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侃侃而談的王誠,李子元卻是搖了搖頭道:「老首長,你這一去冀魯豫得有一個心裡準備。我從流入太行區的冀魯豫根據地老百姓,以及途經軍區的幹部那裡知道。那邊的旱情很嚴重,糧食和其他的物資奇缺,還有大面積的瘟疫流行。」
「再加上地處平漢、隴海兩大鐵路,以及日軍修建的石德鐵路交匯處,戰略地位重要,自身也是日偽軍重點掃蕩的地區。形勢很嚴峻、敵情也很複雜,你去那邊工作一定要多加小心。要不,你先將二姐和外甥女留在太行交給我照顧。」
「等到形勢穩定了,我保證還你一個白白胖胖的老婆,還有可愛的女兒?放心在我這裡,就是我不吃飯,也會保證她們娘倆安全和豐衣足食的。老首長,你看怎麼樣?放在我這裡,你就實打實的把心放在肚子裡面吧。」
聽到李子元的這番話,王誠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你當你二姐像你一樣小家子氣,像你小子一樣經常腦袋脖子一縮,除了打仗之外啥事都不操心?繳獲的物資,還東躲西藏的想著自己藏著、掖著?」
「你二姐正是聽到冀魯豫那邊有瘟疫,才急著要跟我去報到。她認為她是醫生,這個時候不能躲在後邊。你姐姐也就是一個女人。要是生為男兒身,可要比你強得多。最起碼不會都已經上了戰場,還想著當逃兵。」
「不過,我也慶幸你的姐姐是一個女人,更慶幸的是因為你誤打誤撞的綁回來她。要不然,我也不會那麼幸運的遇到她,更不會幸運的和她成為夫妻。現在我這個打了十幾年仗的老兵,有了家有了妻子,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對於王誠揭自己第一次上戰場的老底,李子元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毫不在意。不過對於王誠對自己那個姐姐評價如此高,李子元倒是真的沒有想到。儘管後邊王誠的話,說的聲音並不大,但李子元一句沒落的都聽到了耳朵裡面。
現在看起來自己這個便宜姐夫,倒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姐姐。甚至也是大老粗一個的王誠,居然還說出來後邊的那段文縐縐的話。身上的軍裝,也比以前立正的多了。兩個人的婚姻雖說看起來很有些不搭配,實際上卻是如此的和諧。
想到這裡,李子元心中也就徹底的釋然了。原本李子元並不看好李子筠與王誠的婚姻,至少在他看來兩個人從個性到文化水平,以及家庭出身都相差太大。甚至用天差地別來形容,都一點不為過。
自己那個姐姐自幼錦衣玉食,又是深的那個便宜爹寵愛的長女,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吃苦。讀書的時候,輕鬆的考上北平協和醫學院。別看起來很重的課程壓力,對於她來說好像並不是一回事。
要不然自己那個閒不下來的二姐,也不會忙裡偷閒還有功夫去學習中醫。想起自己後世中考、高考的時候,差一點沒有直接陣亡在考場上。高中三年的日子,到現在兩世為人偶爾想起來,還是感覺到後怕。
可自己這個二姐,就算眼下的高考遠沒有後世壓力大,考的科目多。可那種全國最著名的名牌大學,甚至可以說整個中國醫學最高學府的門檻,又那裡是那麼好過的。尤其是眼下的大學,清一色的歐美教育方式。考進去不容易,考出來更難。
這個協和醫學院,更是一年只招收那麼一點學生。沒點真本事,想靠著摸魚去那種學校,基本上是沒有任何可能的。就算你爹是國民政府主席,有著美國背景的學校也一樣不鳥你。如果成績不夠,一樣也是考不進去。
就算考進去了,如果不努力還是一樣畢不了業。很多國人都以為美國的大學是寬進嚴出,實際上李子元知道申請和考進美國的大學,一樣也不容易的。想要畢業,那就更加的難上加難了。
李子筠在協和學習的時候,居然還能抽出大量的時間去學習中醫。甚至還在清一色老頭的北平中醫界,混出了不小的名聲。這足以說明李子筠不單單是有相當高的天賦,而且在學習上可以用後世的學霸來比喻。
而自己的這位老首長,跟大多數紅軍出身的工農幹部一樣。從小便種地、放牛,為掙一口飯苦苦掙扎。雖然不能說整天餓肚子,但生活相當的艱辛。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之下,讀書更是想都不要想。
十幾歲參加紅軍之後,又是一路上從戰場上殺出來的。缺少受教育的機會和條件,文化水平幾乎等於沒有。就那麼一籮筐斗大的字,也是參加紅軍之後學習的。字寫的跟狗爬了差不多,跟李子筠一手行書根本就沒有辦法比。
一個大老粗與一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這本身看起來就有些不協調。文化水平上的差異,讓兩個人幾乎不可能有任何的共同語言。別看王誠在紅軍時候就是團級幹部,可你要問他馬列主義都是什麼,估計也就會說說名字而已。再深說,估計就要露餡了。
當年參加紅軍的這些人,你要問他參加紅軍是為了信仰馬列主義,估計百分之百的回答都不是。除了黨內的那些理論專家之外,下面的這些幹部有幾個知道馬列主義真正內容是什麼的?
估計這些幹部在進入黨校學習之前,對這個理論的了解還沒有後世一個大學生多。畢竟政治科目,在後世從小學到大學,可都是要求必考的。就算再不喜歡,可為了成績也得死記硬背。
更何況這些文化水平很低的工農幹部?其實這些人當年參加紅軍,一句話就是為了吃飽肚子,相信紅軍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至於說對馬列主義有多少真正的理解,或是看過多少此類的書籍,那就可能只有天知道了。文化水平不高,就是讀了恐怕也不理解。
一幅繳獲來的字畫或是一個古董,李子筠評價的頭頭是道。可王誠看了,最多也就感覺到好看而已。李子筠滿嘴流利的英語,王誠一張嘴就連普通話都帶著大別山的味道。李子筠吃飯習慣細嚼慢咽,王誠則是典型的一副軍人吃飯的樣子,三口兩口扒了完就完事。
而且長久的軍隊生活,尤其是長期的轉戰生涯,讓王誠習慣了蹲在地上吃飯。這不是王誠一個人的問題,就連李子元自己也習慣了蹲著吃飯。畢竟在野外,沒有地方給你找桌椅板凳去。有飯吃就不錯了,誰還管你蹲著吃或是站著吃?
李子筠的性格外向、會玩也愛玩,據李子元所知還彈的一手好鋼琴。自己這一世那個家鄉,第一部鋼琴就是李子筠的。可自己的這位老首長,在李子元看來身上倒是有一股子悶葫蘆的氣質。除了跑調能從山西跑回大別山的幾首軍歌之外,鋼琴是什麼恐怕都不知道。
就連看一個晉劇,都能看的呼呼大睡。對任何的吹拉彈唱,都沒有任何的興趣。就連文工團那千篇一律的慰問演出,都很少去看。雖說自己要求上進,只要有機會就學習文化。可音樂這玩意,對他來說實在太高深了。
不算文化水平,單就從個性上,兩個人之間的差異就很大。李子筠先後在成都、北平,這樣的大城市讀書多年,見識上也遠遠超過一直都在軍隊裡面,行軍作戰鑽山溝,從來沒有去過大城市的王誠。
自己這位老首長雖說一身軍人的氣息,但遠稱不上帥氣、英俊,最多也就算是普通而已。而李子筠到太行根據地之後,才色俱佳的相貌曾經引起整個根據地的轟動。要不是朝天椒的脾氣太過於火爆,估計追求者肯定連門都推不開。
在兩個人結婚之前,李子元很難想像這兩口子以後的生活。而且擔心這兩口子,會不會整天一地雞毛蒜皮、雞飛狗跳。兩個看起來八竿子打不到的人,沒有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就生活在一起,這面臨的融合之難可想而知。
自己那個也許是一時迷戀英雄的姐姐,面對個性上和文化上的天差地別會包容,甚至是容忍嗎。而王誠長期作為軍事幹部,常年帶兵打仗養成了說一不二的性格,也會允許李子筠在生活上對他的改變嗎。
同樣,李子筠自幼備受寵愛,也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敢愛敢恨的性格。從當年為了躲避日偽勢力的逼迫,不想為日偽方面效力。在兵荒馬亂的年月連路都沒有查清楚,就敢從北平跑出來就可以窺一斑而見全貌。
兩個人儘管相互吸引走到一起,但李子元清楚一時的激情不是長久之計。隨著最初激情的逐步褪去,兩個人能不能在長期的生活之中,相互理解和包容,才是婚姻堅持下來的基礎。而兩個個性都很鮮明的人,能不能將這段婚姻維持下去,李子元曾經很擔心過。
他既為老首長王誠擔心,但更為自己的姐姐擔心。擔心失敗的婚姻,會讓兩個人都受傷。尤其是作為其中女性一方的李子筠,在婚姻一旦失敗的時候,會不會傷的很重是李子元最擔心的。
畢竟相對於作為男人的王誠來說,李子筠無論骨子裡面存在的性格多麼的悍,畢竟只是一個女人。一場失敗的婚姻,對自己這位要強姐姐帶來的傷害,會遠遠大於意志如鋼的王誠,這是李子元最擔心的地方。
可現在一看,事情的發展讓自己那些擔心純屬多餘。自己的姐姐當初選擇沒有錯,自己這位老首長是有擔當的人。老首長在提到自己妻子的時候,總是一臉的寵溺,甚至還隱含著一絲絲的驕傲。
而自己姐姐臉上的滿滿幸福,也是壓抑不住的。並沒有自己想像那樣,一地的雞毛蒜皮出現,更沒有一臉的怨婦表情。眼下已經不再是兩個人新婚燕兒時候,兩個人的婚姻已經走入了平淡期。李子筠臉上的表情,說明她真的找到了一生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