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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嫵語凝。彼此離得這樣近,她感受到他肌膚的溫度,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她臉頰有些發燒,將剛剛尋到的中衣抱在懷裡,藉此與他拉開一點微不足道的距離。
簡讓讓她枕著自己的右臂,吻了吻她微蹙的眉心,「難受?」
她輕輕點頭,「嗯,腦子有點兒犯暈。」
&麼?」他拍了拍她的背。
鍾離嫵身形立時輕輕一震,隨後想了想,「還好。」她對任何形式的疼痛,都不是很敏感,摔摔打打這些年,大傷小傷是常事,幾乎已經習慣。
&松點兒。」簡讓語氣柔和,指尖滑到她蝴蝶骨下方的疤,「何時受的箭傷?」
鍾離嫵想了想,「有幾年了吧。是在背部,就沒用祛疤的藥膏,而且用了也不能去掉。」
&為何事受的傷?」多年的經歷見聞,讓簡讓打心底覺得,男人流血受傷是人之常情,女子則就該是養在溫室里,不經風雨。她的不嬌氣,在最初讓他欣賞,而在之後,便讓他心疼。
&鍾離嫵沉吟片刻,敷衍地笑了笑,「學藝不精,自然要受點兒教訓。」細細想來,這處箭傷,是替小虎擋下的。那是她去西夏期間的事,她帶著麒麟、小虎、秦良夜入西夏朝臣的密室,小虎觸動了機關,她除了幫他擋下,當時全無更好的選擇。亦是從那次之後,跟著她的幾個人,都鐵了心要追隨一輩子。這樣算起來,她得到的回報太多,怎麼會將那點兒小傷放在心裡。
&叫含糊其辭,等於什麼都沒說。」簡讓有點兒無奈。
鍾離嫵歉意地笑了笑,「那我說點兒實在的。我去西夏,發了橫財,簡單說起來,就是坑蒙拐騙得來的。從十歲之後,不論情願與否,都殺了不少人。而且,以後可能還會殺人。」停了停,她對上他的視線,「你娶回來的人,是這樣的。」
&知道。」簡讓微笑,「就是這樣的人,在一起才算般配。」
鍾離嫵開心地微眯了大眼睛,「跟我想的一樣。」
簡讓見她已放鬆下來,便將她還摟在懷裡的衣服拿走,隨意放到一邊,予以快速輾轉的一吻,「昨晚真醉了?」
&她抬手抵著他的胸膛,「想到了以前一些不開心的事。」頓了頓,有點兒懊惱,「我不是故意的。」
花燭夜,新娘子只記得一些片段,真是個笑話。而對她來說,最多的是遺憾。
可是沒法子,昨日不能如常用飯,一整日只吃了幾口東西,是為著避免花轎出門到禮成期間鬧笑話。胃裡空空的,心緒不佳,敬酒時兩桌下來,喝的酒也不少,不醉才怪。
她喝醉之後,臉色不變,言行也如常,自己不說,誰都看不出。就是這樣才最糟糕。她情願自己是那種一沾酒就臉紅紅的體質,不管怎樣,任誰看到,都會懷疑或認定她醉了。
簡讓輕輕地笑起來,「沒關係。不是跟你說了,我們照本宣科再來一次。」
「……」
他翻轉身形,懸身凝視著她,「好麼?」
她微垂了眼瞼,繼而抬眼看著他,抿了抿唇,是與她兩情相悅的男子,亦是要與她攜手走過餘生歲月的夫君,她想要清清醒醒地被他擁有,亦擁有他。
說是照本宣科,過程自然與昨晚不同。
他微微側頭,捕獲她的雙唇,溫柔綿長的吻著她,手勢游轉,含帶無盡柔情。
一點一點的,她血脈骨骼之中似是有星星點點的火苗被點燃,跳躍著的光火形成一股暖流,在她周身流轉,將她的意識一點點吞噬。
她變得越來越綿軟。
他的手覆上那一方幽谷,小心翼翼地摩挲、試探。
她的素手落在他肩頭,無意識的用力,扣住他發燙的肌膚。
指尖微濕,他將她安置成敞開的姿勢,扶著著纖細嬌柔的她,深深地吸進一口氣。
仿若潛龍入清溪。她閉了閉眼,打心底懷疑自己能否接納。怪不得,記得的零星片段中,有著疼痛——那時不知緣故,此刻才明白。
但他很耐心,最大限度的緩解她的不適,讓她一點點適應,最大限度的克制著,靜下心來,一點一滴的細品、享有。
她身形蜷縮起來,摟著他,宛若海中一葉小舟,隨著他帶來的風波浮浮沉沉。
她在他懷裡,而他又被她纏繞。隨著一點一點的推進,妙不可言的感受便一點一點融入他的血液,流轉到脊椎,再蔓延至周身。
恰如昨夜,花為他開,情為他動,讓他一步步撇開束縛,抵達嬌蕊。
……
簡讓的感受是:比昨晚好了很多。
鍾離嫵的結論是:也就那麼回事兒——那些之於她很是新奇的感受,讓她完全亂了方寸,無法在當下適應,以後麼……她並沒信心全然改變。
她並沒對他隱瞞。
簡讓只是一笑,「會越來越好。」
鍾離嫵保留所有的懷疑。但,這就是成親之後需要面對並接受、習慣的吧?慢慢往下看吧。
沐浴更衣之後,鍾離嫵最記掛的是雙福,詢問過水蘇,得知小傢伙前天起就被安置在了後園的小樓,當即轉去尋它。
遠遠的,她就望見了坐在二樓窗台上的雙福。
雙福亦看到了她,立時嗓音清涼的叫了一聲,繼而便焦慮地在窗台上走來走去,又瞧著下面。到底是反應過來,嗖一下跳到室內的地上。
片刻後,它到了小樓門外,高高的翹著尾巴,連聲叫著跑向她。
&福,快來。」鍾離嫵留意到了它髒兮兮的爪子、不再油光水滑的毛,打心底心疼起來。小傢伙這一定是不叫人給它洗澡,自己也沒心情洗臉、打理一身漂亮的毛。
雙福到了她近前,叫聲轉低,似是透著無盡的委屈。她彎腰的時候,它立即跳到了她懷裡,大眼睛閃爍出喜悅的光彩,呼嚕呼嚕的在她懷裡拱來拱去,由著性子起膩。
&好兒吃飯沒有?」鍾離嫵握住它一隻前爪,毫不在意爪子上沾的泥土。
水竹快步跟過來,道:「飯倒是還吃——每次都是公子耐心哄著。就是一直鬧脾氣,在宅院裡跑來跑去,奴婢與凌霄要是不始終跟著,怕早就尋回客棧了。」
&我嫁人,卻委屈了我們雙福。」鍾離嫵滿臉憐惜,轉身回房,「走,帶你吃點兒好的,吃完飯洗個澡。」
另一邊的四喜,比起雙福的情形要好很多。到底是前些日子就跟著簡讓搬來了,而且相較之下,雙福更像是那種極為黏人的犬類的脾性,它倒是沒什麼。長時間見不到簡讓的話,發一通火,毀他點兒東西,心情就會緩和很多。
回到房裡,鍾離嫵就忙著伺候雙福吃飯、洗澡,直到小傢伙恢復成慣有的漂亮、歡喜模樣,才轉去用飯。
四喜早就吃飽了,看到神氣活現的跟在她身邊的雙福,立刻嗷嗷嗷地叫起來。
這一次,雙福徑自跳到了坐在飯桌前看賬冊的簡讓的椅子上。這兩日一夜,對它最好的就是他,而且不難判斷,他是這裡的主人,更是讓四喜束手無策的人。
簡讓失笑。
四喜坐到他跟前,衝著他叫起來,仿佛是在質問他到底跟誰親。
鍾離嫵忍俊不禁,悠然落座,對簡讓道:「以為你早就吃完了呢。」
&麼會。等你呢。」簡讓由著雙福坐在一邊,放下賬冊,舉筷給她夾了幾隻水晶蝦餃。
鍾離嫵安之如怡,津津有味的享用,繼而訝然,「這麼好吃呢。廚子的手藝不錯啊。」民以食為天——她大概是最能詮釋這句話的人之一,到何處最關心的都是飯菜如何。吃不好就會鬧情緒。
簡讓因此滿心愉悅,如實道:「兩隻小饞貓進門,我怎麼敢怠慢,特地給你們找了幾個廚子。」
鍾離嫵斜睇他一眼,隨後埋頭吃飯。
四喜吵了一陣子,雙福也不理它,專心致志地洗臉,簡讓則一面吃飯一面看賬本,它只能偃旗息鼓,氣哼哼的坐在那兒。
鍾離嫵吃得半飽的時候,見簡讓一心二用,站起身來,探手將他手裡的賬冊搶到手裡,「專心吃飯,這時候一心二用,對胃不好。」這是她前世得出的經驗。
簡讓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是她讓他等這麼久,他才找點兒事情做,這會兒要不是就快看完理清楚了,他也不會一心二用。
鍾離嫵落座,把賬冊放在手邊,「吃飯。」
這霸道的脾性,該怎麼給她板過來呢?他腹誹著,但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與她一起吃飯,看著她像貓一樣優雅又滿足的樣子,實為莫大的享受。
島上成親的人,並沒認親的風俗,況且他們也實在沒多少關係算得親近的人。是以,從這一日起,他們就要開始正經過日子。
飯後,鍾離嫵與簡讓說起了眼前一些事情:「隨我過來的小廝、丫鬟,平日只歸我管,你可別把他們當成你的下人。他們雖然住在這裡,但是平日只負責我交代的差事,你或你的下人看不慣的話,我就在這條街上給他們安置個住處。」
簡讓凝了她一眼,頷首,「這是自然。」
鍾離嫵安心一笑。
簡讓起身道:「我去外院,知會管家,再與管事對對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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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門之後,麒麟來見鍾離嫵,將幾封信件、字據交給她,「這是余老闆的字跡。」隨後又取出兩幅圖,「這是賭坊、他家裡的地形圖。」末了奉上一張宣紙,「這是他平日飲食起居的習慣。」
&鍾離嫵接到手裡,滿意的笑了笑,「沒別的事了。」麒麟、秦良辦事的效率是越來越高了。
麒麟則問道:「您打算何時動手?」
&情形。」這一次,鍾離嫵從最初就打定主意親力親為,但並不想讓親信擔心,「到時候再告訴你。」
&一定要告訴我們。」
鍾離嫵就笑,「知道樂。囉嗦。這期間,去查下一個人。」
&麒麟放下心來,笑著離開。他無從知道,他家大小姐,隨時隨地都可能騙人,以前只是從沒騙過他而已。
而與此同時,簡讓正吩咐杜衡:「不著痕跡的監視麒麟、小虎等陪嫁過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