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薇站在一旁,早已洞悉了一切,她並沒有感到太多的驚訝。
只是這少年的身體狀況比她想像中還要糟糕,她的目光落在了少年那不斷遮掩的鎖骨處
姜念薇輕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猶豫與不安,「我我叫阿北。」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阿北,是男孩也沒關係,你自己先洗乾淨身子,然後再換上這些衣物。」
桃枝驚訝地發現,小姐早就準備了另外一套男裝,她早就知道他是男子!
阿北在浴桶前躑躅不定,此刻的他身體羸弱至極,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再三權衡之下,他還是踏入那熱氣騰騰的浴桶之中,洗淨了滿身的髒污。
待他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已然換上了一套嶄新的棉襖,雖是普通衣物,依舊可以看出氣質出塵。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他的身上,眼中滿是驚艷之色。
景秋蝶都忍不住讚嘆,「這孩子,怎生得如此俊俏。」
姜思雨歪著頭,一臉困惑地問道:「他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但先前他明明是個女孩子啊,怎麼轉眼就變成了男孩呢?」
姜念薇適時地解釋了一番,「他本來就是個男孩,應該是迫於無奈才打扮成了女孩的模樣,思雨,他和你年紀相仿,都是十五歲左右,你好生照顧著他些。」
自從陸正元死了之後,姜思雨的狀態已經好了不少,且這幾天也不再做噩夢,她俏皮的回應了一句,「知道了,阿姐。」
阿北低垂著頭,不敢與眾人對視,但這些人的視線似乎只有善意和打量,沒有惡意。
姜念薇將阿北和姜瀾煦叫到一處,「大哥,你見多識廣,知道他身上這是什麼嗎?」
原來對方早已發現他身上的秘密,阿北只能將鎖骨處的釘子露了出來。
姜瀾煦見狀,眉頭緊鎖,沉聲道:「這是一種極為惡毒的手法,名鎮魂釘,用以壓制人體的經脈,若長此以往,不出幾年,這孩子只怕會爆體而亡。」
少年阿北早已感知到自己的命運,此刻聽到姜瀾煦的斷言,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悲涼。
姜念薇湊近觀察了一番,「雖然有些棘手,應該有辦法可以取出來。」
聞言,少年露出了驚喜的表情,「若是小姐能救我,我願意留在您的身邊,效犬馬之勞。」
他叫阿北,身上又有壓制經脈的釘子,是孟懷北無疑了。
孟懷北可是天生的練武奇才,若是留在身邊加以教導一番,說不定是個很好的利用對象。
但礙於之前在書中看到孟懷北的所作所為,她肯定要考察一番,他是否合適留在身邊。
「等你好了之後,便留在我大哥身邊幫忙吧,平日裡他會教導我們一些武學,你也可以學習一下。」
阿北的心情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只要可以脫離那個老光棍,他寧願跟著這一家人去流放。
姜念薇轉了話鋒,語氣中帶著幾分探究,「只是我心中仍有疑惑,你為何要扮作女孩的模樣?」
阿北的臉色微微一沉,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像是被觸碰到了痛點,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沉默了片刻,他隨意地找了個藉口,聲音中帶著幾分苦澀,「家裡太窮了,女孩能賣點錢,家人便將我當成女孩賣了。」
姜念薇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她明白,想要讓孟懷北真正敞開心扉,還需要時間和更多的人相處。
柳嬤嬤一踏入院子,便忙碌地開始打掃起來,隨後又支起了一口鍋子,她邊忙碌邊念叨著:「如今天寒地凍,吃些熱乎的東西才能驅走這身寒氣。」
姜念薇聞言,心中一動,想起了他們之前在城鎮裡購買的新鮮牛羊肉。
由於天氣寒冷,即使未經醃製,也能保存得相當新鮮,吃上兩三天絕無問題。
於是,她吩咐柳嬤嬤將牛羊肉切成薄片,柳嬤嬤刀工了得,每一片都薄如蟬翼,透著誘人的光澤。
桃枝又忙碌著將新鮮的蔬菜一一洗淨,姜念薇則利用那些剩餘的骨頭,精心熬製了一鍋淳厚的豬骨湯,那濃郁的香氣瀰漫開來,讓人垂涎欲滴。
在這樣的天氣里,似乎沒有什麼比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更能撫慰人心了。
全家人圍在了一起,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涮著鮮嫩的肉片,燙著綠油油的蔬菜,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時光。
阿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姜思雨將他拉了過來,「
阿北,不要覺得拘謹,在我們這裡沒有主僕之分,來,坐下一起吃飯吧!」
他才猶豫地拿起了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之前的那個白饅頭,填了些許飢腸,此刻的他已不再那麼飢不擇食,然當筷子夾起一塊鮮嫩多汁的肉片送入口中,他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凝固了片刻。
這是他踏入大周疆土以來,品嘗到的最為鮮美可口的一頓飯。
這些人,似乎也不同於他一路顛沛流離所遇到的那些冷漠而刻薄的面孔,似乎更多了幾分溫情與善意。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姜念薇那清秀的容顏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暖意。
姜念薇留下阿北在大哥身邊,自是深思熟慮過的。
她深知阿北性格難以捉摸,若是他日後有任何逾越規矩的行為,便讓大哥果斷出手,將其扼殺。
對於姜念薇而言,多一個忠誠可靠的友人,遠比多一個潛在的危險敵人來得更為划算。
在姜家眾人吃飽之後,柳嬤嬤已然手腳麻利地將兩間屋子收拾了一番,一間住女眷,一間住男眷,雖然簡陋,卻足以抵擋些許刺骨的寒風。
姜念薇閉上雙眸,意識進入空間之中。
只是兩日沒有來,原先種下的蔬菜已經長出了形,這裡植物生長的速度要比外界稍快許多。
她又種下了一些紅薯土豆,這些在路上也可做成主食來吃。
隨後,她盤坐在泉水旁邊,聆聽著潺潺的水聲。
片刻,她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那些曾經翻閱過的書籍中的知識、情節逐漸浮現在腦海之中。
她也發現了喝了泉水之後,她的身體素質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五感靈敏,記憶力也愈發超群。
儘管家人們也時常飲用泉水,但它似乎僅僅能夠強化他們的體魄,對於一些輕微的小病小痛有些許療效。
思來想去,姜念薇認為或許是因為她是核桃空間的主人,才有此特殊的效果。
既然答應了阿北將他體內的釘子取出,姜念薇便凝神開始搜索有關這方面的書籍。
如今之計,便是想加強的他的營養,讓他身體養好之後,再用刀刃將此取出,但若手法不好,便有可能會損傷經脈。
好在之前姜念薇曾經看過一本中醫方面的書,上面有明確的經脈圖,這些畫面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里,以後若是想要給她治療便簡單許多。
做完這些之後,姜念薇才頓感睏倦了起來,打了一個哈欠,進入了夢鄉之中。
秦子謙一家卻沒那麼好運了,他們被隨意地安排在了一間簡陋的牛棚內,四周充斥著難聞的異味,讓人難以入眠。
他皺著眉頭,試圖忍受這股刺鼻的氣味,卻被凍得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秦夢蕊則是時時刻刻受著毒藥的煎熬,痛不欲生,一瞬間都有了自裁的念想,但卻被莊秋荷拉住了手,「女兒,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想死,不如想想如何報復那些傷害你的人,讓他們付出代價。」
秦夢蕊咬牙切齒地忍受了下來,總有一天她會讓姜念薇也嘗嘗這樣的滋味。
清晨,大地被一層厚厚的積雪裝點得銀裝素裹,天地間一片蒼茫。
原是昨夜下了一場大雪,打開門窗後,就連呼入的空氣也冷冽了幾分。
春雨起早熬好了一鍋小米粥,阿北則是站在一旁幫忙,看起來異常乖順。
姜念薇無論如何都無法將他和那個冷漠無情,手段狠辣的酷吏聯繫到一起,也罷,如今便看看他是否能夠改邪歸正,為她所用。
守在門口的差役也帶來了消息,因為昨夜的大雪,這裡的山路已經被大雪掩埋,他們可能要在此駐紮幾日。
只是他們帶來的乾糧只有分配好的那麼些,而犯人卻又那麼多,在此駐紮的幾日,他們決定不再分發食物,都有流放的犯人自己解決。
「誰能想到這裡會下這麼大的雪。」
「最近天氣可真是異常,要知道我們這裡就算到了冬日,也是極少下雪的。」
明州此地,冬季多是濕冷,卻很少下雪,可如今不止氣溫驟降,還下了鵝毛大雪,就連村裡的村民也在紛紛稱奇。
「天氣異常,明年的收成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不要多想了,你沒聽說過瑞雪兆豐年嗎?明年肯定是個豐年啊。」
姜念薇站在院子裡,聽著外面村民的議論聲,想要回憶一些這個時間線的情節。
卻見姜思雨
頂著一對黑眼圈,怨念地喝著小米粥,一邊唉聲嘆氣,「阿姐,我昨日又做噩夢了。」
姜念薇饒有興致,「你夢到了什麼?」
姜思雨一臉凝重,「這裡下大雪,臨近的隆州更是會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雪災,我夢到了餓殍遍野、民不聊生的可怕情景。」
此刻,姜念薇皺緊了眉頭,確實有那麼一段情節,且二哥便是在隆州活活餓死的,只是書中提及寥寥幾句。
隆州,這個名字本應寓意著繁榮與富饒,然而現實卻與此相反。
農民交完稅和糧食之後只能勉強溫飽,大部分需得去往都城打工貼補家用,所以隆州鄉下大都是老弱病殘。
而在雪災降臨之後,朝廷賑災糧卻遲遲未能送達。
皇帝身處深宮,對於民間的疾苦恍若未聞,而那些本該為民請命的官員們,卻只顧著中飽私囊,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貪官在家中吃得肥滿肚腸,百姓卻流離失所,活活餓死,到最後只能易子而食。
而災害過後,貪官的糧庫里堆滿了糧食即使發霉,也不願意拿出一點賑濟災民。
百姓卻餓得挖光了樹根,餓到極致,即使是冰塊泥土也能充飢,實在諷刺。
姜思雨一臉擔憂,「阿姐,不會真的會發生雪災吧?要是如此,我們該如何是好啊?」
姜念薇倒是不擔憂這些,畢竟她空間囤積的糧食已經足夠他們吃好幾年了。
且有足夠禦寒的衣物煤炭,只是想到那些無辜的百姓,便覺得心裡酸澀,「放心吧,我們一家會挺過去的,這些只是夢而已,以前你的夢也沒有實現過,這一次更是不可能。」
姜思雨似是輕鬆了不少,「阿姐說的對,是我杞人憂天了。」
地上已然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踩在雪地里有種嘎吱嘎吱的聲響。
景秋蝶和柳嬤嬤一路上已經為孩子們做好了護手,姜念薇看著母親親手製作的護手,感受到一股從心底散發的暖意。
昨日那位形貌猥瑣的老光棍走進了院子,搓了搓雙手,目光里閃爍著幾分算計,對著姜念薇說道:「近日天氣轉寒,若你們需用我的柴火取暖,可得記得備好銀兩,這東西如今可是金貴得很。」
話音未落,他的視線又不經意地落在了不遠處的阿北身上。
只見阿北昨日還是一身污垢,狼狽不堪,今日卻仿佛脫胎換骨,他站在那裡,身姿挺拔,雖未言語,卻自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氣質流露出來,俊美的臉龐惹人注目。
他心中又覺得五兩銀子真是賣虧了,就這容貌五十兩銀子都值得,便不由分說的想去拉扯阿北。
姜念薇攔在了阿北的面前,眼神里多了幾分嫌惡,「昨日我們說好的,他已經是我的人了,你這又是何故?」
他理直氣壯,「昨日那是昨日的事情,你們不過是一群流放的犯人,誰會相信你們會和我做交易。」
姜念薇心知這老光棍貪財吝嗇,如今這般說辭,不過是想趁機撈些好處罷了。
老光棍便是趁著男丁們被差役打發出去撿柴火,這才大著膽子過來,沒想到竟然有了意外收穫。
院子裡留下的不過是一群老弱病殘,他可絲毫不畏懼,眼見他伸出髒兮兮的手去撫摸姜念薇的臉龐。
阿北見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與恐慌。
他慌亂中緊握起那把沉甸甸的柴刀,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的狠戾,猛地揮刀,朝著老光棍那毫無防備的後背狠狠地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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