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抗戰史上規模最大,最慘烈的淞滬會戰爆發。
陰冷的細雨將整個上海地區籠罩在潮濕之中,冰冷的水滴匯聚成溪流順著房頂灰瓦的凹槽在屋檐上連接成線,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幕,映照著斷壁殘垣一片狼藉的村莊,滴落在屋檐下的水滴發出清脆的啪嗒聲,四周一片安靜。
一條骨瘦如柴的野狗出現在廢墟的村莊外,濕透的毛髮讓它看起來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沾滿了褐色的污泥,它的步伐緩慢,不斷地嗅著漂浮在骯髒積水之中的漂浮物,似在尋找食物。
淅淅瀝瀝的雨聲之中隱約有槍炮之聲傳來,野狗不時的抬頭張望,眼神之中充滿了警惕,片刻之後野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發出了興奮的嗚咽,邁開雙腿小跑著躥向了前方的廢墟。
死人,滿地的死人,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廢墟,散落的槍支已經淹沒在骯髒的積水之中,肩帶已經泡得發脹,死人身體裡滲出的鮮血讓街道一片血紅,觸目驚心,空氣之中濃烈的血腥味雖然被雨水稀釋,但是依然逃不過野狗靈敏的嗅覺。
幾條渾身烏黑的老鴰停駐在在屍堆里,它們搖晃著腦袋用利齒奮力撕扯著鮮血淋漓的血肉,飛濺的鮮血讓他們渾身血跡斑斑
野狗興奮的竄進了廢墟的屍堆之中,老鴰被驚飛,撲楞著翅膀飛上了被炮彈削得只剩下半面牆壁的房檐,對著闖入的野狗發出了不滿地嘶鳴。
野狗或許是餓急了,低下頭對著裸露在外的死人臂膀咬下,鋒利的利齒刺入血肉之中,然後用力的撕扯,一大塊血肉就進入了嘴中,它咀嚼發出吱嘎聲,血水和垂涎物沾染了下顎,然後滴落在地。
野狗興奮的吞噬著血肉,停駐在高處的幾隻老鴰忍不住食物的誘惑,再一次飛落下來,停駐在距離野狗數米外,依然對野狗充滿了警惕。
一隻老鴰停駐在一名穿著灰色軍服的人身上,它鋒利的椽子對著那滿是血污的面部啄去,準備撕裂下一塊血肉來。
「啊!」痛苦的叫聲在廢墟之中突兀的響起,老鴰感覺到危險,正要撲棱著翅膀飛起,但是一隻從屍堆之中伸出的大手已經緊握住了老鴰的腦袋,大手的主人從屍堆之中坐了起來。
突然的變故驚得野狗急忙鬆開了鮮血淋漓的嘴,遠遠地躲開數十步,盯著從屍堆之中做起的人,雙眼之中充滿了警惕,它簡單的大腦里還想不出為什麼人能夠死而復活。
其餘的幾隻老鴰再一次撲騰飛了起來,看著在那大手之中撲騰掙扎的同伴,不知道害怕還是恐懼,這一次躲得更遠了,在它們簡單的思想里,坐在廢墟的人儼然比野狗更加危險。
楊凌坐在廢墟之中,一臉的茫然,他記得自己被倭國間諜的火箭彈擊中,然後就昏迷了過去,沒有想到自己醒來卻是這麼一個遍地死人的陌生環境之中。
讓楊凌更加震驚的是這具穿著灰色軍裝的身體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他感覺不到屬於自己強橫力量,這具身體太弱了,他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這他娘的怎麼回事,難道自己還在做夢。
楊凌急忙伸手掐了自己一下,手臂上傳來的疼痛感是那麼的真實,他能夠確定這不是一個夢,這就像是真的一樣,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沉重,不得不找一個乾燥的地方靠著休息。
上海,民國二十六年,日軍無數的信息湧入楊凌的腦海之中似乎要將他的腦袋撐爆,楊凌幾度昏厥過去,當他再次從昏迷之中醒來的時候,他終於從湧進自己腦海之中的信息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和身份。
他原本是共和國獵鷹中隊的中隊長,但是已經死於火箭彈的爆炸之中,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自己的意識並沒有消散,而是穿越時空附身到了一名同名同姓戰死在淞滬戰場的國民革命軍士兵的身上完成了另類的重生。
他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悲還是喜,雖然自己完成了另類的重生,但是卻置身於註定戰火燃燒的淞滬戰場,前途生死未卜。
賊老天,楊凌心裡咒罵一句,然後苦著臉撿起了地上一頂鑲嵌著熠熠生輝的青天白日徽章徽章的帽子,嘆息一聲戴在自己的頭上,老天讓自己重生到了這裡,難道是給自己一個報仇的機會?楊凌搖搖頭,還是先活下去再說吧。
野狗齜牙咧嘴的對著楊凌站起來的狂吠著,閃著寒芒的利齒上還沾染著鮮血和碎肉,亂世人命如草芥,就連溫順的動物都變得兇悍起來,不但不懼人,反而以人肉為食。
野狗叫的的確煩人,楊凌撿起一塊石頭朝著野狗投擲而去,精準的命中了野狗的腦袋,野狗尖叫一聲夾著尾巴朝著遠處的巷子跑掉了。
看到自己精準命中野狗,楊凌的心中總算是得到了一絲慰藉,雖然自己附身到了同名同姓的這具身體之中,看起來孱弱不堪,但是自己的某些能力卻是保留了下來,比如說比普通人更為快速的反應能力以及面對某個目標時能夠快速集中注意力等等。
整個村落都被曰軍的重炮轟得支離破碎,坍塌的房屋露出半截的白色牆壁依然能夠想像出它矗立時的輝煌。
楊凌在廢墟之中轉悠了半天才找到一支尚能使用的漢陽造步槍,看著自己手中古董級別的槍支,楊凌的臉上露出了苦笑,看來真的是一覺睡到解放前了。
除了古董級別的漢陽造之外,他還從幾具屍體之中摸出了十多枚黃橙橙的子彈和半塊雜糧餅。
雜糧餅是由野菜,米糠和白面混合而製作的餅子,易於保存攜帶,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常做士兵的行軍作戰時的乾糧。
雜糧餅在雨中早就泡得發脹,但是此刻飢餓難耐的楊凌也顧不得了,直接塞進了嘴裡,但是雜糧餅的難吃程度大大的超過了他的預料,像是沙子一般隔得他喉嚨疼,不過有了雜糧餅下肚,總算是恢復了一點體力。
整個營都已經在日軍的重炮轟擊下變成了殘肢碎肉,看著慘烈的戰場,楊凌的心中無比的沉重,作為一名穿越者,他熟知這一段歷史,知道這場戰爭最終會以慘敗收場,山河淪陷,日寇猙獰,想到這裡楊凌心中就感覺心口壓了一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楊凌拄著漢陽造步槍慢慢的朝著遠處走去,襯托著斷壁殘垣的廢墟顯得更加的孤單和蕭瑟,廢墟再次恢復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