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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嫵蹙了蹙眉,瞥見一旁的四喜,彎腰把它撈起來,對他道:「少囉嗦,走。」
簡讓一笑,舉步往寢室走去。
四喜哼哼了幾聲,肥肥的小身形掙扎著。有雙福在近前的時候,它其實看她很不順眼。
「乖啦,乖啦。改日給你做排骨吃,好不好?」鍾離嫵語氣很溫柔地哄著四喜,引得簡讓回頭瞧了她一眼。
雙福原本正扒著他肩頭起膩,聞聲看向她,嗓音清亮的叫了一聲。
「一邊兒去,沒良心的。」鍾離嫵沒好氣。
雙福又叫了一聲,這次是衝著四喜。
簡讓逸出清朗的笑聲,轉入寢室。
鍾離嫵站在門口,一面安撫著四喜,一面凝神打量室內陳設。
寢室與東次間中間的牆壁,里外都陳列著高大的衣櫃、書櫃、多寶架。
她所處的位置,正好可以估算出里外櫃、架加上牆壁的寬度。
片刻後,她目光一閃,笑了。
她本就對他這住處有著莫大的興趣,看出蹊蹺是遲早的事。
他也本就沒想瞞她,此刻順手按下機關按鈕,之後打開兩扇櫃門。
鍾離嫵走過去,探頭看向裡面。裡面有一條只容一人行走的窄路,以石階鋪就,兩旁點著長明燈。
路不算短,通往的自然是密室。
「地下藏著你的全部家當麼?」她回頭笑問他。
「嗯。」
「可是,」鍾離嫵又探頭看了看裡面,「路那麼窄,要怎樣把東西搬下去呢?」
簡讓就笑,「還有另一個入口,在廂房,眼下小廝住在那裡。」
鍾離嫵頷首。來他的寢室都不妥,他帶她去小廝的住房更不妥。
「那,密室很大麼?」鍾離嫵對這類事情很好奇,因為以後她一定會用到。
「下面占地面積加起來,應該與正屋差不多。」
「有機關?」
「自然。總不能浪費人手看門。」
「地下被挖空了這麼大地方,上面的屋宇還特別結實……嗯,等我建宅院的時候,一定要向你請教。」機關消息她懂得,卻不懂蓋房子這門學問。
「……」簡讓沒接話,岔開話題,「不下去看看?」
「今日就算了。」鍾離嫵道,「跟你再熟悉一些再去。」
簡讓也不勉強,「好。」
鍾離嫵轉身回東次間,「我好好兒選幾本書才是正經。有沒有有意思的史書兵書?」
「最多的就是這兩樣。」簡讓揚眉,「女孩子家,怎麼愛看這類書?」
「不然看什麼?難道我還能跟你借戲本子、詩書不成?」
簡讓就笑,「也是。」轉而揚聲喚來杜衡,讓他帶人把一箱子宣紙和兩套文房四寶送到筱園。
雙福安靜了這一陣,沒心情再與簡讓起膩,隻眼巴巴地瞧著鍾離嫵和四喜,這會兒低聲地叫起來。
有點兒委屈的樣子。
「不知道你在委屈什麼。」鍾離嫵數落它,「只准你跟著天敵的東家跑,不准我抱抱四喜?真是把你慣得沒個貓樣兒了。」
雙福跳到地上,仰著小腦瓜看她。
鍾離嫵的心立刻柔軟下來,把四喜放到書案上,俯身撈起了雙福。
雙福好像跟她分別的好一陣子似的,格外親昵。
這算什麼?吃四喜的醋了?簡讓滿心笑意。
杜衡到了門外,稟道:「方緒之來島上之後認下的二弟方旭成過來了,要見您和鍾離大小姐,這會兒等在大堂。掌柜的問您二位要不要見。要見的話,他會陪同方旭成過來。」
簡讓摸了摸下巴,「我見見他。鍾離大小姐沒空。」
杜衡稱是而去。
鍾離嫵低聲道:「說起來,方緒之的死,跟你沒關係吧?」
「沒有。」簡讓對她一笑,「一個賭徒,還不值得我出手。那天我的確是安排人去做了一件事,但與命案無關。」
「那就好。」鍾離嫵放下心來。
「回房吧。方旭成不是好東西,你真不需見。」
「我看看熱鬧也不行麼?」
此刻,她和雙福都忽閃著大眼睛瞧著他,這情形不知多暖心多悅目。簡讓頷首,「那你們在房裡看熱鬧,我去院中應付他。」
鍾離嫵一笑。
他向外走之前,她留意到他的玄色錦袍上沾了幾根雙福的毛,笑意更濃,抬手示意。
簡讓低頭看了看,漫不經心地用手撣了撣。
正如簡讓說的,方旭成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只是方緒之名義上的手足,眼下人死了,他高興還來不及——那麼多錢財,除去打發一些人的小部分,都歸他。
一得意就忘形,對他來講,實在是至理名言。整日的興奮竊喜之後,他想財色雙收。
方緒之的屍體還在傅家停放,要等到眾人確認死因之後操辦喪事。
喪事期間,他必須要收斂些,那麼有些事情,就只能在這一兩日抓緊辦妥當。
掌柜的陪著他和一名隨從走進靜照軒的時候,簡讓已在廊間的竹椅落座。
「來坐。」簡讓抬手指一指圓幾一旁,招呼掌柜的,「您也嘗嘗我帶來的茶。茶不好,您將就些。」
掌柜的笑呵呵地道:「什麼茶到了公子口中,怕是都不及一滴酒來的醇香。您這兒的茶,貴在少見。」
「簡公子。」方旭成拱手一禮。
「嗯。」簡讓一面給掌柜的斟茶,一面道,「有話直說,就不請你坐了。」
方旭成見他分明是目中無人的做派,毫不掩飾心裡的不悅,「也好,公子貴人事多,那我就長話短說:一日之間,三條人命,島上從無先例。怎麼你和那個寡婦的庶女一到島上,便出了這種事呢?」
簡讓放下茶壺,將茶杯送到掌柜的手邊,「懷疑我們?」
方旭成冷哼一聲:「不懷疑你們才是腦子有毛病。」
「說,怎麼打算的?」
方旭成道:「這件事情,人們懷疑你們是一回事,我心裡有數沒數是另外一回事。這樣吧,打個商量,你把住在你隔壁的女子交給我,我帶回去盤問一番,好歹走走大面上的章程,讓我對家裡的人有個交代。」
「有話問我就行。」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不知好歹呢?!」方旭成擰了眉,不陰不陽地道,「我這意思不是挺明顯麼?你把那個女子交給我一半日,讓我心裡舒坦了,自然就會將你們從這件事裡摘出去。怎麼,想獨享美色?……」
簡讓眼中迸射出寒芒,對侍立在一旁的杜衡打個手勢。
杜衡一個錯身,到了方旭成面前,閃著寒光的手向前一送。
方旭成身形劇震、僵滯,片刻後,表情才轉為痛苦。他隨從驚見這轉變,心生怒意,嘶吼著撲向杜衡。
杜衡一腳飛起,那隨從被踹出去兩丈之外。
簡讓站起身來,緩步走下台階,趨近方旭成,「別急,容我想想,怎麼治你這種下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