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筍炒肉片,辣子雞丁,還有一條魚,冬瓜排骨湯,三菜一湯,做的還十分精緻。
色香味俱全,看著就誘人。
這教導總隊的廚子手藝還是挺不錯的。
「怎麼樣,味道還好?」
「這竹筍炒肉鹽稍微多了一點兒,太咸了,雞丁還行,別放那麼多香料,香料吃多了對人身體不好,這西湖醋魚,糖太多,醋太少,味道還算勉強,這最後一道冬瓜……」
冷鋒吃的正歡,突然一抬頭,看到一個身穿黃呢子軍服的少將,板寸頭,梳著兩撇小鬍子,微笑著站在自己面前。
「長官好!」冷鋒起身立正敬禮。
「這牢裡的規矩,這到了臨死前,會給犯人做一頓好的。」來人正是周振祥,他在外面觀察了一會兒,才進來的。
冷鋒吞咽了一下,沒有回話,心說道,這是關禁閉,又不是坐牢,你嚇唬誰呢?
「你不怕死嗎?」看冷鋒表情淡然,周振祥不禁有些訝然。
冷鋒心中好笑,真要把自己處決了,還會派一位少將過來跟自己墨跡?
不過,人不能得意忘形,一旦對方被看穿惱羞成怒的話,吃虧的還是自己。
「報告長官,我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得!」
「不值得,那你說怎麼死才值得?」
「在戰場上跟小日本拼個你死我活,死在衝鋒的戰場上,那才叫值。」冷鋒大聲道。
「有種,有股軍人的血性!我喜歡。」周振祥豎起大拇指道,「不過,你違抗軍令,當著長官的面槍殺一名**軍官,知道這是什麼性質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人渣該殺!」
「公然違抗軍令,這要是在戰場上,直接就斃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喲,你還真是塊硬骨頭呀,你以為這是在家呀,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長官,就算要槍斃我,也得先讓我把飯吃飽了吧?」冷鋒眼珠子轉過去看了周振祥一眼。
「吃,你就吃吧……」周振祥哭笑不得,這小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呀,這會兒還惦記吃飯?
「長官,我這腦袋受了點兒傷,有些時候控制不住,您要殺就殺唄。」冷鋒坐下來,手指了一下腦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周振祥一下子愣住了!
這個情況他怎麼沒聽說呢?自己也真是糊塗了,冷鋒要是一旅的人,怎麼會不認識他這個旅座呢?
「冷鋒,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知道你的軍銜是少將,是我的長官,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冷鋒一抬頭,除了邱青泉之外,他一個人都不認識,裝失憶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周振祥摸了一下額頭,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冷鋒極有可能失憶了。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他怎麼會不認識自己呢。
另外一邊,邱青泉叫了軍醫,冷鋒在被關禁閉之前,他讓軍醫給他做了一個全面簡單的檢查。
檢查報告出來了。
「冷參謀的身體沒有問題,只是精神狀態有些差些。」軍醫郝成功道。
「他的頭部受過重創,有沒有可能失憶或者其他後遺症?」邱青泉關心的是這個。
「這個不好說,頭部重創的人情況很難講,現在的醫學對人類的大腦的研究還……」
「別跟我說這些廢話,你就說,他頭部受創會不會對他的行為產生一定的影響?」
「這在醫學臨床上我們碰到過類似的病例,病人有時候會情緒失控……」
「情緒失控?」
「是的,這是很極端的例子,參座……」郝軍醫還沒說完,邱青泉就一轉頭離開了。
「冷鋒失憶了?」
「你怎麼知道……」
周振祥跟邱青泉在禁閉室外的廊道上撞上了。
「他連我都不認識,還說,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這……」周振祥擔心道。
「情緒失控!」
「對,就是這個情緒失控,現在怎麼辦?」周振祥也有些著急,要是冷鋒有這樣的毛病,返回前線作戰部隊,那萬一捅婁子,可就麻煩了。
「人你還要不要?」邱青泉一翻白眼兒。
「要,我肯定要!」說過的話,能收回去吧,那傳出去,還要不要臉了?
「至少我看他這一路上回來沒有任何異樣,也沒有出格的表現,而且邏輯正常,思維清晰。」邱青泉道,「照我的估計,應該是外部刺激之下,他才會情緒失控,只要不刺激他,就沒有問題。」
「這不跟正常人一樣?」周振祥錯愕道。
「不一樣,正常受了刺激,也能做出出格的行為,但還可控,可他不一樣,明白嗎。」邱青泉意味深長的一笑道。
「雨庵老弟,你可把話說明白些,別話只說半句頭?」
「老周,冷鋒的腦袋受過傷,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你說,這不是完美的解釋嗎?」邱青泉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
「對,妙呀,這樣一來,就算如實上報,冷鋒也不會掉腦袋的。」周振祥道。
「掉腦袋還不至於,但留在教導總隊恐怕就不行了。」邱青泉微微一搖頭。
「萬幸,現在可以向桂長官報告了!」
「喂,桂長官嗎,我是邱清泉……」
「雨庵老弟……」電話那頭一道疲倦的聲音響起,這個時候,日軍逼近城垣,處處挨打,誰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桂永卿雖然不在指揮部,可也沒閒著,這協調的工作可真不是好做的。
「知道了,我們一定會妥善處理好的,請桂長官放心,冷鋒現在很好,對英雄我們是絕對要保護的,是,是!」
「老桂怎麼說?」
「就按我們說的,如實上報,但這麼寫這個報告,還的研究一下。」邱青泉道。
「對冷鋒的處理呢?」
「暫不對外公布,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正在陸大醫院接受治療,那邊桂長官會親自安排。」邱青泉道。
「人去哪兒了?」
「你別擔心,人既然答應還給你,我不會強留的。」邱青泉道。「吃了飯後,換身乾淨的衣服,就跟你回去。」
「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邱清泉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喬副官,去軍需處給我領一套全新的軍裝過來,還有皮鞋,武裝帶,以及配槍,哦,配槍就算了,他原來那把不錯!」
「是!」
「雨庵老弟,這冷鋒的軍銜?」
「上尉吧。」
「軍事委員會都……」
「那是追贈的,人還沒死呢,降一級授銜很正常。」邱青泉其實心裡頭還沒消氣呢。
不然也不至於在冷鋒軍銜的問題上如此彆扭。
「上尉,只能當個連長,最多兼個副營長,我二團一營還正好缺一個副營長。」
「羅雨豐的一營?」
「對!」
「你把兩個瘋子放到一塊兒去,你就不怕他麼倆鬧出點兒事來?」邱青泉一摸額頭,感覺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要不,我放到二營去?」周振祥一想,似乎覺得不太妥當。
「這是你的事兒,我不管了。」
「對了,我還沒吃飯呢,你怎麼也得給我下碗麵條吧?」周振祥急道。
「行,一碗麵條我還請的起。」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周振祥,教導總隊副總隊長兼第一旅旅長。」周振祥回到禁閉室,看到冷鋒已經將飯菜全部吃完,一滴都不剩,愣了一下,鄭重的道。
「周長官好!」
「還是叫我旅座吧。」周振祥點了點頭。
「是,旅座。」
「殺了人,還有這個待遇的,你在教導總隊是第一個。」周振祥緩緩說道。
冷鋒很平靜,他知道,自己沒那麼容易死的,起碼現在不會。
「你知道嗎,你做的這些事情,我當兵十幾年都沒做過一件,按照軍功,就算破格提拔,也是應該的,但是現在的情況,你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
「為國家和民族戰死,冷鋒別無怨言,但若是死的太窩囊的話,沒法去見列祖列宗。」
「好,我就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周振祥有些激動道。
「旅座,不殺我了嗎?」
「如果你能從戰場活下來,之前的一切一筆勾銷。」周振祥鄭重的道。
「好!」
「一會兒有人帶你去換衣服,記得把自己拾掇乾淨了,跟我歸隊!」
「是,旅座。」冷鋒大聲道,「不過旅座,我那三個兄弟?」
「他們都不錯,跟你一起吧。」
「謝謝旅座!」
望著周振祥離開,冷鋒微微一搖頭,雖然他不知道邱青泉和周振祥如何回應上面的問責,不過,他們能保下自己,也算是不錯的長官了。
要說自己那一槍,的確出格了。
縱然那個葉少卿有千死萬死的理由,也應該明正典刑之後執行,而不是由他私下行刑。
當時他真的很憤怒,如果不是葉少卿動了秦虹送給他定情之物的心思,也許他不會殺人。
「冷鋒,出來!」禁閉室的鐵門開了,一名少尉領著他去指揮部的澡堂。
「大哥!」
進入澡堂,看到牛淼、叢虎和鐵山三人都在,冷鋒心裡不由的暖了不少。
「大哥,你沒事吧,我們可擔心你了。」
「沒事兒,我能有什麼事兒,不就是殺了一隻害群之馬而已。」冷鋒微微一笑,「你們呢?」
「我們沒事,就是關在一間屋子裡,不准出去,吃喝倒是不少。」叢虎道。
「教導總隊的伙食不錯,比粵軍強多了!」牛淼嘿嘿一笑道。
「唉喲,這怎麼都是冷水……」
擰開水龍頭,一股冰冷刺骨的冷水沖了下來,凍的鐵山哆嗦一聲,尖叫了出來。
「叫什麼叫,教導總隊洗澡從來都是用冷水!」門口的衛兵吼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