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南京的中央通訊社大樓。
肖冰端坐在麥克風前,拿起了鍾毅剛剛派人送來的一封沾染了血跡的家書。
肖冰一邊展開這封帶血的家書,一邊對著麥克風說道:「在這,我想要重點說一下這名浙江籍的官兵。」
「他的名字叫做曹俊。」
「曹俊是黃埔軍校十三期步兵科學員。」
「曹俊烈士在犧牲前,給了他的戰友一封遺書,希望他的戰友能夠幫他把這封遺書捎回奉化老家,交給他的母親。」
「戰友把曹俊烈士的遺書帶回了團部。」
「本來呢,我們應該儘量滿足曹俊烈士的遺願,幫他將這封遺書交給他的母親。」
「但是,殘酷的現實卻是,南京城已經被小鬼子圍得水泄不通,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把遺書送出去。」
「所以,我就擅做主張,通過我們中央廣播電台南京之聲欄目,將曹俊烈士的這一封遺書公諸於眾,如果有奉化的聽眾朋友聽到,萬望轉告曹俊烈士母親,另外,再替我,我們鍾團座還有367團兩千多官兵向她致以敬意!」
「在此,我更想對曹俊烈士的母親說。」
「媽媽,你雖然失去了一個兒子,但在367團,你仍還有兩千多個兒子!」
「我們一定會像曹俊烈士守護你一樣,守護您,守護我們的祖國,母親!」
「中國,一定不會亡,日本侵略者,也一定會被驅逐出我們中國,而且,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不會遠!對於這一點,我無比堅信!」
……
在武漢,珞珈山聽松廬。
蔣委員長的一對眸子裡已經隱含淚水。
蔣委員長喃喃低語的道:「曹俊,曹俊,我記得,我記得他!」
「黃埔軍校十三期在奉化一共招募了三十六名學員,是我親手接的他們,並且親手把他們送到南京。」
「這個曹俊是岩頭村人,父親早逝,家裡唯余老母。」
「當時世和還曾勸他說,你去當兵,家中老母親怎麼辦?」
一邊的王世和接著說道:「他回答說,國若破碎,家又何安?」
聽到這,一邊的賀衷寒、陳布雷、錢大鈞還有蕭同茲等人全都神情肅穆,都被這位已經為國捐軀的年輕俊彥所感動。
這時候,收音機里再次傳出肖冰聲音。
「現在,我正式開始讀曹俊烈士的遺書。」
聽到這,包括蔣委員長在內,聽松廬會客廳里的所有人便立刻一正臉色,軍人出身的賀衷寒跟王世和更是下意識的立正。
……
與此同時,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
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已經正式劃入到國際安全區。
許傳音也被推舉為安全區的理事,也是唯一一位華人理事。
許傳音因為有一件緊急事務要跟拉貝商量,所以來到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但是當他經過學院的操場時,卻忽然看到一個身影正在翻越圍牆。
「什麼人?」許傳音立刻停下腳,厲聲喝問道。
但是那個人影卻沒有理會,直接就翻過了圍牆。
許傳音以為是躲進安全區的國軍潰兵,當下也沒怎麼在意。
但是,當許傳音繼續往前走,經過操場前立著的電線杆時,卻嚇了一跳!
確切點說,是被安裝在電線杆上的廣播中突然發出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許傳音前來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已經有不少次了,對於操場前面豎著的這部廣播也是早就看見了的,但之前一直都沒響過。
今天,這部廣播卻突然響了!
許傳音便下意識的停下腳步。
只聽一個年輕的很好聽的女人聲音動情的念道:
「母親:見字如面!」
「當你收到這封遺書時,兒子已然不在人世。」
「但是,母親莫要悲傷,兒子是為了保衛國家、守護民族而死,死得其所!」
「母親,兒子其實也想盡孝膝前,其實也想娶妻生子,讓你老人家享受兒孫繞膝的人倫之樂!可是,今日之中國已是山河破碎、狼煙遍地,對我國人來說,兒孫繞膝、合家團圓已然成為奢望!說來令人嘆息!」
「由此,兒子毅然拜別母親,前往報考黃埔軍校!」
「黃埔校訓有雲,貪生怕死、莫入斯門,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自打考入黃埔軍校,自打穿上這一身軍裝,兒子就已經做好了為國捐軀的心理準備!」
「猶記得小時候,母親你常常跟兒子講岳母刺字的故事,當時兒子雖年幼,但是已經深深懂得精忠報國的道理。」
「兒子當不了岳飛,更無法帶著同胞驅除日寇,直搗黃龍。」
「但是兒子情願以一腔碧血薦軒轅,今日今時,首都南京,兒子終得償所願,所以母親你應該為兒子感到高興,高興兒子終能夠死得其所!」
「母親也不必擔心兒死之後老無所倚,兒子已拜託堂兄,代為耕種數十畝薄田,他日母親百年後,堂兄也會代兒替你老人家送終。」
「母親,你若是實在想念兒子,請至村口松樹林。」
「有山風吹過,聽到松濤陣陣,那便是兒子回來看你來了!」
「母親,大戰在即,時間不多,兒子,就此絕筆!兒曹俊,民國26年12月12日!」
緊接著,廣播裡便傳出女播音員壓抑不住的啜泣,雖然聲音不大,但是結合剛剛她所讀的一封遺書,卻有一種讓人肝腸寸斷的疼!
許傳音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也不免老淚縱橫。
許傳音正自傷感呢,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抽泣。
回頭看,許傳音卻再次被嚇了一大跳,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空無一人的操場居然已經站滿人,少說也有上千人之多!
這些人雖然穿著老百姓的衣裳,但是這些衣裳明顯都不合身。
還有他們的表情,站立的姿勢,甚至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氣勢,明顯就不是老百姓!
許傳音很容易就能夠猜得出來,這些人肯定就是國軍的潰兵,為了活命脫掉軍裝,換上老百姓的衣裳,躲進了國際安全區。
一千多人,靜靜的站在操場上。
其中不少人還在不停的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