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王喬才從寢室匆匆趕到食堂,劉顏飛和沈冬旭已經幫他打好了飯。
王喬早晨只喝了杯牛奶,按照營養學上所說,空腹灌下這杯牛奶,他幾乎吸收不到多少熱量,這不,餓得頭暈眼花,坐下後囫圇扒了兩口飯,才問劉顏飛道:「早上沒吃虧吧?」
「那種弱雞,你覺得我會吃虧?」劉顏飛說完把手上雞翅當仇人啃。
「你啊……」王喬無奈地搖頭,「想教訓他咱們晚上悄悄給他套個麻袋揍一頓不就結了,何必當面衝突。」
沈冬旭低低地笑,「老王你真壞。」
他們三人剛進校的時候,都是曾經在高中特別能搞事的刺頭兒,當然搞事歸搞事,成績還是很拔尖的,最後湊巧分到了同一間寢室,剛開始誰也不服誰,誰都想要另外兩個人管自己叫爸爸,沒辦法,最後約了個地方干架,結果十分出人意料。
最後還站在地上的,竟然是看起來最老成穩重的王喬,以及從一開始就沒參與他們的地位爭奪戰,只膽戰心驚地給他們望風的曾經的二床。
王喬這人,深深鑽研過厚黑學,又心狠手辣,知道在大學裡當混子不吃香,立馬將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學生會的傾軋中,裝得人模狗樣,其實人前人後完全不是一個面孔。
而沈冬旭雖然為人吊兒郎當,但也一直奮鬥在爭奪獎學金的道路上,平生最愛做的事就是拿獎學金買遊戲商城新出的皮膚。
只有劉顏飛,剛進校時成績優異,現在大三,反倒越學越回去了,總讓別人以為他是走關係進的l大,至於性格更是一點都沒有變,永遠像個孩子,到處闖禍,也因為這樣,王喬給他收拾過的爛攤子都不知道有多少。
「哎,這小學弟腦子特別一根筋,不會處人處事,估計高中也是只知道埋頭苦學的那種,之前在原來的那個寢室,剛開始人家都讓著他,最後忍無可忍合力把他擠出來,他可能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呢。」王喬邊吃邊說,聲音含含糊糊,「今早上被顏飛劈頭蓋臉一頓揍,你們剛走他就哭了。」
許斌肯定沒遇見過劉顏飛這樣的人,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和街頭上的小痞子似乎也沒什麼區別,在學風正派人才輩出的l大,這樣性格剛烈的學生可謂鳳毛麟角,所以他挨頓教訓一點都不冤。
沈冬旭無語道:「原來是不懂事,難怪敢和老劉叫板,是吧老劉?你們早上怎麼鬧起來的?」
劉顏飛吃飯的動作一頓,「忘了。」
反正人都打了,糾結那麼多做什麼?
不過劉顏飛不知道王喬到底和許斌說了什麼,這個原本會去找輔導員告狀的學弟竟然老老實實吃下了悶虧,晚上回寢室睡覺,見到他都繞路走,而與之相反,許斌就跟吃了藥一樣地信任王喬,只和王喬說話,以王喬馬首是瞻。
但劉顏飛毫不掩飾對許斌的嫌棄,還琢磨著怎麼再把人扔出去。
王喬說,除非能找到另外一個人和許斌調換寢室,否則許斌離開的可能性不大。
可劉顏飛性子直,做不來王喬的當面一套背地一套,也沒有辦法像沈冬旭一樣,直接當人不存在,他在寢室煩了兩天,加上鹿露每次吃完飯都想讓他陪著去人造湖散步,他乾脆直接卷了兩件衣服,住到校外租的房子裡去了。
他在校外租的房子三十平米不到,但比起男生公寓已經寬敞太多,有廚房也有衛浴,小陽台上還可以曬被子。
這套房子原本是他怕和朋友出去玩太晚,進不了公寓大門而瞞著他哥悄悄租下的,以前也會留女朋友過夜,現在他把鹿露當妹妹看,不會帶她到這裡來,正好「浮生偷得半日閒」,晚上打遊戲能打到凌晨,然後第二天腫著熊貓眼回學校。
早晨八點鐘,校門口人來車往,校門外不遠的小吃攤子更是被學生團團包圍。
但有一個人,無論他站在什麼地方,總是氣質出眾得奪人眼球。
顧瑤正和一個容貌清透靚麗的女生從路對面過來,那裡穿出一條街,有直達市中心的公交,再走遠些是地鐵口,這兩人昨天晚上應該沒有回學校過夜,可這個女生並不是吳霸男。
劉顏飛站在賣雞蛋餅的小攤前,眯著眼,心裡那叫一個不得勁。
顧瑤這左擁右抱的能力也太強了點,他拿上雞蛋餅,和顧瑤在校門口擦肩而過的時候,伸出中指比了個凸,那麼能泡妞,你咋不上天?
沒想到顧瑤看見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和女生分道揚鑣,跟上他,同往日一般冷漠道:「我剛上班回來,你的手機,等會兒還給你。」
顧瑤不提劉顏飛還真把這事忘了,愣了愣,「行吧。」
他沒有注意到顧瑤語氣中那細微的解釋意味,只是在想,如果那天顧瑤沒有親他,他或許還會再多詢問一句,比如:還需不需要我幫忙應付查寢?
可惜沒有如果,他和顧瑤做不了兄弟。
劉顏飛自顧自走到銀杏路半途,忽然回頭,發現顧瑤一直跟在他後面,額角蹦出一個井號,「你跟著我幹什麼?」
顧瑤冷冷地瞥他,「這條路你家開的?」
「你……」遲早有一天得收拾顧瑤一頓。
明明顧瑤故意和他保持了差不多的步速,不緊不慢地綴在他後面,但他還真不能把他怎麼著,那個遲早有一天也變得虛無起來。
就這麼別彆扭扭地回到寢室門口,劉顏飛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跑快一點兒,搞得像是特意在等顧瑤似的。
寢室門前許斌在大掃除,他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愛乾淨,每周逢三五七都要拿出掃帚拖把,將寢室內外徹徹底底清掃一遍。
而寢室正對樓梯口,地上沾染著洗衣粉泡沫的水從門內往走廊上蔓延,弄得和洪災差不多。
劉顏飛大概真的和許斌八字不合,他人又粗糙慣了,毫不留心地往泡沫水灘上快步一踏,然後——
就在許斌徒然瞪大的眼神中,他直愣愣地朝後摔了下去。
這一跤如果摔實了,那麼他後腦勺肯定得在地上開花,可是劉顏飛只感覺有人匆忙間伸開結實的雙臂抱住了他的腰,而那個人則承力撞在了樓梯拐角的欄杆上,欄杆咚地一聲震響。
顧瑤坐在地上,悶哼出聲,等他稍微恢復點意識睜開眼,就見劉顏飛已經嚇得面無人色,手捂在他的後腦勺上,紅色濕漉漉一片。
欄杆轉折的地方有一個矩形角,顧瑤就是特別寸地磕在了這個角上,所以頭破血流。
許斌七手八腳地回寢室喊王喬爸爸,劉顏飛對顧瑤道:「你別動,你別動。」
顧瑤用力眨了眨眼,這下終於感覺清明起來,他臉色也隨著慢慢擴開的疼痛變得蒼白,蒼白而透著紅的嘴唇微張,「沒事,扶我起來。」
劉顏飛頓了頓,瞬間就像被人戳了屁1股似的炸毛,「你他媽有病啊!給老子坐著別動!」
上下樓的男生見出事,都紛紛駐足,尤其是認識劉顏飛的,趕忙上前詢問,「出什麼事了?要我們幫忙嗎?」
看欄杆和地面已經聚了一小灘鮮紅色的液體,顧瑤接住劉顏飛的那一刻,也因為踩到了洗衣粉水而失了重心,不然怎麼也不該那麼悽慘。
王喬站在寢室門口拿出手機,安撫圍觀群眾,「不用,不用,大家散開一點,我已經打120了。」
其實顧瑤自己知道他傷得沒有看上去那麼可怕,但他現在頭炸裂般地開始疼,磕在欄杆拐角哪有不疼的,倒是血淌了一會兒就自己凝住了,他涼薄的視線恍惚地落在劉顏飛的臉上,劉顏飛此刻正如一隻被踩了尾巴的熊貓,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卻非要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特別傻。
他狹長的眼眸最後難受地閉上,上了一晚上夜班,現在不僅疼,還有從骨頭裡滲出來的疲憊。
劉顏飛自責得不行,那罵人的氣勢眨眼就萎了,記得他第一次騎車撞倒顧瑤,顧瑤氣得橫眉冷對,那叫一個凌厲有勁兒,而現在顧瑤竟然虛弱得仿佛就要死了一般。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先還呆呆地扶著顧瑤的頭,可上下樓駐足的男生實在太多了,王喬對他道:「顏飛,我們把他先扶到裡面去吧。」這樣太招眼。
「不是說撞到頭不能動?」劉顏飛有點六神無主。
王喬抽了抽嘴角,簡直想直接給他腦袋上也來一個爆栗,「又不是車禍,快,我搭把手。」
顧瑤自己睜開眼睛,借著劉顏飛和王喬的手站起來,朝他們寢室里走。
「小心地上滑。」劉顏飛叮囑道。
許斌直接沒敢吭聲地縮在一邊,等他們都轉移到寢室里,就拎著拖把去擦門外的水,順便再心驚肉跳地把欄杆上的血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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