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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星月隱退,晨曦未綻,整座無人島陷入盲了一般的漆黑、寂靜。
余老闆密室爆炸的沉悶而巨大的聲響,使得附近幾條街的人都被驚動。住得較近的,清晰地感覺到地面的震動,自夢中被驚醒的人們,初時還以為是暴風雨、地震這般的天災在這個時節降臨,急匆匆逃到室外。
動靜雖然大的出奇,但是並沒多少傷亡,引發的火勢也沒蔓延成災——余老闆密室上方的院落,距離別的屋宇都比較遠,密室在頃刻間爆炸、燒毀的時候,上面的屋宇隨之塌陷下去,濃煙、火苗竄到地面的時候,余家的下人已反應過來,及時取水撲火。
余夫人最初聽到丫鬟的通稟,嚇得心口疼的老毛病險些復發,緩過來之後,第一句就問:「洪飛呢?他沒在那裡吧?」得知兒子昨晚從賭坊回來就與兒媳歇下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手忙腳亂地披上衣服,趕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余洪飛先一步到了,看著昨日庭院化作廢墟,臉上只有震驚。他不明白,怎麼一夜之間就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父親這是打的什麼主意?難不成昨晚被他氣得發瘋了?
不對,父親呢?
他連忙問身邊的下人,又問母親。
沒人知道余老闆在何處,更有人吞吞吐吐地道:「昨日老爺回來之後,就……就進了書房,去了密室……不、不知道有沒有出來……」
這意思是不是說,父親很可能已經隨著密室的銷毀而身亡了?
余洪飛望向母親。母子兩個四目相對,從對方眼中看到的是茫然、驚愕,和少得可憐的悲傷、擔憂。
傅先生聞訊之後,當即與傅清暉趕到余家,看著眼前情形,一頭霧水。
傅先生詢問余洪飛:「你父親呢?」
余洪飛搖頭,把下人的話複述一遍,定了定神,道:「若是家父臨時去了別處,那最好不過……若是……還請先生留在這裡,幫晚輩找些人,看看能不能找到……找到一些蹊蹺之處。」真正想說的,是能否找到人的屍骨,可即便是對父親再不滿再漠視,這種話也無法說出口。
傅先生頷首,滿口應下。
傅清暉站在一旁,卻是若有所思。他對這件事的第一反應,是余老闆做賊心虛、眾叛親離之下,自盡了。他這幾日都留在家裡陪妻子,不曾去過賭坊,但是身邊的下人還是會去轉轉。
余家父子兩個近幾日一直圍著錢財鬧騰的事情,他聽說了,昨晚余洪飛去賭坊的事情,也了解大致原委。
一個人,活到了余老闆那種地步,還有什麼盼頭?賺再多的黑心錢又能怎樣?又不能帶著到地下收買閻王爺。
傅清暉故意打了個呵欠,對兄長道:「我對這些不在行,留下來也是添亂,先回去了。」
傅先生頷首,「去吧,喚人將你二哥、三哥和歸雲客棧的掌柜的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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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東升,陽光普照。
附近幾條街的人都因為余家的事情湊在一起議論、猜測,很多看戲不怕太高的人,索性到余宅去看熱鬧。
簡宅里里外外一切如常,氛圍平和、安靜。
正房寢室的房門關的緊緊的。
雙福、四喜試探著扒開門,總是不能如願,只好失落的放棄,回到自己所在的西次間嬉鬧。
隨著夫妻兩個的愈發親密、形影不離,陪伴它們的時間便少了很多。它們少了以前最親近的人,整日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只有對方,不可能一直對峙下去。
最主要的原因是,雙福是個沒心沒肺的,只要四喜不衝著它亂叫,它就是很友善的態度,經常自顧自趴到四喜專用的小毯子上玩兒。
四喜起初氣得跳腳的叫,後來,不得不慢慢接受甚至習慣雙福的氣息,脾氣也就慢慢的小了。沒法子,除了接受眼前這個心大的,它找不到更合心意的夥伴。
寢室內,陽光透過雪白的窗紗,在地上打下片片柔和的光影。
窗台上擺著的盆景里的花開得正好,散發出清淺的香氣。
千工床懸著大紅色羅帳,隨著裡面的人偶爾無意間的碰觸,泛起明顯或輕微的漣漪。
隨之起伏不定的,還有夫妻兩個時而急促時而凝重的喘息聲。
男子的近蕎麥色肌膚與女子的白皙形成鮮明對比。
肌膚緊繃的堅實的手臂、寬闊的背脊、窄窄的腰身,形成含有力量、彈性的悅目線條。
女子素白的雙手按在枕上,臉頰微揚,漆黑的雙眉微微蹙起。她臉頰微紅,像被霞光染過。她先是抿唇,繼而咬住唇瓣。
末了,她終究是無助地回頭,語氣有點兒顫巍巍的,「阿讓……」
&不行了?」他迅速的點了點她的唇。
「……」她沒說話,手緊緊抓住了繡著錦繡鴛鴦的枕頭,咬著唇連連輕哼。
他騰出一手,板過她的臉,纏綿的吻住,「別忍著,我喜歡聽。」
她已隨著一番甜蜜的風暴身形一軟,膝蓋滑了滑。
他狹長的鳳眼裡有了些許笑意,讓她反過來面對著自己。
&子。」她咬了他下巴一下。他說剛剛那樣能快一些,她居然就信了。
他笑著,再度將一腔柔情深埋。
「……嗯……」她因著難耐,手指揪住了薄被一角,攥在手裡,又慢慢放開。
他吻了吻她沁出細汗的鬢角,「難受麼?」
「…摟住他,細細凝視著他的容顏,繼而摩挲著他的唇。
&不累了?」
她微笑,「大不了今日不下床。」
他低低地笑起來,無盡繾綣地與她親吻。
他分擔她的責任,陪著她去冒險。在靜好的光景之中,讓她清清醒醒感知親吻的綿長美好,感知塵世男女的情意、慾望,讓她領略到生命另一面的鮮活、繁盛。
活著,就該如此真實,豐富。
誰會介意偶爾的放縱。
日上三竿時,兩個人渾似兩隻貓,一個饜足,一個倦極,相擁入眠。
余夫人回到房裡洗漱穿戴的時候,有丫鬟發現了首飾匣子壓著的信件。
她展開來看,發現那竟是余老闆的遺書。
余老闆在心中說道:
一生作孽無數,近來常有冤魂入夢。白日裡,與髮妻相敬如冰,與兒子劍拔弩張,委實心灰意冷。也許,已到了卻塵緣之時。等我死後,唯求你好生打理家產,勿讓不孝子嗣染指錢財;等我死後,不需安葬,將我骸骨撒入海中,以此平復冤魂怨氣;等我死後,勿與柯家、邢家來往。
半生愧對,惟願來生能償還一二。
勿念。
有些言語,讓余夫人心生悲涼,有些言語,則讓她滿腹怨氣——不讓不孝子嗣染指錢財?你眼中的不孝子嗣,跟你鬧了這些年,為的都是想要與我過幾天人該過的日子!
隨後,她陷入了忽遭變故的茫然是錯,呆坐了半晌才清醒過來,急匆匆找到外院,把書信交給傅先生過目。
傅先生喚來余洪飛、賭坊里的賬房管事等等,讓他們看看是不是余老闆的字跡。
人們神色、心緒各異,但是都能肯定,這就是余老闆的字跡。
傅先生又命人取來余老闆寫過的字據、書信,親自比對,結論與眾人無異。
既然如此,有一點便可以確定了——坍塌的房屋下面,埋著余老闆的骸骨。
傅先生吩咐人儘快挖掘。
挖掘期間,很多金條、銀條和幾件價值連城的寶物出現在眾人面前,只是有一大部分變形或是損毀。金銀無妨,變成怎樣的形狀都能絞碎了花掉,叫人可惜的是那些寶物。
先有那封遺書,再有這些金銀珠寶,都能讓人確定余老闆自盡這一事實——
島上要是有人想殺余老闆,不可能一絲貪念也無,即便帶不走金銀,余老闆那些從未讓外人見過的罕見寶物總能順走幾件。甚至於,完全可以把寶物搬空之後再對余老闆下殺手。這世上能有幾個人,在殺人的時候只是殺人,全無別的企圖?
到了這時候,余夫人失聲痛哭起來。外人只道是畢竟有著多年的夫妻情分,親眼目睹這樣慘烈的局面,如何能不悲慟。可是她自己都不清楚,這痛哭是為那個所謂的夫君,還是為自己。
余洪飛的心情很是複雜,因著昨日的事情、父親的信件,讓他覺得自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其次便是有些氣憤,父親居然到死之前都不肯讓他如願。
他固然相信母親不會聽從父親的遺言,但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他視線在人群中梭巡,尋找著趙顯。
趙顯是父親多年的心腹,若在此時跳出來與人們控訴他的不孝行徑,那……父親就算已經不在世,他也休想過得輕鬆。
但他一直沒看到趙顯。是不是父親交代給他什麼事,他去了別處?又或者,乾脆就陪著父親一起死了?
不管了。
他沒跟任何人提及趙顯一事,並且巴不得再也不用看到那個人。
到了傍晚,人們找到了幾塊骸骨。
余夫人為著兒子兒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即吩咐下人換上素服,準備發喪。並且對傅先生婉言解釋,余老闆生前應該是心緒不寧之故,才在遺書中數落兒子——心緒平靜的話,又怎能說出不需安葬的糊塗話。其實他心裡還是很疼愛孩子的,只是獨獨對孩子不善言辭,平時父子二人便總有爭執吵鬧的時候。
她這個態度尤為重要:自家完全承認余老闆是自盡身亡,擺出事情到此為止的意願,那麼憑你是誰,也不能再繼續追查原由。即便是人死了,那也是他們余家的家事,不想讓外人管,外人還想介入的話,便不合情理。
有些事,她不能不防——如果有居心叵測的人在這時候對他們母子下手,誤導人們認定夫君的死是兒子一手造成,兒子兒媳便會被人唾棄,不要說繼承家業,能否在島上立足都不好說。
不管怎樣,那個不曾善待過她的夫君已死,兒子的日子還要好好兒過下去。
這其中的輕重,沒有誰比她更分得清。
傅先生對這情形喜聞樂見。他畢竟不是坐在大堂等著審案的官員或是衙役,有點兒時間,更願意在家教導一雙可愛的兒女,哪有閒情管這種人命官司。傅家歷代的人都有這個義務,但是,島上的居民除了給他們相應的尊重之外,一般帶給他們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需要解決的是非。
辦案的官員衙役有朝廷給俸祿,他們傅家的人,可從來沒為這種事得到過銀錢——誰給都不能要,要維持家族的清譽。
他也只是個人,有自己家族一大堆事要打理,有妻子兒女要陪伴,很多時候,都希望遠遠地躲開人命是非——不是仵作,卻要時不時地看到人奇形怪狀的死狀,還要找出死因,任誰心裡能好受?人前裝得若無其事,暗地裡可是做過不少噩夢。
是因此,遇到的事情越大,他越頭疼。好友景林在島上的時候還好些,什麼事到了那位高人眼裡,三兩下就見分曉。眼下景林又離島遊山玩水了,他只求能夠快些與簡讓交好。簡讓的能力絕不比景林差,日後在島上的地位定能與景林比肩。那樣的話,有事情找簡讓即可。
眼下這件事,要是鬧大的話,不知要亂多久。可是余家的人都只求息事寧人,這再好不過。況且據他所了解的一切,也實在想不出別的可能,當即頷首表示贊同,又派了一名得力的管事,幫著余家母子兩個從速籌備喪事。
霞光滿天的時候,鍾離嫵忙著督促下人把小廚房布置妥善。
日後,她要時不時下廚,給簡讓、蘭綺、雙福和四喜做好吃的。
水蘇喜滋滋地站在鍾離嫵身側,把聽到的余家的事情娓娓道來。
&封信的作用最大。」鍾離嫵笑著颳了刮水蘇的鼻尖,又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一定要賞,都是你喜歡的金葉子。」
水蘇喜笑顏開地道謝,隨後才道:「奴婢只是略盡綿力罷了,要沒您謀劃、親自動手,事情不會這樣順理成章。」
鍾離嫵展顏一笑,「那我也犒勞犒勞自己,明日帶著雙福四喜出門釣魚去。」
水蘇咯咯地笑出聲來。
&麼事啊?兩個人這麼高興。」季蘭綺笑微微地走進門來,「尤其水蘇,姐姐怎麼誇你了?笑成了一朵花兒。」
水蘇只是道:「大小姐——不,夫人明日要帶著雙福四喜去釣魚,奴婢想著,又能偷懶了,自然高興得不行。」
&才不信。」季蘭綺對水蘇一笑,轉而攜了鍾離嫵的手,「難得你得空,我們去後園走走?」
&啊。」
姐妹兩個相形去往後園。
路上,季蘭綺問起余老闆的事情。她知道,一定是鍾離嫵出手了,只是不知原委。
鍾離嫵便將經過告訴了季蘭綺。
季蘭綺垂眸思忖片刻,問道:「為何要將趙顯弄成上吊的假象?」
&底是擔心事有萬一。」鍾離嫵解釋道,「我們對余老闆的了解有限,我擔心在密室爆炸之前,就算把兩條密道的機關都銷毀了,還是有能人可以進去。要是那樣的話,余老闆就是生死莫測,沒了下落,知情的只有趙顯,但是趙顯已經自盡,死無對證。」她笑了笑,」不管怎樣,我總要留條後路,避免自己被人懷疑。」
季蘭綺又思忖片刻,喃喃地道:「想想就頭疼、膽怯,太危險。」她用了握了握鍾離嫵的手,「日後別這樣了,儘量用別的法子。」
鍾離嫵頷首微笑,「嗯。我曉得。那個人是太叫我不齒,便費了些周折。」隨後道,「關公子這兩日時時命人給你送來禮物,不是別具心思,便是名貴之物,可有合心意的?」
那些禮物,有島上的奇花異卉,還有古玩字畫、珍珠寶石。
&歡什麼啊。」季蘭綺扶額,「只是不能不收罷了——他那個小廝特別會說話,還總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我要是不收,就給他幾板子,如此回去也好交差。」
鍾離嫵笑起來。
沉了片刻,季蘭綺話鋒一轉,「不過,明日他要親自送兩匹小馬駒過來,給我和你的。一黑一白,聽說是島上最好的。姐,你想不想要?」
&要看你。」鍾離嫵笑道,「你喜歡的話,我才能沾光。你不想要的話,那就算了,改日我出高價買回一匹就是。」
&用你破費。」季蘭綺很不自在地道,「這樣說來,你不煩那個人?」能給她做主的,只有阿嫵,人要是阿嫵打心底看不上的,乾乾脆脆回絕就是,省得他在自己身上浪費心力財力。
&為什麼要煩他?」鍾離嫵笑意更濃,「看上我們蘭綺的,只要品行過得去,便是慧眼識珠之人。你只管由著心思應對,也不用根本不露面。」說著就沒正形起來,「我要是跟你一樣,怎麼可能與你姐夫成親?你要總是南楚大家閨秀的做派,那我豈不是先要自慚形穢一番?」
&跟我怎麼一樣,姐夫跟別人也不一樣。」季蘭綺笑著微眯了大眼睛,「既然你這麼說了,明日上午我就見見他,看看那兩匹小馬駒,有沒有說的那麼好。哦對了,明日下午,傅四夫人要過來找我,你只管放心出去釣魚,我幫你看好家。」姐姐去釣魚,姐夫一定會陪著,這都不需想。
鍾離嫵道:「看家就不用了,要是在家悶,就和四夫人去外面轉轉,添置些東西。等會兒我讓水蘇水竹給你送去一些銀錢。」
&兩日不是才給了我好多銀子麼?」季蘭綺扶額,「你這記性也太差了,我也不缺銀錢。」
&境不好的,都常說窮家富路,何況你姐姐是個小財主。」鍾離嫵笑起來,「我是怕你嫌銀錢少才不出門的。」頓了頓,又叮囑,「出門時記得帶上小虎、麒麟。」
&季蘭綺乖順地點頭,「那我明日去揮霍一番。」
翌日一早,用罷早膳,簡讓和鍾離嫵出門。雙福、四喜和他們共乘一輛馬車,杜衡則趕著另一輛馬車跟在後面——車裡有人,是人們以為已經死掉的余老闆,麒麟就坐在他身側。
杜衡並不清楚原委,只知道今早天明之前,麒麟趕著馬車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帶回了這個半死不活的余老闆。當時不免奇怪——驚懼倒是沒有,跟在簡讓身邊的日子久了,怎樣詭異的事情都遇見過,這一樁,不過小風波。
馬車先去往余老闆家,在門前路旁停下。
鍾離嫵吩咐車夫進去傳話。
這邊的麒麟把全身都不能動彈的余老闆拎起來,將車窗上的帘子拉開一道縫隙,「看看。」
余老闆看到了自己最熟悉不過的家園,看到了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的下人俱已披麻戴孝,再向里看,發現家中已是白茫茫一片。
余洪飛就在外院,聽得下人通稟,連忙走出大門,看到鍾離嫵,快步尋過去。
鍾離嫵此刻已經站在麒麟所在的馬車近前,對余洪飛欠一欠身算作行禮,和聲道:「令尊的事情,實在是出人意料。聽說是——自盡?怎麼那麼想不開呢?眼看著就到享清福的年紀了。」
余洪飛嘆息一聲,語氣黯然:「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早知如此,前些日子就不跟他吵鬧了,眼下痛失父親,家母也因我之前的不懂事飽受煩擾——不知情的外人,怕是會懷疑是我生生把至親氣得想不開的……」這一番話,是有意探尋鍾離嫵的態度。
畢竟,父親和自己都曾主動找她問過一些事情。父親與她說起的,僅僅是與錢財相關倒也罷了,若是還有別的,她又有意無意間與人說起,要是有心人跳出來搗亂,怕是不能順利發喪。
&麼會。」鍾離嫵寬慰道,「人有旦夕禍福,誰能料定會出這種岔子。我倒是想去寬慰令堂一番,只是初來乍到,與令堂不熟,與令尊的交情,也不過是打過一次賭。況且……」
&白,明白。」余洪飛反過頭來為鍾離嫵著想,「你與簡公子剛成親,又本就與我家沒什麼來往,家父又是那種身亡的情形……你便是想來,公子怕也會阻攔。人之常情,我明白。」
&能體諒就好。」鍾離嫵寬慰道,「到了這關頭,只能勸你和尊夫人節哀順變,等過段日子,我再找尊夫人說說話。今日只能是過門而不入,還望你與她解釋兩句。」
&謝夫人。」余洪飛拱一拱手,這才想起來,妻子對鍾離嫵的印象頗佳,說很是談得來,既然如此,她就是看在妻子的情面上,也不會給他平添煩擾。
&辭。」鍾離嫵頷首,轉回到前面的馬車上。
余洪飛瞧著她上了馬車,才快步返回宅院。他如何都不能猜到 ,他的父親,此刻額頭青筋暴出、雙目死死地直勾勾地瞪著他。
明面上,他已經死了,而且妻兒一點疑心都沒有,這麼快就開始著手喪事。
沒人在意他。親人如此,外人也是如此,若有人站出來質疑,他不會看到這樣的局面。
暗中呢?不需想了。鍾離嫵要讓他再死一次。
而在他死之前,她要凌遲他的心魂,讓他面對活了一生終究雙手空空的誅心局面。
那女子,簡直是瘋子,是魔鬼。可是,她發瘋的行徑過於縝密,她的殘酷正好擊中他的心口。
他對她姑姑做過的孽,要以百千倍的代價、痛苦來償還。
秦良在島上有兩個住處,一處在島中部,一處在山腳下。那座山,正是鍾離嫵與簡讓今日去遊玩、釣魚的。
山腳下的宅子,秦良不怎麼回來住,只是遵循著狡兔三窟的習慣,花了些銀錢買下來的。之所以看中這一處,是因原先的主人家挖了兩個地窖,一個地窖用來存放獸皮、醃製的火腿和魚類,另一個地窖則用來存放一些家常所需的零碎物件兒。
今日,大小姐要用到這個住處,他一大早就趕了過來,在門口翹首以待。
雙福、四喜一路都很乖,靜靜地趴在簡讓身側。
這兩個小傢伙的友情以突飛猛進的勢頭進展著,到了今日,都能挨在一起打瞌睡了。
簡讓心想,四喜挨欺負的日子已經不遠。它跟他是一點兒有用的都沒學到,憨憨的,換句話說就是傻乎乎的。雙福不行,小傢伙跟它的主人一樣。他收拾著它的主人都費勁,四喜想收拾雙福……只能做做美夢。
他這一路很舒坦,臥在車裡,頭枕著鍾離嫵的腿,車晃得不厲害的時候,就看看賬冊。
鍾離嫵一直由著他,捧著大周地域志,一路看得津津有味。
快到山腳下的時候,簡讓把賬冊收起來,斂目看著忙著洗臉洗爪子的雙福、呼呼大睡的四喜,想到了一件事,因而唇角上揚,展臂環住了她的小細腰,「阿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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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何時添個孩子?」他語氣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