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他都想像不到劉顏飛是怎麼把他從酒吧一路帶回來的。
劉顏飛也同樣沒想到,他跑火車的話顧瑤竟然信了,還尷尬地偏過頭去,給他留下一塊缺了頭髮的後腦勺。
顧瑤頭上的紗布已經拆掉,露出頭皮的部分縫了針,像是爬了一條蜈蚣。
劉顏飛抹了把臉,翻找衣服下床,「今天還上班?」
他趁著這個機會強行和顧瑤對了一遍排班表,然後目瞪口呆,也就是說,除去在學校上課的時間,顧瑤每個星期只有周日的上午空閒,而這個水泥灌的鋼彈超人竟然還去圖書館自習!
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他的話在心上繞了兩圈到底沒能壓住,「要不,酒吧的工作就別幹了,灌你酒的那個王八羔子知道是誰嗎?」
顧瑤神情有些愕然,隨後眉頭微皺,他沒想到劉顏飛連他喝酒的前因後果都了解得這麼清楚。
「昨天只是意外。」
「意外?」劉顏飛眉梢一挑,整個人是顧瑤從未見過的銳利,「三杯雜酒,還摻伏特加,是得有多恨你才這麼整你?反正我不信是意外,咱們走著瞧。」
顧瑤沒發現劉顏飛竟然也有這麼敏感的時候,但他不能同意,「那份工作來錢快,我至少要做完這個學期。」
這是要錢不要命的節奏啊,劉顏飛一拍腦殼,他改變不了顧瑤的決定,只好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處理,「星期三,星期五,星期天我接你下班。」
他把甲殼蟲從家裡開走,為了不讓他哥起疑,對著大菲是千囑咐萬交代,一定要說是她開走的,大菲無辜被扣了一個鍋,覺得劉顏飛重色輕姐,獅子大開口敲詐了劉顏飛一套定製cos服裝才作罷。
劉顏飛捏著鼻子認下,從洗手間出來就見顧瑤已經收拾整齊,重新戴上棒球帽站在廚房,打開冰箱拿出掛麵和雞蛋,然後把時間擱太久的爛瓜梆子清理出來扔掉,好在他上次買的兩包榨菜沒有拆口。
「吃多少?」
「你做?」劉顏飛三步並兩步小跑過去,伸手在掛麵口圈了一下,「這麼多。」說完,他還期待地望向顧瑤,他已經吃過一次顧瑤做的飯菜,家常味道,但意外地合他的口味,「再給我做個糖番茄唄。」
「沒有番茄,你下去超市買。」
「哦哦,一會兒去。」
顧瑤優美的背脊在他的面前筆直地挺立著,哪怕身上掛了一件略緊的防油圍布,也依然像是一道堅硬的刀鋒。
「你頭不疼嗎?」劉顏飛在這一刻良心發現,「要不我們出去吃?」
「沒事。」顧瑤神情淡淡,他沒有什麼不能忍耐,反而是礙手礙腳的劉顏飛讓他感到困擾,「如果你很閒,去買番茄,把桌子收了,地拖一拖,床單換掉,等會兒送洗。」
劉顏飛:「……」
鋼彈超人一定是瘋了!
最後除了番茄是劉顏飛自己買,其餘一樣都沒能插得進手,他比之顧瑤,簡直廢成了一條鹹魚。
星期三,顧瑤有晚班,自己坐公交轉地鐵先走,劉顏飛被學生會的事情絆住了,磨蹭到將近十點才回小區開上車,一路直奔酒吧一條街。
先前顧瑤說了不讓他去,反正他不聽,怎麼著吧?顧瑤只好又退而求其次,接送可以,不過不能去那裡胡鬧。
劉顏飛答應得好好的,折頭等顧瑤有事離開,他就從後車廂翻出一把扳手裝在褲兜里。
他有預感,顧瑤只怕還會被那個王八羔子為難。
所以他十一點到了顧瑤工作的酒吧,找了個沙發座翻出手機來打遊戲,喧鬧的音樂聲中,幾個對他還有些印象的服務生都來打了招呼。
顧瑤因為太忙,期間給他端了杯果汁,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空閒又給他送來毛豆牛肉丸和雞翅的拼盤。
結果劉顏飛竟然還不樂意,「你忙你的別管我,浪費這些錢做什麼?」
顧瑤被他噎得好一會兒都沒搭理他。
十二點左右,是酒吧最熱鬧的時段,台上有駐場樂隊唱歌,節拍和鼓點敲得人心浮動。
劉顏飛時不時抬頭找找顧瑤在哪兒,他遊戲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場勝利,終於到挨近一點的時候,那位客人果然出現了。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客人一落座,領班就讓顧瑤自動避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可是過了一會兒,領班又把顧瑤叫了回去。
陶夢站在吧檯,慌亂地看向他,像是想要傳達些什麼。
顧瑤站在卡座邊,神色沉冷,極力忍受著男人有意無意的打量,他昨晚上給客人開酒的時候其實就有察覺自己被故意針對,不然他也不會脾氣上來翻臉嗆人,但到底做服務這一行不能太任性,所以他有些擔憂劉顏飛會不會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事情來。
男人大概四十歲出頭,已經不年輕了,穿著鐵灰色的西裝靠在沙發上,神色比昨日看起來似乎溫和不少,「我其實就想讓你給我唱首歌,我聽朋友說你歌唱得不錯。」
顧瑤依然冷冷地不說話。
唱歌並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他是服務生,不是賣唱的,也不是鴨子,他們這裡雖然是同志酒吧,但環境和氛圍相對輕鬆乾淨,來這裡的熟客也都知道這一點,牛仔的耳釘老闆不愛玩得太過,就喜歡晚上能夠熱熱鬧鬧聽幾首曲子,喝一杯酒。
所以男人提出無理要求,又要他喝酒賠罪,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就像劉顏飛所說的那樣,只怕是事出有因看他不順眼。
「小伙子,昨天肯定吃苦頭了吧,我聽說你還是個學生,只是想教教你,做人不要太鐵嘴。」男人飲了口紅酒,壓下眉宇間的得意,他示意顧瑤拿起他面前的另外一杯酒,「我請你喝。」
這杯酒打從顧瑤走過來就一直放在桌上沒動過,不是他看著倒出來的,誰知道裡面會不會加料?
只是還沒等顧瑤開口拒絕,劉顏飛忽然出現,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大搖大擺屁股坐到男人的身側,插1進話來,「請他喝多無趣,請我喝怎麼樣?」
男人愣了愣,顧瑤也趕忙伸手想要把劉顏飛拉起來,他壓低了聲音,「別鬧。」
劉顏飛不聽,再一次把他甩開。
顧瑤緊抿著唇,沒有再動。
「這是你朋友?」男人話是對著顧瑤說的。
「大家出來玩,都是朋友。」劉顏飛身體一撇遮住男人的視線,指著桌上的那杯紅酒,「我替他喝,不過這位大哥,喝了這杯酒,你不要再為難他。」
這是顧瑤工作的地方,劉顏飛也知道不能在這裡鬧事,他很克制,雖然他非常想站起來打爛面前這個男人的臉。
男人扯著嘴角笑起來,「小伙子,你哪裡冒出來的?又算哪根蔥?我請喝酒的人可不是你,你的面子我不買賬。」
劉顏飛面不改色,「沒關係,這杯酒我喝下去,要是出了什麼事的話,你會知道我算哪根蔥。」他豪氣地端起酒杯灌了一口,中途被顧瑤長手一伸,直接抓著他的肩膀,把杯子搶走,紅酒灑了一地。
「劉顏飛!」顧瑤抓著杯子的身體一晃,他不敢相信劉顏飛真的會喝下去。
男人被變故驚得繃直了脊背。
劉顏飛滿不在乎地咽下,神情囂張又跋扈,他示意顧瑤稍安勿躁,「哦,忘了告訴你,我姓劉,市東南湖商業街有一半店鋪都是我家的產業,我什麼沒有,就是家裡有點小錢,把你打殘不過十萬塊了事,但是大哥,我朋友還得在這兒工作,所以你走吧,下次再來找事,我不會像今天這樣好說話了。」
說完,他把身上帶的鐵扳手往桌上哐地一放,吧座前的深色玻璃桌脆響,嚇得剛走到現場的領班臉色都變了。
劉顏飛的表情也不好看,大有男人不識相就要給他當場開瓢的架勢。
好在領班也有一些處理事情的經驗,搭過台階,「兩位都是來玩,何必不愉快?先生,您上次存放在吧檯的紅酒快到寄存期了,您要不要過來確認一下。」
男人也沒想到自己會招惹上一個熱血青年,在酒吧玩,最忌1諱的就是和這種看起來特別魯莽的人衝突,不管他說的話是真還是假,有沒有背景,真要惹急了動起手來,皮肉受苦的肯定是自己。
「行,這個面子我給了。」他起身跟著領班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下,對劉顏飛和顧瑤道:「酒裡面沒什麼。」
等到人一走,顧瑤立即壓著劉顏飛要去催吐,劉顏飛心寬地靠在沙發上,兩條長腿往玻璃桌上一搭,「那傻1逼沒這個膽子。」
顧瑤只怕有個萬一,「你太衝動了。」
「要不是你還得在這兒上班,我真得揍他。」
結果話滿打臉,十五分鐘後,劉顏飛只覺得全身發熱,媽1的,老男人狗膽包天,怪不得跑得這麼快!
然而人已經離開,他只能遮掩著隆起的下半身獨自往洗手間走。
顧瑤原本一直陪在他身邊,怕他出什麼事,結果被折返的領班叫離,等到回來時,劉顏飛人不見了,問過其他服務生後,他向著洗手間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