此說來,這救我爹爹的功勞都是晁伯伯的。」
「不。」晁補之很是艱難地說出這個字來,隨即將手一指,指向蔡女,爾後又嘆一口氣,柔聲說道:「這位蔡小姐也去老夫那裡求了老夫多次。」
晁伯伯這話一出,讓李清照內心頓時一顫,自己原以為蔡小姐一直糊弄自己,誰成想蔡小姐真的是一直在為爹爹求關係啊。
此時一轉身,李清照慢慢走向蔡小姐,淚波之中,已沒有了積怨,反而有了感謝和慚愧之意。她也在想,自己一直不相信蔡小姐,這可是大大的不應該啊。
蔡女見李小姐走了過來,婆娑之中,沒有怒氣,反而是真情。這一下子也讓蔡女感覺難受,她也不禁向後退去。
李清照見蔡小姐退了一步,她自己內心也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低頭止步,不再向前。
可是害羞歸害羞,李清照心裡記得清楚,因此抬頭道:「蔡小姐信守承諾,清照佩服。那陸公子也該放了吧。」
蔡女點頭道:「和伯父一樣。」
李清照滿意地點點頭,又說道:「趙公子三個月內回來,想必……」
話一出口,李清照只覺得欣喜。可是突然她意識到,蔡小姐能力有限,讓趙公子短時間回來好似很不現實,於是她尷尬一笑,便又閉口不言了。
「我答應你。」蔡女說這話時咬牙流淚,可是卻還是又一笑,道:「趙公子就在門外。」
「什麼?」李清照不禁喊了出來,同時身子不禁向後一退,伸手放在嘴前,很是驚訝的樣子。
趙公子不是已經被流放,出京城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李清照眨了眨眼睛,又向門外看去。
突然之間,只見一條衣帶在門前飄蕩,緊接著便是一把扇子出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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