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下午5點鐘,用過晚飯,田得雨幫著長官把碗筷收拾好,戴小點忽然問道:「小田,要和人打仗了,你怕嗎?」
「不怕。」田得雨呵呵笑著,答非所問的說道:「弟兄們都說了,團長是武曲星下凡,跟著團長打仗,一個人最起碼能打死三四個鬼子兵!」
戴小點撲哧一笑,抬頭看看外面依舊明亮的天色,把軍裝的風紀扣系好,「張沛!」
「到!」張沛也是剛剛用過飯,把筷子一扔,沖了進來,「團長,您有事?」
「傳我的命令,所有弟兄進入一級戰備,讓各營、連長官跑步來見我。」
張沛一愣,脫口而出的問道:「團長,一級戰備要向旅部和師部報告啊?」
「我知道,出了問題,一切有我擔當。去傳達命令吧。」
張沛不敢再說,飛快的轉身出去,十分鐘後,蘇桂清、金振中、陳光然等人紛紛到齊,戴小點走出自己的辦公區,在團部的大辦公室等候著他們呢,眾人立正行禮,他還了個軍禮,「命令各營,立刻配發實彈,攜帶所有能攜帶上的武器裝備,即刻趕到黃村團河一線,現在我宣布各營集結地點,1營,飲馬井2營海子角3營,義和莊。現在是下午的5點35分,限今天晚上九點鐘之前抵達預訂位置。」
金振中幾個面面相覷,「團長,是不是有事?」
「當然有事,就是打鬼子!金振中,你沒聽明白我的命令?還等什麼?」
金振中沒來由的一陣害怕,腳後跟一碰,大聲答道:「是!」便轉身下去了。
片刻的功夫,長辛店軍營熱鬧起來,士兵們在各自班、排、連長的帶領下領取子彈,攜帶自己的武器裝備,整裝列隊,三個營和一個特務連分作四堆,數千人站立在黃昏的陽光下,卻哄哄鬧鬧,「怎麼了,要咱們幹什麼?」
「聽說是打鬼子,可到底幹什麼不知道。」
「哎呦,可算等到這一天了,娘的,要是上了戰場,看我不給小鬼子一個好看的。」
「你閉嘴!」馬文順惡狠狠的瞪著自己的兵,他已經是上士,擔任班長了,「你他媽的知道鬼子什麼樣,就說給人家好看?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副德性?」
「班長,你罵我幹啥?」
「我讓你腦筋清醒點,別以為打仗是好玩兒的,要是都像你這樣上了戰場,分分鐘就讓人家把你的小命奪了去。」
士兵不敢還嘴,低下頭去腹誹不絕:你有什麼了不起?還奪了我的小命,咱倆還不一定誰先死呢。
戴小點走出團部,身後跟著田得雨、張沛、韓富強、苗原淇幾個,同樣都是一身戎裝,腰間挎著盒子炮,肩上背著中正式。
戰士們立刻中止了交頭接耳,把胸膛挺得筆直,望著這個年輕又奇怪的長官,「弟兄們,」戴小點敬了個軍禮,環視一周,說道:「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心裡憋著火,恨不得發泄到小頭上,不瞞諸位弟兄,我戴小點也是一樣!今天就是咱們殺敵立功的機會,你是好漢子還是狗熊,咱們說了沒用,還是得戰場上見!」
士兵們鬨笑起來。戴小點可一點都不笑,反而很嚴肅的說道:「弟兄們,說書的都說過,兵凶戰危,打仗是要死人的。今天晚上的戰鬥過後,我不能保證你們每一個人都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的是,我戴小點從來沒有拋棄自己的戰友,獨自逃生的習慣咱們219團的弟兄們生,生在一處死,也死在一起!」
隊伍中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連長大哥,沒說的。跟著您一起打鬼子,就是真把這100多斤扔了,弟兄們心裡也痛快,對不對,弟兄們?」赫然正是連鵬。
「對!」人群中有參差不齊的聲音響起,完全沒有預料中的那麼群情激昂。還有那在心裡痛罵的,你願意扔就扔,老子可不願意扔!
戴小點無聲的一笑,士兵的心情他能夠理解,這會兒說起死亡的話題自然害怕,不過沒關係,真等槍響了、血流了、你的戰友兄弟死在你身邊,人類的腎上腺素就主宰一切了。他向井森林點點頭,「出發。」
部隊魚貫出發,為了力求隱蔽,戴小點連馬也沒有騎,跟著部隊行軍,團河屬於北平大縣在黃村附近,距離長辛店8公里左右,而黃村、長辛店和南苑,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品字形。黑暗的原野中,周圍一片鴉雀無聲,只有槖槖的腳步聲,偶爾還有戰士們咳嗽、打噴嚏的聲音傳出。
幾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圓,眼睛適應了環境,前方的道路依稀可見,戴小點帶領警衛班走在最前面,臨近一個岔路口的時候,他停下來,部隊隨即停止前進,金振中、陳光然、井森林低聲呵斥著戰士,跑了過來,「團長,怎麼了?咱們到哪兒了?」
戴小點辨別了一下方位,命令田得雨打開背囊,取出一件雨衣,這好端端的夜色,要雨衣幹什麼?眾人正在發愣,戴小點把雨衣劈頭蓋腦的披在自己身上,在雨衣下打起了手電筒。金振中等人無不駭然!虧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進來。」他的聲音悶悶的,從雨衣下傳出,金振中三個撩開一角,探頭進來,他在用手電看地圖,指指點點的說道:「從這條岔路進去,再走三里地,就是飲馬井。老金,你千萬千萬記住,讓弟兄們把嘴巴都給我閉緊了,實在不行,用塊布給我塞上,總之一句話,無論如何不能發出聲音,也不能有任何光影,明白嗎?」
「放心,團長。」金振中只探進來一個死人頭,連續的上下動作,看起來特別好玩。「團長,你可真行,這一招你是怎麼想出來的?早知道,我也帶一件雨衣了。」
陳光然笑罵道:「早知道?早知道尿炕,你就睡篩子上了。」
四個人呵呵輕笑,戴小點又分別指出了二營和三營的位置,關閉手電,把雨衣疊好,「就這樣,開始行動吧。千萬記住我剛才的話,都傳達下去咱們這一次的行動,就是要保證隱蔽,到時候,給人一個厲害瞧瞧!」
井森林的一營首先行動,不一會兒的功夫,消失在了黑暗中,隨即是陳光然的二營,最後是金振中的三營,他走近了一點,低聲問道:「團長,咱們到底去幹什麼啊?」
「不是告訴你了嗎,打鬼子?」
「我知道,可鬼子在哪兒啊?」
「你別著急,鬼子一會兒就來了。」戴小點神秘兮兮的一笑,主動解釋道:「老金,你知道我為什麼18歲就當上團長嗎?因為我能掐會算!人的行動瞞得過天下人,就偏偏瞞不過我!」
金振中對這樣的話嗤之以鼻,田得雨卻相信了,「團長,真的啊?」
戴小點嘻嘻笑道:「老金,這話我只跟你說,132師的兩個團要從河間過來,人的第20師團準備在黃村團河打他們一個埋伏。而我要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不但要把這兩個團救下來,還要讓人知道,咱們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
金振中有些害怕了,日軍第20師團駐紮在一帶,這他是知道的,而且132師的兩個團從河間出發,作為補充兵源加強南苑、西苑等地的駐防力量,他也是清楚的,按照戰術角度來考慮,日軍安排這樣的一次埋伏,也合乎兵家奧義,只是想不透,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沒有和自己撒謊?「你你怎麼知道的?」
「老金,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嗎?不是的!我真的能掐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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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你給我算算?」
「你就別算了,咱們都很熟了,我說了你也不信。等今天晚上的戰鬥打響了,你就知道了。」
金振中突然想起來了,「我說,你既然知道人的安排,為什麼不告訴旅長、師長他們?」
「不能說啊,這一次的行動,最主要的就是隱蔽,要是給長官知道了,你想想,要麼命令這兩個團改變行進路線,要麼就是安排大部隊來打阻擊,不管哪一條,可能都瞞不過人的耳目你以為人是怎麼知道201和204團的行進路線的?」
「你是說,有內奸?」
戴小點一陣冷笑,點頭說道:「別著急,等到這一次戰鬥結束,就該有一個決斷了。」
「什麼決斷?」
「你怎麼這麼好奇寶寶呢?」戴小點恢復了笑臉,罵道:「走吧,跟上部隊。」
一營在飲馬村外的玉米地中集結完畢,戴小點下達的死命令被傳達到各班,井森林不知道自己這一次的行動是要做什麼,也不敢多問,手在高過頭頂的玉米秸稈上劃拉一通,竟是給他摸到一根老玉米,咬一口,呸的啐了出去這可真是老玉米,硬的都能把牙硌倒!
身邊有戰士看見了營長愚蠢的動作,忍不住鬨笑起來,戴小點這個恨!低低的聲音吼道:「都他媽的閉嘴!你們都聾了?沒聽見命令?」
士兵們飛快的掩住嘴巴,生恐再出聲音,激怒了長官。
黑暗中突然有車燈閃過,所有人同時趴下身體,是從西邊過來的車隊,不用仔細想也知道,這一定是通州地區過來的軍隊,車隊一輛接一輛,車燈明亮,晃得人眼前發花,除了汽車之外,還有跑步而至的步兵,衝下路肩,就近取下背囊,整理個人武器,令人驚訝的是,除了汽車轟鳴的作響,完全沒有人類應該發出的聲音。
戴小點又是佩服又是咒罵,見微知著,可知小真厲害!能夠占領中國足足八年時間,完全不是憑藉運氣。
日軍這一次付諸行動是20師團78聯隊,總計3,000人左右,聯隊長是小林恆一大佐。這支部隊出自朝鮮軍,19日才抵達華北地區,身為聯隊長的小林恆一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想到能夠到戰場上名正言順的殺人,他只覺得血脈賁張,簡直要做一首俳句來表達心中的歡喜了!
這一次方面得到通報,他親自找到所屬的39旅團旅團長長高木義人少將,硬是把這份重擔搶了過來,據說,為了這件事,高木義人和第40旅團旅團長長山下奉文少將還鬧得很不愉快哩!
小林恆一知道中國的兩個團有近5,000人,卻根本不把人數上的差距當回事,他甚至拒絕了迫擊炮聯隊的協同作戰請求,只要了一個迫擊炮中隊,攜帶了94式和97式兩款90迫擊炮,作為戰場支援,堪稱是膽大妄為到了極點。
臨出發前夕,小林恆一和同僚、剛剛帶領77聯隊完成占領廊坊戰役的鯉登行一通了電話,兩個人在電話中約定,結束各自的戰鬥後,到豐臺去,好好享受一下清酒的滋味。
日軍戰士都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即便是夜間,動作也是一絲不苟,按照指定位置,埋伏在公路路肩下的玉米地後面,安排好迫擊炮位,派出巡邏哨,周圍探查一番,做好了戰鬥的一切準備。
戴小點所在的一營距離前沿最近,和埋伏地點有近2公里的距離,天黑看不清楚,只能靠估算,應該在兩個大隊多,三個不到的樣子,合計是8個步兵中隊,大約有72挺輕機槍、16挺重機槍!這些輕重機槍平均分配到三千多人的部隊或者不能算很多,但絕對數量卻是相當駭人的。
他只是想想這樣的數字都會覺得腦袋疼這還是標準配備,沒有把加強型重機槍中隊計算在內的數據這也就無怪乎歷史中的這兩個團讓人家打得全軍覆沒了!簡直是欺負人的火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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