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元雖說不想認自己這位老爹,可他這位老爹是什麼人。雖說作為一名軍人,他是失敗者。但是在川軍中打仗,挖牆腳的功夫比槍炮更為重要的軍閥混戰生活,早就養成了老奸巨猾的性格。
其實李子元的部隊,剛一路過家鄉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這個當年始終被忽視,甚至都沒有正眼瞧過,失蹤之後也沒有當回事的兒子,當了軍長並且帶著部隊打了回來。李子元沒有與自己三哥相認,他那位三哥也沒有認出來他。
但他那位三哥沒有認出來他,可這並不代表,別人沒有認出李子元來。李子元早年在這裡上學時候的,一位現在留在老家當中學教師的同學,在李子元軍部在家鄉那個縣城休整一天,正巧住的是他們家的時候,當時儘管還有些不確定,但也算是把他認出來了。
雖說沒有敢上前打招呼,可畢竟還是把李子元給認出來了。在李子元走後,就與老人說起過,一位住在他們家的解放軍大官,好像是當年李家的老五。當時李子元的這位便宜老爹,心中就是一動。李子元這個同學的人品,他還是清楚的,絕對不會說假話。
如果說李子元這位當年同學的話不可行,那麼跟了他爹幾十年的老門房的話,讓李子元那位便宜老爹更是確定無疑。那位老門房,是他的護兵出身。就是因為人可靠,他才一直留在身邊的。別人誰的話他都可以不信,但這位老門房的話從來都懷疑過。
在李子元家服務了幾十年的那位老門房,上街買菜遇到歡迎解放軍人群時候,也認出了乘坐敞篷吉普車的李子元。人老精、鬼老靈,這個當年李子元他爹護兵出身的老門房,眼睛可比他那位三哥毒的多。
李子元的吉普車因為歡迎的人群,行駛的速度相當緩慢。讓這位老門房有很充足的時間,來仔細的觀察車上那個看起來很是眼熟的人。在確定車上的人,就是當年與他一同留在家裡面留守,紅軍來後就失蹤的五少爺之後,趕忙跑回去報信。
大少爺當年成了中央軍,派到晉東南戰場之後卻是一去不返。大小姐抗戰爆發的時候,正在北平讀書,接下來也是渺無音訊。其餘的那些少爺和小姐,有的出國留洋一去不回。有的跟著南京政府,現在已經轉進到了台灣。
老爺身邊除了那個一無所長,只留在家裡面管家的三少爺,外加丈夫是川軍的一個團長,陣亡在抗戰之中後一直在守寡的二小姐之外。老爺身邊,已經是再無其他的子女。要是五少爺也回來了,那老爺身邊不是多一個人了嗎?
雖說這位經歷過李子元家幾乎所有事情的老門房,也知道當年這個五少爺,在這個家沒有少遭罪,不見得還認自己的這位父親。可不管怎麼說,骨血是改變不了的。尤其是五少爺現在身後跟著一群衛兵,這職務應該不小了,也許過去的事情不會在計較。
後來李子元帶隊剿匪,也是這位有心改善父子關係的老人,在得知解放軍來號房子之後,特地大開的四門。只是沒有想到,李子元到了門外晃了一圈又離開了。當時這位老人,就坐在家裡面面對正門的門廳處。
李子元在門外晃蕩的那一會,他看的是清清楚楚。家中的幾位當年見過李子元的老僕,也被他叫到身邊一同辨認。雖說李子元這些年外貌變化很大,臉上還有傷疤。但人越到老了的時候,偏偏又愛回憶過去,記性也是越好。
李子元沒進去,可家中的那幾位老僕雖說當年都沒有正眼瞧過他,可大部分人卻都認出了他。只是這位老人見到這個五兒子,都到了門外也沒有進家門,甚至就連號好的房子都搬離了。他這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對這個家存在多少的怨恨。
在李子元指揮部隊開始進行剿匪作戰之後,他就一直在始終關注著,自己這個之前從來沒有正眼瞧過的五兒子。從解放軍剿匪的手段,以及那些蓋著這個五兒子大名的布告中,他看出自己這個兒子絕對不是一個善茬子。
至少那股子狠勁,自己無論那個子女都遠不如。也算是川軍老將出身的他,雖說在軍閥混戰中是一個失意者,可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軍人,而且也做到了北洋政府正兒八經的少將師長。可不是川軍自己授的,出了四川就沒有人承認的少將,老人這點軍事眼光還是有的。
此次李子元的剿匪作戰,無論是軍事部署手段,還是速度和部隊調動的效率,還有雙管齊下的軍事政治同時解決手段。以及最後的殺一儆百,殺一群猴子給雞看外加斬草除根的做法,饒是這位老人也是軍人出身,也不能不說做的真漂亮。
但直到抗戰爆發後一直在協和讀書,始終沒有和家裡面聯繫,自己還以為她遭遇了不測的大女兒回來探家。他才知道大女兒不僅還活著,還在華北就參加了八路軍。最關鍵的是,他從大女兒口中得知了李子元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麼。
那么小的一個孩子,就跟著當年紅軍爬雪山、過草地,差一點沒有餓死在草地裡面。即便是這樣,也始終都沒有回頭,足見這個兒子對這個家有多恨。他一個小孩子,要是真當了逃兵,誰還能為難他怎麼的?
他也見過被俘的紅軍傷病員,那些老兵一個個骨頭都相當的硬,幾乎沒有一個屈服的。有些時候他都不敢相信,就這麼身上穿的破破爛爛的軍隊,能打垮他們川軍十幾萬人的圍攻。甚至他認為如果他當年的兵,能帶成這個樣子,他絕對不會是一個失敗者。
可那些畢竟都是老兵,受那邊教育時間多,死硬也是正常的。可自己那個五兒子,當時才當紅軍多長時間,要說受到多少教育他不信。可那種條件下,他居然就那麼跟著走了下來。明擺著寧可餓死,也不願意回頭。這位老人這才知道,這個家對這個兒子來說意味著什麼。
而自己這個當年豆芽菜的兒子,在抗戰之中打鬼子一日三驚。大女兒描繪的那些戰鬥,也曾經是軍人的他,自問是打不下來的。一個團傷亡七成還沒有崩潰,帶出這樣的部隊,沒有一點手段是根本就做不到的。
面對著這個可以說全新的兒子,老人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不過他也知道,即便有大女兒帶著自己去,可依照這個兒子之前的態度來看,非但不見得會與自己相認,甚至給自己吃閉門羹的可能性都很大。
也曾經是軍人出身的這位老人,知道越是在戰場上表現出色的人,骨子裡面越是那種強硬的,寧折不彎的人。這個兒子對這個家,對自己已經是成見極深,想要改變是不可能的。只能讓他的上級幫著自己勸說,所以才有了臨出發時候那封電報。
他與西南軍區的軍政首長都不陌生,現任軍政委員會的那位一二九師師長,在川軍的時候曾經當過他的部下政委則更加的熟悉了,當年出川赴法勤工儉學的時候,當年還是旅長的他,還資助了一筆路費。軍區司令員,也是自己當年在川軍中的同僚。
自己在參加起義後,到西南軍區開會的時候,政委還一再提起過這件事情。之所以給他們發電報,這位老人就是希望他們幫著轉圜一下,別搞的太過於僵硬。自己不管怎麼說,在川中也是有一定名望的人。
要是傳出去被自己兒子拒之門外,那麼自己的臉可就丟大了。但見面之後李子元冷淡的態度,讓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那聲父親裡面包含著的極其敷衍的意思,他不是沒有聽出來。
而陪著來的三哥與二姐,見到自己的這個弟弟,居然就是前不久自己見過的那個首長,在嚇一跳的同時。回想起李子元小的時候,自己對他的態度,也不禁的一陣陣冷汗直冒。李子元那位三哥知道,李子元當初肯定是認出自己來了。
可李子元非但沒有與自己相認,甚至連身份都沒有標明。這一切,無疑都顯示李子元並沒有忘記小時候的事情。想明白這一點後,兩個姐弟在這裡顯得異常的難受。他們知道,自己當初時候的做法,完全與李子筠是兩碼回事。
李子筠是發自內心可憐,並心疼這個弟弟。出川讀書的時候,一度要帶著他一起求學。要不是大娘的堅決反對,父親也是堅決不同意,估計當初就一同帶走了。而自己兩個人,卻是只將他當成了多一個分家產的人,甚至只是一個野種而已。
別說親情了,就是連話都懶得和他說。很多時候,還會將他當成出氣筒,或是以欺負他為樂子。可誰也沒有想到,這十多年之後當年渺無音訊,大家都以為他死在亂軍之中的豆芽菜,卻是鮮衣怒馬的帶著幾萬人馬殺了回來。
回想起當年的經歷,讓他們現在面對李子元的時候,很是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尤其是一路上,聽到李子筠介紹一些李子元在戰場上的表現。外加上這些天縣城外幾處亂墳崗子上,槍斃的那些土匪時的布告都是自己這個弟弟的大名。
這些天,看槍斃人看膩了的兩個人,都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現在是殺人不眨眼的主。那些拎著腦袋在戰場上廝殺打了十幾年仗,就連日本人聽到他的名字都嚇得直哆嗦。現在更是殺的那些土匪血流成河,一聽到他名字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的人,那個不是殺人不眨眼?
當初是自己以欺負他為樂子,現在他殺起自己兩個人來說,還不就像捏死一隻雞一樣?自己兩個人原本陪著父親來,想在新政權中找一些油水撈,或是能不能在新政府裡面掛個名,就像那邊時期的國大代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