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場的眾人腦子裡滿是問號。
羅傑·沃特斯是誰?
為什麼遲尺回國他會高興?
為什麼要叫他攪局者?
高曉柏用中文把上面的英文翻譯了一遍後,換直播間的觀眾們一頭霧水了。
「完全看不懂,有沒有人解釋一下?這什麼樂隊?這又是誰?」
「pf十年老粉來了,這是英國最牛逼搖滾樂隊之一!寫入音樂史的重量級樂隊!羅傑·沃特斯人稱水爺,pf二代目,同時也是靈魂人物!最後感嘆一句,臥槽,jx連他都認識!」
「上面的是不是水軍啊,這麼重量級我怎麼聽都沒聽說過?」
「呵呵,你聽少了,沒聽到剛才崔大佑都說,學習了很多平克弗洛尹德嗎?」
「商業互吹而已,你還真信啊,崔大佑都多早的人了?他是盤古級人物啊。」
「笑了,平克弗洛尹德流行的時候,崔大佑還在上中學。」
……
英子皺著眉,湊近那張照片看。
照片上,那個男人肆意不羈,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好像剛剛得逞了一件惡作劇。
而坐在一旁的羅傑·沃特斯(rogerwaters),人稱「水爺」的那個白髮老人,雙手十指交叉,坐得筆直,笑容中好像有幾分苦澀和無可奈何。
難以想像,兩人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拍攝這張照片的。
英子攤開手,說:「然後呢?這個男人是誰?天涯?遲尺?」
江心海和徐湘瀟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湊近去看照片。
照片上,那個男人笑得更帶嘲諷意味,碩大的墨鏡遮住半張臉,卻遮不住那股不太令人討厭的洋洋自得。
站在這裡的兩個人,是世界上對他最熟悉的兩人。
然而照片實在模湖不清,同時他的裝扮也太浮誇。
就算是她們兩人,也很難極端肯定地說,他就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遲尺/天涯。
她們能認出他,只能憑藉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獨一無二的氣質。
在這一刻,徐湘瀟有些想哭。
自從數年前那次匆匆見面,她還是第一次重新見到這個自己念了無數遍的人。
可他坐在照片那頭,笑得沒心沒肺,仿佛在對自己進行無情嘲弄。
她很難過地想到,或許對於他來說,做音樂只是在玩,而自己只是他暫時的玩伴。
可是,為什麼又說要把這裡送給自己呢?
為了讓自己看到他在全球各地逍遙快活的樣子嗎?
「jx,遲尺,天涯……」江心海喃喃道,「你究竟還有多少身份瞞著我們?……」
江心海並不關心陳涯做出了多麼偉大的成就。
她在乎的只是他本身。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尤其是高曉柏,此時內心充滿矛盾和酸澀,完全不理解自己崇拜的偶像的偶像,為什麼會和一個華人談笑風生。
何靈轉頭看向高曉柏,問道:「高老師,這個羅傑·沃特斯,他是誰?他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羅傑·沃特斯,人稱水爺,平克弗洛尹德第二代掌舵人,同時也是樂隊的靈魂人物,」高曉柏無力地說,「他確實是離隊了,我們可以一句句分析他的意思。」
他指著第一行說:「他第一句話信息量最大,他說『你的歌為樂隊補上了我離隊後的最後一塊短板』,首先我們要知道,水爺他是離隊了的。大概在……1985年,水爺就離隊了。」
「1985年?!」何靈快跳起來了,「那時候我才十幾歲啊!」
秦雲裳吐了吐舌頭,說:「比我年紀都大。」
高曉柏點頭:「畢竟,這是一個1965年建立,2015年解散,出道生涯長達半個世紀的樂隊……」
這個數字令人咋舌。
剛才眾人還以為,所謂火了半個世紀,只是一種誇張的說法,沒想到,一算樂隊成立和解散的日期,還真是50年,不多也不少。
這個時長,讓英子等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接受。
國內的樂壇明星,別說是50年,連著紅20年以上,還堅持在做音樂的,都算是鳳毛麟角,或者乾脆說一個都沒有。
尤其是到了現在,樂壇疊代速度變得節奏極快,一個新生代「哥哥」出來,隔不了幾年就因為什麼事塌房過氣,很快就被棄之如敝履。
還有些因為某些熱點事件紅極一時的幸運兒,都成了流量的犧牲品。
公司一包裝之後用一個病毒式營銷,頃刻之間便搞得家喻戶曉,然而深入了解一下,會發現只是個空殼,火起來只不過是因為「純真的微笑」之類莫名其妙的理由。
各類m、經紀公司如同過江之鯽,將一個熱點蠶食殆盡後,只剩下滿地殘骸。
那個站在熱點中心的人,不是創作者,甚至可以不了解音樂,只不過是一個流量擔當罷了,是網際網路時代的賽博偶像。
持續50年的樂隊,這對於內娛來說,是天下奇聞。誰都知道,明星就是吃青春飯,50年後,都人老珠黃了,誰還看你?
所以,大部分混娛樂圈的,都是奔著幾年賺夠一輩子的錢去的。想盡辦法,用各種姿勢上位,最大限度地開發利用自己的身體。
英子蟄伏的這幾年,並沒有遠離樂壇,而是退居幕後,跟著現在的老闆,學習了很多經營、包裝上的事情,對於流量時代的偶像已經很有心得了。
所以聽到「半個世紀的樂隊」這樣的話,她想到的首先是——這個樂隊一定沒怎麼賺到錢。
高曉柏繼續說:「1985年後,水爺離隊,從此之後,平克弗洛尹德就一蹶不振,因為少了水爺這樣一位優秀的詞曲人,後來他們搞出的音樂,始終差點味兒,對此,水爺一直很洋洋自得。」
「洋洋自得?」何靈問。
「沒錯,」高曉柏點頭,「他就是這麼個人,可以說有點小肚雞腸吧,更多也是藝術家的自戀,覺得我的音樂最牛逼,樂隊沒我不行。但是這個情況,在樂隊宣布解散的第三年,2018年,被打破了……」
說到這裡,高曉柏突然悚然而驚:「等等!」
他湊過去,對著第一段英文進行了再次確認,並且讀了出來:
「你的歌為樂隊補上了我離隊後的最後一塊短板。祝福你……」
他抬起頭,臉色茫然道:「難道……」
江心海跺腳:「難道什麼?高老師你快說啊,急死我了!」
「難道說,平克弗洛尹德事業的再次巔峰,居然是……他創作的詞曲?」
眾人同時將目光,聚焦到那小小的兩個英文字母——jx上。
高曉柏說到這裡,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手指有點顫抖,說:
「要不,我再點一下,看看後面還有什麼?」
眾人都沒有意見。
不如說,他們都巴不得翻到底,看看這個jx到底搞了什麼。
高曉柏手指輕動,隨後,吉他的撥弦聲響起。
緩慢、抒情、迷幻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這裡做了環繞音響,而且是360度全方位式的,站在中間的人,頓時感覺被音樂的潮水瀰漫了。
屏幕中,再次出現了畫面。
在那畫面上,是兩個正在握手的人。
在樓宇林立中間,兩人的手掌在畫幅中間交握。
如果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那就是站在右邊那個人,正渾身著火。
似乎是剛從地獄裡爬出來。
又仿佛正在肆意燃燒著自己。
從模湖的面貌中,眾人剛好能看到,站在火中的那個人,正是jx。
在這副照片下方,再次出現了一行手寫體的字:
「謹以此專輯,獻給那些為了音樂燃燒自己的人。——jx」
這行字,是用中文寫的!
「靠!
」高曉柏雙手往上舉,似乎是想要抓自己的頭髮,隨後,他滿地轉圈起來,嘴裡還不聽大喊大叫。
「靠靠靠靠靠!
!」
眾人看向他,吃驚於他竟然如此失態。
一向風輕雲澹的高曉柏,居然連扇子都掉到地上了,滿地如同沒頭蒼蠅一樣亂轉。
正在眾人驚詫之際,崔大佑的眼中也閃過了濃重的震驚神色。
好半天后,他才回復了一點平靜,說道:「原來,《願你在此》是這裡的主人,jx創作的……」
「《願你在此》?什麼《願你在此》?」閆雲卓回頭問道。
她很討厭這種感覺,眾人說的都是她聽不懂的話。
「《願你在此》,英文名《wish you were here》,是平克·弗洛尹德至今為止的最後一張專輯,同時也是重組後的第一張專輯。」崔大佑說,「時隔半個世紀之後,靠這張專輯,平克·弗洛尹德,重新登臨搖滾王位。」
與此同時,房間裡的背景音樂響徹。
「所以。
所以你覺得你能分辨,
分辨這是天堂或是地獄?
分辨天馬行空或是幽囚痛苦?
你能分辨這是綠色的原野,還是冰冷的鐵軌?」
震撼人心的鼓點聲響起,每一拍,都仿佛敲在人們的心口上,和心跳聲同頻。
無數歡呼聲響起,口哨、掌聲、歡笑、哭泣。
屏幕中的畫面再次變化,漆黑的舞台上,聚光燈打在一群人身上。
僅從面容就能看出,這些人很老了。
老到一把骨頭嶙峋,鬚髮皆白。
蒼老的手撥動著琴弦,皺紋縱橫的巴掌握著鼓槌。
「他們是否與你交易?
用英魂交易幽靈?
用餘溫的灰盡交換樹木?
用炙熱的空氣交易涼風?
用無謂的安慰交易一次改變?」
高曉柏終於停止了抓狂,跑了回來,激動地指著屏幕說:
「2018,平克·弗洛尹德願你在此演唱會!」
江心海和徐湘瀟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這可是搖滾圈裡地震一般的一次演唱會,甚至驚動了美國總統,啟用了五台直升機維持秩序,這一切,只因為搖滾的王者,再度聚首了。」
高曉柏指著畫面,說:「快看,馬上,經典的畫面要來了!」
眾人望向屏幕,只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慢慢滑上了舞台。
演奏中的人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還專注在自己的演奏中,而那個人一動不動,正對著舞台前方。
歡呼聲更加熱烈了,或者說不是歡呼,而是狂·歡·。
秦雲初瞪著眼睛,有點懵懵地說:「我怎麼感覺,這個人,有點像……」
說到這裡,她不敢說了,是江心海接了下去:「有點像霍金?我也這麼覺得。」
高曉柏看著她們倆:「什麼像霍金?這就是霍金!」
直播間彈幕再次炸開。
「什麼霍金?哪個霍金?」
「霍金你都不認識?就霍金啊!」
「難道是那個霍金?」
……
也不怪人們搞不清楚。
因為跨界太大了。
誰能想到,世界著名的物理學家,會出現在搖滾演唱會的現場?
一個機械的電子聲,忽然加入了音樂,好像充當了背景音的一部分。
這是霍金的聲音。
「我們只是兩隻,游弋在浴缸里走失的靈魂。
年復一年,狂奔過同樣滄桑的土地。
我們尋獲了什麼?
只有同樣滄桑的恐懼。
願你在此。」
最後的聲音落下,高曉柏把眼鏡摘下來,用衣角擦了擦。
「這是霍金生前最後一次在公眾視野下露面,」高曉柏說,「他本來就喜歡搖滾,和平克·弗洛尹德樂隊的關係也良好,曾經還共同出過歌曲,這次同台共演,可以說是他生前最後的願望。」
「在這之後不久,他就病逝,永遠長眠,和他那些傳說一起。」
說完,眾人有些失神地望向不知疲倦地播放著畫面的玻璃幕牆。
這發生的一切,都讓他們無法理解了。
「那jx呢?jx是個什麼角色?」閆雲卓問道,「他為什麼把這個視頻放這裡?這演唱會跟他有什麼關係?」
她話音剛落,音響里就傳出了霍金的電子合成音:
「感謝觀眾,感謝平克·弗洛尹德,但是最感謝的,是jx,和他帶來的音樂。」
「如大家所見,我的肉體受到嚴重限制,但我的思想和精神是自由的,它們可以不受束縛地探索極盡遠方。」
「我要鄭重感謝jx,他自由不受拘束的靈魂,和對於音樂的熱情,重新喚起了我和這些老友們的激情,讓大家重新聚在一起,拿出面對彼此的勇氣。」
「換成任何一個其他人,都無法做到這一點。只有jx可以做到。」
「謝謝jx。願那些已不能在此的人在此,同樣,我也由衷地感謝你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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