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一早干城召集手下各位將官討論與蠕蠕作戰的事宜。為了應對蠕蠕隨時南下,蕭干城已經命駐軍將輪台城城牆加寬加高,又命陳准將北庭城內外城牆進行加固。之前干城最愁的是兵力不足,沒想到自己老婆真是個賢內助,竟然送來一萬五千民壯。干城問眾將道:「大家認為蠕蠕來了咱們該怎麼打?」
鄭德賢道:「蠕蠕吞併東胡,實力已經有了很大的提升。估計蠕蠕能用於爭奪西域的兵力大概有十萬人左右,而我方兵力滿打滿算只有四萬多點。兵法云:守則不足,攻則有餘。眼下我方與蠕蠕兵力對比懸殊,應當以嬰城固守為主。待天氣炎熱或是熬到嚴冬,蠕蠕自會退走。」
鍾侯道:「不妥不妥。咱們要是不讓蠕蠕吃個大虧,他們必定會年年來騷擾。如此我軍無法耕地放牧,必定難以持久。」
鄭德賢眼一瞪,說道:「那你說該怎麼辦?就這麼點兵力,能幹什麼?」
陳准笑道:「標下以為應主動出擊。趁著蠕蠕剛到金薇山草場,我軍主力橫渡沙漠偷襲剛剛抵達的蠕蠕先頭部眾。蠕蠕部眾男女老幼混雜,並不勁打。」
天山左衛指揮使胡立說道:「不妥。鬱律壺寧再怎麼說也是一代梟雄。咱們即便偷襲成功,他若是率軍一路尾隨追擊,纏住我軍主力或一部,那咱們損失可就大了。」
陳准懟道:「西戎大王子號稱是一代梟雄,結果還不是被咱們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胡立眉頭微皺,反問道:「陳指揮莫非不清楚用兵貴變,勝不可一的道理?既然大王子慘遭我軍突襲,鬱律壺寧豈能不作防備?再者鬱律壺寧吞併東胡,南攻遼東,屢屢得勝,眼下正是士氣旺盛的時候,我軍貿然進攻豈能有什麼好處。」
胡立說完後,眾將官都陷入沉默。眼下輪台和北庭守軍最大的問題是兵力不足。眼下兵力就是再增加,供應也跟不上。可是人家蠕蠕不用後勤,十萬大軍只要有水草就能活。敵眾我寡,似乎只能被動防禦。
忽然干城笑道:「各位可能有所不知,如今輪台和北庭的守軍已不止四萬,扶雲縣主在哈密時已訓練了一萬五千民壯。我軍平添一支生力軍,可以大有所為。」
其實這幾日眾將官的家屬都到了,只有傅頌雪實在忙不開沒來輪台。蕭干城說的一萬五千民壯大家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這時鄭德賢說道:「扶雲縣主訓練的民壯中有一萬是女子。」說罷還嘆了一口氣。其餘眾將官似乎都被鄭德賢所感染,也都跟著嘆氣。
干城笑道:「你們可不要小看女子。《尉繚子》曰:一女乘城,可敵十夫。」
胡立道:「女子作為輔助部隊守城還行,若是兩軍對壘可就不行嘍。」
干城沖陳准道:「北庭城城高三丈,外城城牆長約七里半,如果守軍按照每步一人來安排,則需要大約三千軍士。另外再加兩千輔助部隊方能守住。北庭城內城牆長約六里,需要兩千守軍和一千五百輔助軍隊防守。如此內外城供需八千五百守軍方能防守。現在北庭守軍五千六百人,我再撥給北庭八千民壯,你能將北庭城守三個月麼?」
陳准與鄭德賢對視一眼。鄭德賢微微點頭,但陳准說道:「我只能守兩個月。」
干城仍然笑道:「我再撥給你一千支鳥銃和三萬支火箭。」
陳准這時終於有了笑模樣,說道:「再給撥一些飛雲霹靂炮和飛礞炮,我肯定能守三個月。」
干城哈哈一笑,道:「那就一言為定。若是這回能守住北庭城,你和鄭德賢就是大功一件。」
隨後干城向眾將說明了自己的設想。干城的計劃是:
一是利用民壯協同正規部隊堅守北庭城和輪台城。蠕蠕大軍從金薇山南下肯定會先圍困北庭城,然後伺機殲滅援軍或者偷襲輪台城。
二是在北庭城被圍後,干城會率領主力趕到北庭城外圍安營,並與蠕蠕軍對峙。
三是蠕蠕軍見我軍主力已經出動,必然會派部分精銳部隊偷襲輪台城。輪台守軍和民壯堅壁不出消耗蠕蠕偷襲部隊,干城再率領一支精銳悄悄返回輪台城,然後與輪台守軍裡應外合吃掉這股蠕蠕精銳。
最後干城再率領主力和北庭城守軍與蠕蠕大軍決戰。
陳准捋著唇髭道:「蠕蠕軍以優勢兵力調動我方援軍,再尋機殲滅我軍主力。而我軍以兩座堅城引誘蠕蠕軍分散其優勢兵力,然後尋機殲滅其中一部。」
胡立拊掌笑道:「故人形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
鄭德賢皺著眉頭道:「輪台與北庭之間相距六百餘里。蕭守備若率領部隊來回往返,恐怕會人困馬乏。」
不待干城說話,就聽輪台衛指揮使葉堅說道:「雖然往來疲憊,但我軍無論是趕到輪台,還是馳援北庭城都可以獲得補充。蠕蠕大軍萬里奔襲而來比我軍更疲憊,而且他們只要不攻下城池就是單純的消耗。」
干城負手而立,說道:「我們兵力不占優勢,所以只能多跑路。」眾將官面容冷峻,然後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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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城隨即作出兵力部署,輪台城留下四千部隊外加七千民壯。北庭城留下五千六百部隊外加八千民壯。剩餘三萬餘部隊由干城率領作為野戰主力。隨後又下令讓陳准和鄭德賢率領四萬民壯家屬前往北庭城。
為振奮士氣,干城又下令獎勵參加訓練的民壯每人銀二兩、鹽十斤。前往北庭的民壯多發一兩白銀、鹽三斤。又懸賞凡能俘獲或斬殺蠕蠕可汗鬱律壺寧者賞銀三萬兩。
如此一來,不僅全體將士歡心鼓舞,就連許多普通家屬也都摩拳擦掌。
處暑將盡,蠕蠕十萬鐵騎果然如期而至將偌大的北庭城團團為困。蠕蠕可汗派遣使者前往北庭城下勸降,卻被數支冷箭射成透心涼。鬱律壺寧大怒,立刻下令強攻北庭城。北庭城的戰備工作持續將盡兩年,各種防禦物資相當充足,眼下又得到大量民壯的加強,蠕蠕軍攻城三日並無任何進展。鬱律壺寧便命令大軍將北庭城團團包圍。
蠕蠕一眾將領見強攻北庭城不下,天氣又逐漸轉冷,不禁勸說鬱律壺寧撤軍。鬱律壺寧則不以為然,他對眾將說道:「眼下距離冬季尚早。待秋分將盡時,蕭干城的援軍若還不出動,我軍再撤不遲。」
不過還是有蠕蠕將領說道:「蕭干城為人極其狡詐。若是他繞到我軍背後縱火怎麼辦?」
鬱律壺寧道:「蕭干城不會用打西戎大王子的策略來對付我們。蕭干城打大王子時,晏軍兵力占有絕對優勢,而大王子兵力不足處於守勢。眼下我蠕蠕十萬鐵騎南下,而蕭干城只有區區四萬兵力,還要堅守兩座城池,所以他不敢輕易冒險。」
又有將領問道:「若是蕭干城堅壁不出呢?」
鬱律壺寧笑道:「他若是堅壁不出,我軍就年年前來襲擾。如此蕭干城的四萬軍隊不能出城耕作,糧草必然緊張。長此以往輪台與北庭糧草不足,李承訓就只能從千里之外給蕭干城運送糧草。到時候,我軍再出動主力攻擊李承訓的運輸部隊。等到輪台和北庭的糧草斷絕,蕭干城就只能撤軍。」
一眾將令聽罷紛紛點頭。一位將令說道:「經過前幾日的攻城狀況來看,恐怕這北庭城中就有一萬多守軍。我估計輪台作為蕭干城的老巢,守軍數量也不會低於一萬。如此算來,蕭干城能用於機動的部隊只有不到兩萬。他要是只帶著這點兵出來,那還不夠咱們塞牙縫的。」
此言一出,一眾蠕蠕將領不禁縱情大笑。他們仿佛已經看到蕭干城因為糧草斷絕,率領駐守輪台和北庭的軍民倉皇出逃的狼狽景象。
不過出乎鬱律壺寧與蠕蠕眾將的預料,蕭干城很快率領援軍向北庭城而來。蕭干城將西戎軍馬場的馬匹都已分發給手下各部,就連普通的步兵也都有馬匹乘坐。所以蕭干城所率援軍行進速度很快,在蠕蠕大軍抵達北庭城七日後就趕到北庭城以南四十里處紮營。
這可是讓鬱律壺寧大跌眼鏡,眼下蕭干城不但來了,而且來的很快。至於北庭城城南四十里處有一座城堡。一開始鬱律壺寧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根本沒有派兵去攻打。熟料眼下蕭干城在此處安營紮寨。鬱律壺寧親率五萬鐵騎去進攻蕭干城的營寨。更讓鬱律壺寧吃驚的是,蕭干城竟然率軍列陣迎戰。不過人家蕭干城搶占了有利地形,不但在上風口還在高地上。蠕蠕大軍只好逆著正午的陽光與蕭干城作戰。正面進攻的蠕蠕騎兵因逆光作戰,都無法用弓箭瞄準對面晏軍。可是對面晏軍的火銃和弓弩雨點般射擊過來,打得又准又狠。在蠕蠕大軍進攻隊形出現混亂時,蕭干城的騎兵竟然主動出擊。此時鬱律壺寧才發現,對面的晏軍根本不是自己預想的只有一萬多人,而是有三萬多人,並且裝備精良。蠕蠕軍雖然在數量略有優勢,但根本吃不下眼前蕭干城的三萬勁旅。
鬱律壺寧眼見沒有太大勝算,為避免更大損失只好退兵。轉天鬱律壺寧再次率領八萬鐵騎進攻蕭干城的營地。不過這才蕭干城不再出營列陣迎戰,而是依託城堡進行防禦。
就在蠕蠕主力與蕭干城率領的援軍激戰時,一支兩千人的精銳騎兵突然出現在圍困北庭城的蠕蠕大營面前。蠕蠕圍成部隊毫無戒備,頓時陣營大亂。在北庭城中的陳准見狀,也率領兩千騎兵殺出城來與前來襲營的援軍裡應外合。圍城的蠕蠕軍面對突然襲擊驚慌失措,被打的措手不及,竟然紛紛四散而逃。陳准趁機撲捉許多牛羊返回城中。
蠕蠕可汗得知圍城大營被襲擊,不得已率領主力返回北庭城下。鬱律壺寧本想著圍點打援,卻沒想到蕭干城真帶著援軍來了,自己卻吃不下去。眼下北庭城打不下來,蕭干城的援軍又吃不下,鬱律壺寧心中萌生退意。
蠕蠕眾將官也為到底是繼續進攻蕭干城的援軍,還是繼續攻城而爭論不休。
與此同時蕭干城命令胡立與鍾伯率領一萬兵馬繼續駐紮在現有的營地中。他自己則率領兩萬部隊偷偷返回輪台城。臨行前干城又囑咐胡立與鍾伯道:「蠕蠕連日兩次進攻被挫敗,士氣定然低落。待我率領主力走後,你們要主動派出小股部隊挑釁蠕蠕大軍虛張我軍聲勢,充分迷惑敵軍。不過蠕蠕大軍若是來挑戰,你們務必堅壁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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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立與鍾伯連忙躬身抱拳道:「謹遵將令。」說罷干城率領大軍連忙趁著濃濃夜色奔輪台而去。
再說蠕蠕眾位將領喋喋不休爭吵了半個時辰,也沒有提出一個解決當下困境辦法。鬱律壺寧心中也不免憂慮,眼下的蠕蠕吞併東胡後實力大漲,但也有隱憂。被蠕蠕吞併的東胡人與蠕蠕人並不是一條心。今日他率領八萬蠕蠕主力出戰,留在北庭城下的大營中東胡軍與蠕蠕軍各半。當蕭干城派來的踹營部隊出現時,最先崩潰的就是東胡軍。東胡軍作為一個變數,使得鬱律壺寧不敢全力攻擊蕭干城的主力。
正在鬱律壺寧沉思中,蠕蠕右都尉烏齒納斯忽然上前說道:「大汗,臣有一個計策,不知當講不當講?」
鬱律壺寧連忙道:「請講。」
烏齒納斯躬身說道:「臣與蕭干城夫婦打過多次交到。臣以為蕭干城非常擅長兵行險招。輪台城與北庭城的守軍一共只有四萬,蕭干城卻帶出三萬主力與我軍交戰,臣以為輪台城中恐怕已沒有多少可戰之兵。不如我軍主力拖住蕭干城的主力和北庭城守軍,再派出一支精銳偷襲輪台城。」
鬱律壺寧問道:「蕭干城在輪台城經營多年,之後又有不少晏軍家屬進駐城中,現在我軍前往偷襲能成功嗎?」
烏齒納斯說道:「蕭干城手中就只有這些兵,眼下輪台城必定空虛。若是我軍突然出現在輪台城下,蕭干城為保護城中軍戶家屬必定率領主力回援。屆時我軍一路追擊蕭干城的主力,必然可以殺得蕭干城措手不及、毫無招架之力。」
鬱律壺寧終於點頭微笑道:「都尉說的確實有理。若能偷襲輪台成功固然最好。即便我們拿不下輪台城,也能迫使蕭干城的主力部隊撤出現有陣地。蕭干城只要脫離有利地形和防禦陣地,我軍就能充分發揮兵力和野戰優勢。」
轉天一早,蠕蠕軍不再圍困北庭城,將大營搬到北庭城東面駐紮。北庭城以東有不少湖泊和草場,足夠支撐蠕蠕大軍的供應。蠕蠕軍在此地擺出一副與北庭守軍和蕭干城的主力隔河長期對峙的架勢。很快蕭干城的大營就派出小股部隊到蠕蠕大營前叫戰。這回蠕蠕軍堅壁不出,遇到小股晏軍挑戰基本都是用強弓勁弩射退了事。到了當日夜間烏齒納斯率領一萬五千精銳悄悄向輪台城迂迴。
烏齒納斯第五日夜趕到輪台城,他竟然連夜組織對輪台城的進攻。不過蠕蠕軍遭到戒備森嚴的輪台守軍的迎頭痛擊。烏齒納斯麾下騎兵快速行軍時,萬馬奔騰、地動山搖、煙塵直衝雲霄,輪台城中守軍早就有所防備。所以烏齒納斯的夜襲壓根就沒有達到突襲的效果。反而是後半夜輪台守軍派出兩百人的敢死隊利用神火飛鴉、飛礞炮、一窩蜂等火器將烏齒納斯的大營攪了一個七葷八素。
轉天一早烏齒納斯在輪台城前列陣,並派出一百多軍士到城下勸降。不過輪台城上始終連個人影都沒看到。烏齒納斯見勸降無效,就打算在輪台城東、南、西三面組織攻城。他只把輪台北面網開一面,一來是逼迫輪台守軍棄城,二來是逼迫輪台守軍派人去給蕭干城送信求援。
烏齒納斯先是組織蠕蠕軍在東面的部隊攻城。在雙方圍繞東城激戰兩刻鐘後,烏齒納斯命令蠕蠕軍向南城與西城同時發動強攻。烏齒納斯本以為輪台城上沒有多少守軍。所以他才先佯攻東城,已達到調動輪台守軍集中於東城牆,然後再突然進攻守備相對空虛的南城與西城。出乎烏齒納斯預料的是輪台東城和南城上的守軍一點不少。
看到自己攻城和勸降的計謀都已失算,烏齒納斯額頭上不禁冒出一層冷汗。之前他向鬱律壺寧獻計時,信誓旦旦保證輪台城防備空虛。可是眼下輪台城上根本不是兵力空虛,而是兵力雄厚。根據目前的戰況,烏齒納斯粗略估算輪台城上至少有五、六千的兵力,城中是否還有其他的部隊還不好說。眼見著攻城無望,烏齒納斯連忙撤回兵力,防止傷亡進一步增加。
其實蕭干城率領的兩萬大軍早就提前無恥納斯一天抵達輪台城東北方向的崇山峻岭中,只是派出少量斥候在輪台城周圍觀察情況。至於烏齒納斯這一日一夜的攻城行動,斥候早已報送給干城。很快蕭干城率領的一眾將士都已得知輪台城遭到蠕蠕軍攻擊的情況。各級將佐紛紛向干城請戰。干城一開始只是笑而不語,之後連一些他身邊的親兵也強烈要求請戰。這些將士之所以如此強烈要求出戰,無非是擔心在城中的親人受到傷害,所以才有如此強烈的作戰意願。
干城召集手下將士道:「眾將士稍安勿躁。各位擔心城中妻兒老小,本將軍的婦人和子女也在城中。然今日還不是出戰的最佳時機。爾等將領豈不聞:夫戰者,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眼下蠕蠕派出精銳妄圖一舉攻占輪台城。昨夜蠕蠕偷襲不成,今日攻城又未得手,士氣已然衰落。待明日蠕蠕再次攻城失利,我軍乘敵兵困馬乏之際,再大舉出擊而殲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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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城講話完畢,帳下各千戶紛紛掙著要打頭陣。
干城笑道:「明日全軍出擊,不分前後。斬敵首一級者官升一級,賞銀三十兩。不要官的,賞銀六十兩。」這種賞格比朝廷的官方指導價顯然要高。這進一步刺激了一眾將士。全軍上下無不摩拳擦掌戰意盎然,只等明日升官發財。
轉天一早烏齒納斯改變策略,派出一千精銳到輪台城下叫戰。叫了大約一刻鐘,忽然城門上站出一名身穿金甲的女子。只見他身穿紅底百花戰袍,外罩直身魚鱗金甲,光著頭沒帶頭盔,只留了一個驚鵠髻。這位女將軍柳眉杏眼。很多蠕蠕人都見過她本人或者是她的畫像,她不是胭脂虎又是是誰?城下蠕蠕人又見她身邊多了擐甲而立的兩個侍女,正是紫葲和吳佩佩。只聽鄭德音一陣冷笑,方才說道:「烏齒納斯好久不見。你如今也漲了本事,竟然敢帶著兵來攻打本縣主的城池。是不是還想讓本縣主再教教你如何騎射?」
烏齒納斯氣得哇哇大叫,他衝著周圍略顯慌張的一眾將士道:「都不要慌張,所謂胭脂虎就是一位普通女子,並不是什麼虎神所化。本都尉去晏國京師親眼見過。」
烏齒納斯命數十名軍士沖城頭高喊:「蕭干城所率三萬大軍已被鬱律壺寧可汗消滅,爾等還不速速歸順。」
烏齒納斯的話果然氣了作用,城上軍民不禁一陣騷動。鄭德音仍然一陣冷笑,然後高聲說道:「烏齒納斯,看來你真是長本事了,竟然還學會說瞎話了。不過本縣主的儀賓若是被你們害了,鬱律壺寧那老賊就該率領蠕蠕全軍來攻打輪台城。絕不會只派你這麼個不成器的東西來攻輪台。」城上軍民聽到鄭德音的話紛紛點頭,軍心頓時穩定。
烏齒納斯被鄭德音戲辱一番不禁更加惱羞成怒,讓數十名叫陣軍士高喊:「凡擒殺胭脂虎者,賞馬一百匹,牛羊千頭。」
鄭德音毫不示弱,命身邊軍士高喊:「我家縣主說了,蠕蠕將士能執烏齒納斯人頭來降者,封千戶,賞銀五千兩。能持鬱律壺寧人頭來降者,封萬戶,賞銀三萬兩。」
蠕蠕軍聽到對面胭脂虎提出的賞格,竟然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向烏齒納斯。畢竟蠕蠕軍中有不少東胡人,他們跟蠕蠕並不是一條心,如果能發財為啥不干他一票?烏齒納斯從這些東胡人的目光中感到一絲恐懼。若再放任鄭德音再這麼挑逗下去,自己的軍隊真有可能臨陣倒戈。
烏齒納斯連忙命叫陣大軍喊道:「扶雲縣主要是有本事出城與烏齒納斯大人大戰三百回合,一決勝負。」
只聽城上鄭德音罵道:「呸!烏齒納斯,你也算條漢子,竟然還學會欺負女人了?本縣主告訴你,輪台城裡沒有任何軍隊,如今城上都是女子。你有本事就來攻城,少他娘的廢話。」
烏齒納斯被鄭德音懟得啞口無言,他還真忘了胭脂虎是女的。隨即烏齒納斯暴怒喝令大軍強攻輪台城。烏齒納斯身邊的副將丘敦鴻勸說道:「請大都尉息怒。胭脂虎這是故意激怒我軍。她說的並不一定是實話。」
烏齒納斯怒道:「眼下北庭城有一萬守軍,蕭干城又帶著三萬主力援救北庭。這輪台城內不可能再有多餘的部隊,眼下守城的肯定又是胭脂虎組織的婦女和小孩。當年雲州之役時,蕭干城與胭脂虎也是如此裝神弄鬼。若是當時我軍堅決攻城,雲州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不過烏齒納斯做夢也不知道,輪台城中部署有輪台衛指揮使葉堅的三千人,另有輪台守備府的一千三百人的衛隊,外加七千民壯。其中戰力最強的就是輪台守備府的一千多人的衛隊。這一千衛隊就是干城當初火燒西戎大營,千里奔襲攻占輪台的那支精銳部隊。這支部隊得到了干城的巨額獎賞後,幾乎已經成為蕭干城的私人衛隊,他們只認蕭干城,不知京師天子。如今干城又將這隻精銳進行了擴充,加入了由馮憑招攬的三百西戎老兵。要說干城也有私心,將這支最精銳的部隊留在輪台保護鄭德音母子。
果然烏齒納斯的攻城部隊就好像咬住了一枚堅硬的核桃。雖然核桃在嘴裡,但滿口的大牙都快被崩掉了。烏齒納斯的進攻直到中午才停歇下來。熟料鄭德音此時又站在城頭挑釁。只聽她數落道:「烏齒納斯,你就是無能的孬種。連姑奶奶布下的女兵都打不動。我看你還是早點回去抱孩子去吧!」說罷城上傳來許多女子笑聲。
烏齒納斯扔掉手中的烤肉,就要指揮大軍繼續攻城。身邊丘敦鴻連忙勸阻道:「眼下戰士們已經攻了半日城了。讓他們略微修整一下,下午再攻不遲。」
烏齒納斯瞪了丘敦鴻,這才怒氣沖沖坐下。熟料城上又響起喊話:「執烏齒納斯人頭來降者,封千戶,賞銀五千兩。能持鬱律壺寧人頭來降者,封萬戶,賞銀三萬兩。」
丘敦鴻眼見烏齒納斯又要發怒,連忙又勸道:「胭脂虎就是想激怒將軍,讓我軍繼續攻城,好消耗我軍實力,挫滅我軍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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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齒納斯擺擺手道:「你有所不知,蕭干城一貫虛張聲勢兵行險招。他老婆如此囂張,其實是在掩蓋兵力不足,不想讓我軍攻城。」
丘敦鴻不無憂慮道:「可是我軍都已經強攻輪台半日了,若是能攻進去,應該早就成功了。不如我們先收兵,將大營移至城北。等待蕭干城率主力回援時,我們與大汗前後夾擊,在野戰中殲滅他們的援軍。到時候輪台城自然會開城投降。」
烏齒納斯沉吟片刻道:「今日下午我們繼續攻城。如果還攻不下來,明日再將大軍移到輪台城北。」
丘敦鴻道:「為何要等明日再將部眾轉移到城北?」
烏齒納斯笑道:「輪台城送出求援的消息最快也要兩日才能到蕭干城的手上。蕭干城再率領主力前往輪台,最快也要四天左右的時間。所以我們不必著急轉移到城北駐紮。」
丘敦鴻思索良久,也只好贊成烏齒納斯的判斷。
到了當日下午,烏齒納斯再次組織攻城。結果仍然一無所獲。到了傍晚烏齒納斯下令停止攻城,命令部隊就地休息。所有蠕蠕將士正在準備吃晚飯時,忽然從輪台城北一陣煙塵騰起。烏齒納斯和丘敦鴻等人都驚訝不已,不知到底是風沙還是有大股的部隊來襲。
丘敦鴻竟道:「莫非是蕭干城的援軍趕到了?」
烏齒納斯尚在猶疑中,他嘴角抽動。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蕭干城就是晝夜馳援輪台也不會如此快。我們才剛到輪台城兩日。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回援?」
丘敦鴻道:「莫非就是風沙而已?」
烏齒納斯不再猶豫,命令斥候前往查看。可是斥候還未返回,駐紮在輪台東面和西面的軍隊就遭到了攻擊。此時烏齒納斯的部隊連續攻城兩日疲憊已極,更加上現在眾人正在吃晚飯,所以遭到攻擊後蠕蠕各部亂作一團。正是人找不到馬,盔甲也來不及穿,兵器也不知被誰拿走了。蠕蠕左右兩翼部隊正手忙腳亂時,駐守輪台的部隊也殺了出來。輪台守備府的衛隊一馬當先從南城沖了出來。領隊的馮憑一騎絕塵直奔烏齒納斯的帥帳而來。
烏齒納斯反應賊快,拋下大軍與副將連忙翻身上馬棄軍而逃。不過他們跑了,卻把象徵指揮權的三尾狼纛給扔下了。馮憑老當益壯一馬當先將狼纛拔起。所謂狼纛就是一支粗大的長矛,長矛下方繫著幾根狼尾巴。狼尾巴越多代表頭領的級別越高。烏齒納斯的狼纛就只有三根狼尾巴,所以被稱為三尾狼纛。
經過一夜混戰,蕭干城的部隊斬首八千餘級,另外俘虜蠕蠕軍近一萬多。剩下許多蠕蠕兵紛紛潰逃躲入天山中。轉天早晨蕭干城命全軍將士修整一日。不過一些官兵註定休息不了。守備府的主簿和各衛的僉事、經歷官等忙了整整一天統計人頭,以便日後獎勵。干城看到自己的軍隊竟然一戰斬了八千人頭,也不禁皺眉。這回雖然打了大勝仗,但要支付的獎勵至少四十萬兩銀子左右。饒是有蠕蠕寶庫撐著,也有些吃不消。於是他連忙起草了一封報捷的文書報送給李承訓和秦源。信中一方面報捷,一方面請求朝廷及時調撥銀兩獎勵有功將士。以前打掉蠕蠕非常不容易。因為我軍多步兵,蠕蠕都是騎兵來去如風。蠕蠕一見戰事不利就快速逃跑,我軍根本追不上。但是這次蠕蠕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斬獲的人頭著實超出往常的戰鬥。
不過現在仗還要打,並不能有絲毫懈怠。畢竟鬱律壺寧還有八萬多主力在北庭城虎視眈眈。自己萬一指揮失當就會反勝為敗。他寫完報捷的奏摺後,又找來馮憑。干城吩咐道:「馮千戶這次你一舉奪得蠕蠕軍三尾狼纛,著實立下大功。不過眼下鬱律壺寧主力尚在北庭,我們還不能掉以輕心。」
馮憑立刻會意,說道:「卑職定當謹慎行事。不知將軍下一步還有什麼計劃?」
干城說道:「明日本將要率領主力趕往北庭,繼續與鬱律壺寧糾纏。本將還想派出兩千精騎橫渡瀚海,突襲蠕蠕在金薇山的後方營地。不知馮千戶可否為此隊精騎的頭領。」
馮憑抱拳胡跪在地,說道:「卑職的富貴是將軍給的,為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干城上前扶起馮憑道:「將軍此言差矣。將軍得封千戶是朝廷的封賞,也是你應得的。」干城這番話冠冕堂皇,但言不由衷。立功的人有的是,關鍵看上級給不給力。
馮憑還要再說什麼,卻被干城攔住。干城說道:「你過去在西戎從軍時間很長,對西域地形十分了解。所以本將才將此等重任託付給你。此行須快去快回,遲則會趕上蠕蠕主力。不過你若是能順利抵達蠕蠕的後方,一定要儘量焚毀蠕蠕的牛羊和帳篷,屠戮他們的婦孺。如此方可使蠕蠕無法過冬,也可以抑制他們的人口。」
馮憑聽罷先是一愣,但看到殺氣騰騰的干城立時反應過來,連忙叉手稱是。干城又說道:「在蠕蠕後方無論斬殺何人,其首級與斬殺蠕蠕士兵賞格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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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憑領命而去。干城又找來輪台衛指揮使葉堅道:「明日我率領大軍返回北庭後,你要在輪台城嚴加戒備。」
葉堅道:「卑職明白,如今蠕蠕潰敗,但主將烏齒納斯逃亡,還有五千餘蠕蠕潰兵不知蹤跡。卑職一定嚴防死守,防止烏齒納斯糾集潰兵反撲。」
干城點點頭道:「葉指揮駐守輪台,本守備十分放心。不過你嚴防死守的同時還要派出斥候四處張貼懸賞告示。凡持烏齒納斯人頭來降者封千戶、賞銀五千兩。凡東胡人前來投降者,願意回老家的我軍予以護送返回,願意留在西域的給予安家費和良田。」
葉堅兩忙抱拳道:「將軍分化瓦解蠕蠕,果然高明!」
干城擺手,笑道:「眼下大戰在即,你我不必客套。」
葉堅也領命而去。
忽然一陣腳步窸窣,從屏風後走出一位貴婦人。干城見是德音走了出來,連忙起身笑臉相迎。德音沖干城笑了笑,這才柔聲說道:「這幾日折騰下來,你也累了。今晚你就回後院好好睡個覺吧。」
干城笑道:「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軍灶未炊,將不言飢。」
德音略顯倦意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在我面前掉書袋子。千頭萬緒,打仗的事最重要。你要回營,我不攔著。但是有個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干城連忙躬身叉手道:「末將聽令。」
德音嘆了一口氣道:「你打仗就打仗,為何要去殺蠕蠕人的妻兒老小。」
干城冷笑道:「蠕蠕人的妻兒就是狼崽子。你不殺他們,等著他們長大了就會來中原燒殺搶掠。遠的不說,就說前兩年,朝廷有意與蠕蠕和好。可是蠕蠕翻臉不認賬,吞併東胡還不滿足,掉頭又來打我們。要是不把他們打死打殘,咱們永遠沒有好日子過。」
德音低頭思忖片刻,覺得如今能逼鬱律壺寧退軍,也只有這麼個法子好使。她柔聲說道:「夫君說的是這個理。不過咱們打完這一仗能不能辭官回家好好過幾天安生日子。總是這麼打打殺殺,妾真是累了。」
干城笑道:「為夫也正有此意。咱們再這麼打下去難免會引來朝廷的猜忌。」
德音點點頭道:「三代為將,道家所忌,窮兵黷武,古有成戒。今日唯請將軍慎之又慎,切莫殺戮太盛傷及子孫。」
干城笑道:「《後漢書耿弇列傳》贊曰,三世為將,道家所忌,而耿氏累葉以功名自終。將其用兵欲以殺止殺乎?何其獨能隆也!
為夫不過是以殺止殺,以戰止戰。對敵人仁慈,就是放任敵人對我朝百姓的殺戮。還請夫人不要擔憂,末將自有分寸。」
德音沒再說什麼。干城見狀便躬身施禮,然後轉身去大營了。德音望著干城的背影不禁輕輕嘆一聲。她今日多少有些後悔帶著蕭青梁登城禦敵。蕭青梁今日在城樓二層將兩軍激戰看了個滿眼,還在家丁的幫助下向城下的蠕蠕攻城部隊放了兩發鳥銃。據家丁說,青梁好像還打中了一個蠕蠕人。德音一點不高興。她帶青梁登城是為了穩定軍心,熟料這孩子看過血腥的戰場竟然如此興奮。現在「三世為將,道家所忌」這句話令她揮之不去。干城做事有分寸,她是信得過的,但是青梁以後會怎樣呢?他會秉承以殺止殺,以戰止戰的理念不濫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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