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班長從軍分區下派到李子元所部,還是分區司令員親自送過來的。臨別的時候,這位老班長對司令員道:「你狗日的把老子派過來,給你看著李子元那個兔崽子,也不說給老子弄兩條好煙。」
對於自己這位老班長,司令員卻是半點脾氣也沒有。直接從馬褡子裡面掏出兩條大前門香菸,塞到了老班長手裡面。要知道司令員自己抽菸的時候,絕大多數也只能抽自己卷制的旱菸。下面部隊偶爾有些繳獲的日本捲菸,那就是司令員這個大煙囪改善伙食了。
可給自己的這個老班長,一下子就拿出來兩條太行根據地,很難見到的大前門這種高檔貨。這個時代的八路軍就這樣,老上級就是老上級。就算你當了軍長和師長,他只是一個班長,見面也都是極其尊重的。
那不是一般的交情,是一起從戰場上屍山血海中趟出來的。是一同爬雪山、過草地,餓著肚子滾過來的。一天是你的班長,終身就是你的班長。這種血水關係不是幾十年後,那種單薄的、已經被金錢給污染的人際關係可以相比的。
更何況當年在川陝蘇區肅反的時候,這位老班長還救過司令員的命。當年的紅軍營長被保衛局盯上,這位老班長直接拎著菜刀去找總部的人,冒著殺頭的危險揚言,誰要是敢綁了他的兵,他就敢拿菜刀剁了保衛局的那幾位。
最後還是當年的四方面軍政委,聽到這位老班長的話。哈哈一笑最終刀下留人,當年已經被抓的營長才沒有人頭落地。一過草地的時候,這位老班長自己餓著肚子,將有限的糧食勻給兄弟們吃。
一到宿營地就去挖野菜、找河溝弄魚。別人過草地的時候,都想辦法輕裝。他不僅背著行軍鍋,還背著一張破漁網和十幾斤乾柴。每天宿營的時候,總想辦法讓大家喝上一口熱湯,讓大家有熱水洗腳。三過草地,不知道救活了多少兄弟的命。
而且這位老班長極其負責,雖說廚藝不咋地,可即便再困難的時候,也會想辦法給兄弟們搞一些吃的。甚至自己餓著肚子,也會想辦法節省糧食給兄弟們。對於這位老班長,李子元一向都是很尊重的。
只是這位老班長此刻的固執,也讓李子元很是有些頭疼。他也知道這位三過雪山、草地,雖然只是一個排級幹部,但威望極高的老班長,一向都是惜糧如命。就是一粒糧食掉在地上沒有撿起來,他都要張嘴罵人的。可問題是有些東西,他不是不知道嗎。
想了想,李子元叫過何三亮道:「老何,你和劉連明帶上一個班,別帶武器,將跟在咱們身後的客人請過來。既然都跟著走了一路了,這個時候也別在那邊看著了。我這個人的確不是很大方,可還沒有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讓他們過來,就算不在一起走,咋說也得管他們一頓飽飯。這些人,也就得你去請。估計這些人,都餓的不會太輕。他們可不像咱們,有很強的自我生存能力。去吧,將他們都給帶過來。」
說完這番話後,李子元看了看同樣滿頭霧水的何三亮,卻只是笑了笑也沒有多解釋。在何三亮走後,李子元對那個司務長道:「老班長,你就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的糧食,浪費一粒的。還有,剩下的糧食都製成乾糧。下一步,估計咱們得有幾天沒有辦法開火。」
見到李子元讓參謀長去請客人了,這個司務長雖說不知道客人的身份,可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不過在臨去準備的時候,他轉過頭還是道:「團長,一會要是沒有什麼客人,別說我在團機關黨小組會議上批評你啊。」
對於這位嘴硬到底的司務長,李子元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準備飯得需要一點時間,而李子元這個時候才抽空與那些被俘人員,好好的見面。不過看著那個總是在躲著自己眼光的中尉之後,李子元皺了皺眉頭。
總覺得這個傢伙,除了行為有些鬼鬼祟祟之外,自己好像在那裡看到過。看著這個有些誒面熟的傢伙,李子元卻想了好大一會,都沒有想起來他究竟是誰。不過對於這個過客,李子元也沒有太在意,想不起來就不去想了。
相對於這個中尉,李子元對那個少尉更感興趣。讓大李將那個少尉喊過來之後,李子元看著換上新軍裝之後,很是有些氣勢的少尉,也沒有繞圈子的直接開口道:「中央軍校畢業的吧,學的什麼專業?之前咱們說了那麼多的話,可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見到李子元這個這支八路之中最高長官,這個少尉連忙立正敬禮道:「報告長官,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一分校十六期畢業學員,現任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七軍少尉工兵副連長王均,向八路軍長官報到。」
聽到這個少尉的報告,李子元有些疑惑的道:「我聽馬政委說,你不是該軍補充團的軍官嗎,怎麼一下子又變成了工兵連的副連長?這個身份的變化可是有些變化的太大了。我雖說沒有上過軍校,可我也知道工兵和步兵之間的區別。」
李子元的話音落下,這個少尉道:「長官,我之前並不是工兵,我在軍校學的是步兵專業。不過分到部隊之後,因為部隊缺乏工兵人才,就讓我改了工兵。眼下那邊也同樣缺乏火炮,沒有火炮就沒有攻堅能力。」
「所以,去年我們畢業的時候,接收我們這批學員的長官,直接又讓我在戰區培訓了幾個月的工兵知識。今年年初軍裡面派人去戰區,接受新兵和補充武器彈藥,我才跟著一起回來的。」
「原本我分到所在的師長官,為了挑選一些合格的新兵,也為了讓我積累一些帶兵經驗,就讓我留在補充團帶幾個月的新兵。結果,等到我帶著的這批新兵剛到我們師,還沒有分配到下屬部隊,我們就被日軍給打垮了。」
「我帶著的這批只有幾十條步槍,子彈只有百餘發的新兵。在部隊被打散之後,跟著師部工兵連的兄弟,在包圍圈內轉悠了幾天,也沒有找到機會衝出去。兄弟們餓的連路都走不動了,被日軍合圍在一條山溝裡面被俘。」
「長官,兄弟們沒有一個是主動投降的。即便是兄弟們一半人沒有槍,即便是有槍的也沒有多少子彈,可兄弟們也沒有投降。日偽軍衝進來的時候,兄弟們已經是三天沒吃過一頓飯了。別說抵抗,就是連槍都端不起來了。」
說起自己被俘的經歷,這個少尉顯得有些激動。看著這個傢伙有些激動的神色,李子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說過,儘管這次你們的表現不是很好。但這次你們打了敗仗,至少一半的原因是非戰之過。」
「不過,我說你們表現不好也是有原因的。既然你們的長官早就知道新五軍,暗中與日軍有聯繫,可為什麼不早做準備?你們連補充給新五軍的彈藥都能扣著不發,也說明你們對於他們暗中的行為也不是一無所知。」
「但在戰役打響之初,你們為什麼不做好應變的準備?尤其那個預八師,如果在新五軍被日軍包圍的時候就做好應變的準備,也不至於垮的這麼快。就連彈藥庫和物資倉庫,都完整的丟給日軍,就足以說明這個師垮的速度太快。」
「這個預八師,是你們北面的第一道防線。他們垮了,你們整個防區的核心,就徹底的暴露無遺。再加上左翼的四十軍,也在短時間之內被衝垮,你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要是早一點與新五軍脫離接觸,就算打了敗仗也不至於損失這麼大。」
說到這裡,李子元看了看面前,聽完自己這番話後,神色多少有些顯得激動,臉色漲得通紅的王均,笑道:「我這麼說你別不服氣,這次你們這個軍表現的的確不咋地。作戰頑強,但不代表你們打的好。」
「要是真打的好,一個有著完整三個師建制,至少在裝備上也算得上精良的軍。在有利地形依託之下,也不會垮的這麼快。老兄,如果你們的長官應變能力強一些,反應的速度在快一些。」
「在日軍掃蕩戰役全面打響,馬上向四十軍靠攏的話,也不至於被人家各個擊破。兩個軍靠在一起,總比一個軍單打獨鬥要強的多。日軍調動了這麼多的兵力掃蕩林縣方面,我就不信你們之前一點異常也沒有察覺出來。」
「也許你們之前,還在看你我們的笑話。可問題是日軍在掃蕩我們的時候,你們就應該做好應變的準備,提前著手部署。就算日軍沒有調頭,早做一些準備也不至於如此的被動。責任不能都推倒人家的身上,要向根本求生死、莫向旁支辨清濁。」
「出了問題不怕,就怕不能如實的總結經驗。當然,我也知道你們是中央軍,看不起那些雜牌軍。可你們打過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蘭封會戰,人家在平漢線和臨沂,也一樣拼的屍山血海。」
「要是論裝備和補充,他們這個爹不親、娘不愛的雜牌軍,還能比得上你們中央軍?說白了一句話,你們之間還是心有隔閡,你們內心裏面也看不上人家,這話我沒有說錯吧。那些彈藥,也不是沒有來得及下發,恐怕有一部分也是有意識的扣發吧。」
「當然了,天子門生嗎,看不起那些雜牌軍也有可能。但不管是雜牌軍、還是中央軍,你們現在都在一個建制內。要是到了戰場上,你們還保持這種隔閡,而不能同舟共濟,這才是最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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