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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格外地熱,即便節氣都已經近了初秋,可是大清早地還是暑氣迫人。孟麗站在省市紀委門前的大牌匾下,額頭和鼻尖就更是爬起層層細小的汗珠。
大樓兩邊樹上的知了,這麼早早地就在聒噪地叫,知啦,知啦,吵得孟麗的心越發焦躁不定。心頭突突地悸跳著,倉皇不安,就像心臟病患者,因為這暑氣而覺得仿佛生命就要戛然而止。
——是暑熱,也是緊張婷。
猶豫了良久,想著龐家樹那張軟硬兼施的嘴臉,孟麗還是豁出去了抬步走向紀委大門去。
從前只是依照龐家樹的吩咐來做事,用做好的事情換得自己需要的金錢,孟麗從來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一天,龐家樹要將她作為犧牲品。
就算她現在想要反悔,卻也闌及了。誰讓她早已泥足深陷,早先的那些事情原本就都是她做出來的,抵賴不得詣。
紀委工作人員聽孟麗說完,都是驚了一驚,「……你說你要舉報誰?」
周一上班,總裁辦的員工都湊過來看陳璐存在電腦里的小片兒,大家評頭論足,一片熱熱鬧鬧。只有蘭溪望了一眼孟麗的座位,那裡是空的。
蘭溪拿著考勤單去問丁雨,「主任,孟麗的考勤怎麼做?我跟人力資源那邊打聽過,她沒請假。她跟您請假了麼?」
丁雨搖頭,「我並沒接到她的電話。」
蘭溪默默出去打孟麗的電話,想要循例問她現在還沒到崗的原因。卻沒想到孟麗的電話關機。
走廊狹長,只有窗口這一邊溢滿陽光;再往前去,卻是幽深的漫長。蘭溪立在窗口,握緊手機,心下不知怎地,有驚慌的跳動。
回到辦公室,蘭溪握著筆在孟麗的出勤狀況表格上,想了想,還是沒有畫上曠工的標記。丁雨從辦公室走出來恰好看見,便停下來問蘭溪,「還是聯繫不上?」
蘭溪點頭,「按著她的員工信息登記表上的聯繫方式都打了電話,座機沒有人接聽,手機關機;其他聯繫人的號碼則是空號。」
丁雨也微微皺眉,「好的,知道了。再稍等等,也許她稍後會打電話過來解釋。」
丁雨想了想,忽然問,「孟麗手頭還有什麼工作沒有交麼?」
蘭溪心裡一跳。因為陳璐分管了蘭溪的部分工作,可是這陣子陳璐又是請假,又是才痴心於生日會的籌備的,便許多工作有些耽誤了進度。雖然重要的工作蘭溪都幫她兜著,但是好像報銷的事情一直耽誤著沒做完。
蘭溪便悄聲問了陳璐一下,陳璐登時紅著臉頰望向丁雨,「主任,蘭溪姐,不好意思我還沒整理完。」
丁雨盯了蘭溪一眼,「把孟麗經手的報銷單子都拿來給我看。所有的。」
少頃蘭溪將手頭能找到的孟麗經手的單子送進丁雨的辦公室去,兩人仔細核對了單子的編號與存檔的內容,便四目相對。
蘭溪心下驚慌一跳。丁雨的神色已是印證了蘭溪的擔憂,蘭溪趕緊轉身向外,「主任我再去找!」
孟麗經手的單子裡,有一部分數額重大的竟然不翼而飛。
更重要的是,那些單子上都有月明樓的親筆簽名!
那些單子,蘭溪也隱約知道了是做什麼用。那都是在酒桌上,月集團用來打點官場上那些官員們,疏通關係用的。那些錢的數目都不小,有的更是一樣一樣列明了所購買的東西都是什麼——有些就是蘭溪曾經發現過的那些昂貴的女士包包、化妝品、名牌鞋子。這些東西倘若一旦深究起來,那就是月集團行賄的證據。
更要命的是,那上頭有月明樓的親筆簽字,就證明是月明樓心知肚明的!
企業行賄,身為企業總裁還心知肚明,這就是坐實了罪名,逃無可逃。
因為事情尚未落實,丁雨和蘭溪便都沒有聲張。整個總裁辦依舊沉浸在與陳璐同歡的狀態里,沒人太注意蘭溪滿頭大汗地恨不得全身都鑽進檔案櫃裡去翻東西。
遍尋不獲,蘭溪急得想要尖叫。
也怪她當初大意了。當初她就覺得那單子早晚是禍根,就連月慕白都不肯簽字,她也委婉地提醒過了月明樓——可是那傢伙卻還是不當回事地給簽了。
她那時就也麻痹了,以為月明樓既然簽字了,便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也就是那單子會引致月明樓與月慕白叔侄之間的矛盾,隔了些時日就也沒事了。
——卻壓根兒就沒想到,那些單子如果落在有心人的手裡,輕易就能揚起潑天的禍事!
蘭溪坐在一堆被翻出來的文件堆里,聽著大家的歡聲笑語,難過得想哭。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可是卻沒想到自己原來還是這樣地沒用!她自己那點小聰明,放在這波詭雲譎的商場鬥爭里,壓根兒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伎倆!
她沒有這樣的大智慧,沒有能看出幾步棋之外的長遠眼光。這樣的她,怎麼配站在月明樓的身邊?
如果說當初的蒲公英沒資格站在天鉤身邊,只是她缺少了尹若那樣的美貌;可是如今想要站在月明樓的身邊,那麼就需要更多更多的東西……
蘭溪喪氣地想要掉眼淚。原來自己還差這樣多,這樣多。
再抬頭去看陳璐。蘭溪越發明白自己與陳璐的差距在哪裡——家世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級別不同,它也包羅著家世所能帶來的周邊的一切。
她自己不是不夠努力,可是有些事情她受家世所限,從來沒機會見識過,於是便沒辦法提前做好因應的準備;而陳璐呢,她就是再怎麼相對心思單純,可是她畢竟是在官場家庭長大,對於人心之間的較量一定有相當的預判能力,而她的父親也定然會教會她許多因應的手段。
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沒用,蘭溪懊惱地將所有的卷宗都塞回柜子里去,轉身走出歡聲笑語的辦公室去。
敲總裁的門,他竟然還沒有來!這樣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在這裡!
心底的挫敗和交集便扭纏在一起,於心臆內彌散開,鼓得蘭溪的心房脹脹地疼。
她轉頭走向天台去,立在天台的風裡。這樣的焦躁不能讓同事們看出來,可是自己卻又一時找不見任何排遣的方法。就仿佛街邊攤販,抬眼看天上風雨將來,卻找不見遮風擋雨的東西,可以護住自己賴以為生的貨攤。
跟賀雲不同,她很少會埋怨自己的出身普通。就算她爸是人家口中的流.氓,她媽年輕的時候也是破馬張飛的,那她也從來沒有抱怨過。可是這一刻,她忽然想要抱怨——如果她也是如同陳璐那樣的出身,能找見身邊強有力的人脈或者資源,那她就可以幫月明樓提前擋住這場即來的風雨!
而此時的她,兩手空空,只能自己這樣獨自絕望地發愁。
「蘭溪?」門口傳來輕柔呼喚,「你怎麼了?」
蘭溪轉頭去看,月慕白立在門口的光影里,目光深深。
這個時候,蘭溪極需要一個人來傾訴,她知道以月慕白的智慧,也許能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可是聯想到月慕白與月明樓此時的關係,蘭溪只能生生將話咽了回去。只搖頭,淡然一笑,「月總我沒事。呼吸下新鮮空氣。」
月慕白目光越深,「我手頭有些工作是分到孟麗手裡的,我今早要用。她怎麼沒在辦公室里?難道這個時間了,她還沒來上班?」
月慕白的敏銳讓蘭溪心下微跳。
「我也還沒聯繫上她,主任說再等等看,說不定是路上塞車。」蘭溪小心地避重就輕。
月慕白再望蘭溪一眼,「孟麗倒也不是粗枝大葉的人,她向闌會出這樣的紕漏。就算真是趕上路上塞車,或者有其他的事情,她也一定會想辦法通知到公司。既然今天直到現在還沒來,我想,也許就是她自己不準備來了。」
就連月慕白都這樣說,蘭溪心下的驚慌就更重,忍不住問了一句,「月總,如果孟麗真的不來了,您覺得會不會發生很嚴重的事?」
月慕白的衣裳被天台的陽光照亮,可是眼睛依舊隱在門內的暗影里,讓蘭溪一時炕清他的眼神,「蘭溪,上次你為了小樓而跟陳璐交換了條件;那麼這次呢,你是否還願意為了小樓,而跟我交換條件?」
蘭溪仿佛被鋼釘給釘在天台的風裡。
要,還是不要?
風吹亂了髮絲,絲絲縷縷纏繞住她的面頰,將她的視野分割成凌亂的碎塊。眼前的月慕白在這樣的視野里,也變得不完整,而是一塊一塊地拼接著。這一塊依舊是白衣儒雅,下一塊卻是凌厲迫人;這一塊還是她熟悉的月老師,一顰一笑;那一塊卻是她完全不認得的月慕白,隱忍中點點露出崢嶸……
蘭溪深深地吸氣,緩緩張開口——
卻就在這時,一個凌厲的嗓音從月慕白背後刺來,「杜蘭溪,你上班時間不工作,站在天台上幹什麼?玩兒輕舞飛揚啊?」
就像迷夢被薄薄的劍光一下子砍滅,蘭溪激靈一下子從夢裡醒過來回到現實,驚訝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月慕白背後的月明樓。
不知怎地,眼窩一淺,險些落淚。
——他終於來了。
——他之前跑哪兒去了啊他?
真是,急死她了!
蘭溪便沒顧上月慕白的等待,抬步便小跑向月明樓。她從月慕白眼前跑過的剎那,月慕白嘴唇顫動了下,仿佛想要呼喚,卻終究還是忍住;月慕白的目光里,流淌過無言的疼痛。
這一幕都落進月明樓的眼裡,他無聲睨著五叔的反應,便伸手迎向蘭溪,嘴裡輕笑,「喲,乳燕投林啊。小心別卡在門檻上,不然我五叔又該以為你是投懷送抱了呢。」
蘭溪就紅著臉瞪他。
此時此境,不該再刺激月慕白才是。
月明樓薄倖一笑,扭頭瞪著月慕白,「要不五叔再自己吹吹風?我跟她有事先去忙了。」
轉頭扯著蘭溪走,他還自在地哼歌,「……想和你再去吹吹風,雖然已是不同時空。還是可以迎著風,隨你說說心裡的夢。」
要不是在公司里怕人多眼雜,蘭溪真想上去掐他一下。還有完沒完啊!換了她是月慕白的話,怕也要忍不住了吧?
月明樓笑笑地扯著蘭溪進辦公室,關上門這才垮下臉來,「幹嘛呢,跟我五叔天台私會啊?」
蘭溪只能嘆氣。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折騰……「總裁,孟麗沒來上班。她手裡掐著的一些報銷單子也都失蹤了。」
蘭溪抬眸望他的眼睛,「……上頭,都有您的簽名。」
月明樓果然不笑了,眯起眼睛來。
蘭溪深吸了口氣,「總裁你要趕緊想辦法。」忍著心痛,蘭溪又說,「這件事可能要拜託陳秘書長從中周全才好。總裁你這段時間別再鬧了,好好哄著陳璐,將生日會順利辦完,也許這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月明樓微微挑起長眉,「這真是你心裡想的?」
蘭溪藏住自己心底的難過,用力點頭,「現在好像也只剩下這一個辦法。」
「杜蘭溪,我也有點擔心呢。」月明樓輕輕嘆息,伸手過來將蘭溪抱進懷裡去,「我也有點害怕了,你抱抱我。」
蘭溪用力點頭,藏住盈在睫毛上的淚。如果真的是孟麗那邊起事,那麼月明樓便也跟著難辭其咎,說不定會有牢獄之災。一想到這樣的未來,蘭溪便忍不住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腰。
自從畢業走上社會以來,知道商場上打拼的不容易,卻從來沒能夠充分地想像到過,原來身為月集團總裁這樣的身份,環繞在身邊的不只是財富和光環,更是步步的陷阱。
「我不信你炕出來孟麗這個人有問題。可是你為什沒早一點趕走她啊?」蘭溪抱緊月明樓,便忍不住落下淚來,「如果你早將她趕走了,那麼說不定便不會出今天的事。總裁我相信你是英明神武的人啊,你不需要給孟麗太長的時間與太大的舞台,就連我都看出來的問題,你應該早就看出琅是。」
蘭溪越說越難過,「……難道,是因為孟麗是個美女,從前總裁應酬也經常帶著她一起去,所以,所以總裁跟她之間有過……所以總裁才捨不得麼?」本來氣氛挺悲戚的,兩人這次第算是抱頭痛哭了,結果月明樓活活被蘭溪這一句話給氣樂了。他微微退開一點,垂眸盯著蘭溪的眼睛,「誒我說杜蘭溪童鞋,你還能更狗血一點不?你真當我是種馬,只要熄了燈就誰都能上啊?」
「那除此之外,我也真的想不到別的原因了。」蘭溪就越發難過,「孟麗的工作能力是不錯,可是也沒到了公司沒有她不轉的地步啊。總裁你說你到底為什沒肯趕她走呢?」
「更何況,她也害過我啊。而且怕不是一次,而是兩次!」蘭溪骨子裡的小女孩哭泣著,「虧得總裁從前還口口聲聲說愛我,卻那麼寬縱害過我的人。我看總裁就是故意包庇她,就是有私情!」
不然,還能是什麼理由?這個世界上一個男人不會隨便就容忍一個女人的吧?
她在憂心之下,竟然就這樣發起飆來。雖說有點蠻不講理,可是卻也正是一個女孩子最真實的模樣。
原本戀愛里的女生,就是會這樣胡攪蠻纏、無中生有、杯弓蛇影、含血噴人的……
月明樓也只能扶額。
孟麗的事情雖然讓他也覺得緊張,不過真正讓他棘手的是眼前的這個小人兒。從七年前就是這樣,她一旦發起蠻來,他就束手無措。打也打不過她,說也說不服她,然後到後來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他眼前扭頭就跑……曾經的挫敗感,讓他將自己的手掌拍在牆上,不知道讓掌心的皮肉都裂開過多少回。
這一次,月明樓深深吸氣,提醒自己別再嚇跑了她。
他伸出手臂來撐在牆上,將她小小的身子困進懷抱里去。像是發動攻擊的豹子,慵懶地垂首貼近自己的獵物,「……杜蘭溪,我想要你。」
「啥?」蘭溪驚得忘了繼續發飆,抬眼去望他。
「你沒聽錯,我要跟你做.愛。現在!」
他的腰修長緊緻,微一用力便將她的身子頂在牆上動彈不得。他的雙手閒下來,不慌不忙去解開她的西裝和襯衫的紐扣。
長腿別開她膝蓋,昂然直進她腿間;唇便直接落下去,去含她的乳……
這個矛盾的小人兒啊,總要將她bi到崩潰的邊沿去,總要讓她再忍不住了爆發出來,她才能顯出她的本性來。所以他就這樣愛上了欺負她,一點點扯開她戴在面上的面具。
可是一旦真的扯開她的面具,他自己卻又會抵抗力全失,就像不顧一切地要她。
蘭溪低低叫起來,「總裁你別鬧!現在是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
他邪邪笑著伸展手指撫弄著她的花瓣兒,「就算要上刑場,我也要要夠了你再去。否則,我會變成玉求不滿的厲鬼的?回勵著你,讓你夜夜不得安生。」
好像民間的鬼故事是有這樣的橋段的吧?蘭溪想著就笑了。若他是鬼,必也是艷鬼。
看著她嫣然一笑,他的手指便倏然突進,輕攏慢捻,緩緩哄逗。
蘭溪泫然將泣,身子在他指尖不受控制地瓣瓣綻放,可是心卻還被緊緊揪著。她低低抽泣起來,「總裁,拜託你一定要想辦法。」
「嗯,我會的……」他嘴上說得這樣嚴肅,手指卻加快了律.動。她柔徑內一陣緊似一陣的縮緊,讓他的心奇異地一點一點放鬆了下來。
最後的凶狂一深,蘭溪霍地將頭埋進他頸側,咬著他的衣領,拼力藏住最後的高吟。繼而軟軟地倒在他懷裡,身子沿著牆壁幾乎滑落。
他笑,將她抱進懷裡,坐下,讓她躺在他腿上。
只有讓她這樣累到極致,才能讓她那顆心不再焦慮地胡思亂想。他喜歡她像個小母雞似的護著他,但是他然想讓她太過擔心。
她已經很強大了,但是以她的出身與見識,畢竟有些事暫時對她來說還是為難。她想得越多,挫折感就會越大。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唯有讓她疲憊到無法再多想——只因為那些事,他暫時不能告訴她,否則她恐怕會更加擔心。
看她在他懷中累得睡著,睫毛尖兒上還掛著清珠,月明樓一嘆,輕輕垂下頭去吻掉她睫尖兒上的淚,「傻瓜,又像當初護著尹若那樣,不顧自己的難過,也要護著我?」
「我要你護著,然要你自苦。我不是尹若,我是你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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