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假第六天,離麓城還有六百公里,玩膩了的喬鋒決定玩點刺激一點的遊戲。
早在旅遊之前,這廝就選擇了一條地圖上沒標記,但衛星圖上能瞧見的大約三十公里長的牛道,夾在林區、河谷等等之中,並以當地地名百度一番,略微了解到,這條路是能跑五菱麵包車的。
於是,在早上起床之後,這廝便駕車拉人衝出縣城,走了半個小時高速,在一個收費站走出,拐上一條不足三米寬的土路,相比之下,又大又長的奔馳大巴擺在這條狹窄的土路上就像一個龐然大物,非常突兀顯眼。
女人們嘰嘰喳喳,驚驚乍乍一番,不怎麼怕事的人開始抗議了。
「鋒鋒,這種路怎麼走啊?這邊的輪胎都快出路基掉下去了。」一位大嬸用力把臉貼在側窗玻璃上,側著頭往下看去。
「哦,你眼睛歪了一點點,那輪胎還差三十公分。」那廝頭也沒回,只掃了一眼右側的外後視鏡。
「小鋒,這樣不好吧?要儘量保證大家的安全。」一位大姐以商量的語氣。
「沒關係,路太狹實在過不去的話,我能提前看到,到時再倒回來就是了,路上總有一些能掉頭和錯車的地方。」那廝輕鬆說道,一邊盯著路面稀拉卻確實存在的車轍,以微面和拖拉機為主,儼然還有兩道輪距接近兩米的深切越野車轍,應該過去沒多久,看來另外還有人也很喜歡冒險,臭味相投。
「啊……」很多女人張大了嘴巴,雖然這廝經常玩點新花樣,但這實在很有些超出她們的想像。
「大家都不用擔心。」喬鋒回頭朝眾女淡淡一笑,安慰道:「最大限度就是此路不通,多浪費一點時間罷了。認真感受刺激吧,歡迎加入瘋狂之旅!全體人員請檢查一下安全帶!」
其實有一點喬鋒並沒有解釋,像這種大巴,雖然看起來很龐大,其實車寬比越野車也就多出幾十公分,它的龐大主要表現在車長和車高,視覺衝擊效果很明顯而已,只要路面彎度不太劇烈,理論上是可以順利通過的。何況像這種路,既然偶爾也通行車輛,必然會考慮會車因素,隔一定距離應有增寬的會車點,緩衝餘地並不小。
沒過幾百米,大巴便開入一個由兩排一兩層老式瓦房夾著土路的偏僻村子,很少有新建築,路邊堆積不少原木,竹器之類,窮得連路(這種土路是不會出現在任何地圖上的,除了正規軍用地圖)都沒有,可想而知。
村口一群髒兮兮的小孩,眼睛瞪得大大,萬分不可思議、目不眨睛盯著駛進他們村的第一輛正規班車,帶有此種眼神的同樣包括在路邊屋場上織竹器,或者曬太陽,或者吹風聊天的男女老少村民們,全都發愣不已。
「滴滴……」喬鋒興奮地按著輕音喇叭,為自己打破這個山村的通客車紀錄而慶祝,終於也提醒了村民們,這並不是幻覺,於是一個個迅速起身緊挨著站在路邊,對著這輛神奇的大客車行高度注目禮,車上女人們亦不由產生一種莫名的高度亢奮之情,顯然,敢為人先,一向具有特殊魅力。
山村不過三百米長,眨眼即過,除了屋場地擺著三輛舊得不行的拖拉機,一路無車,暢行無阻,女人一驚一乍,老是擔心輪子掉進路邊十幾米深的山澗,但在那廝無比鎮定的情緒感染下,越發也安靜下來,一顛一簸,山嶺上的密集樹林隨風蕩漾,就像海上波浪一般,草木皆兵,路下一條清澈的小河,蜿蜒不曲,奔騰甚歡。
路面經常坑坑窪窪,更有甚者,爛泥都有一尺厚,好歹大奔動力十足,那廝操作得當,總能順利通過。
而在一處忽然碰到迎面駛來的一輛滿載原木的農用小四輪,大抵算得上第一次最嚴峻的考驗,對面司機臉上的高度詫異無需多表,那廝毫不猶豫往左猛打方向,衝上山嶺底部一處雜草叢生的小坡,車身側傾十度,女人們都感覺快要翻了——事實上自然不會,感覺和實際總有很大差別。
順利會車通過。
視野受到很大限制的林區內經常讓人有一種迷失方向的感覺,似乎永無出路,但路卻總在前方,雖然很窄。
雖然沒什麼很特殊之處,但完全原生態的自然樸素風光,仍吸引了眾人注意力,漸漸讓她們忘記大奔正行駛在一條不可思議的土路上,那廝確實敢為人先,也正如他前面所說,這並不是真正的冒險,只是一次可進可退的嘗試之舉。
待眾人沉浸在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中時,喬鋒終於駕車衝出了這段十幾公里的林區,進入一條相對要寬闊多了的河谷,眾人皆是豁然開朗,精神為之一振,儘管路面沒有任何變化,但好的視野,一向能給人帶來獨特的感受,特別是之前的視野嚴重受限時。
「哥,我們休息一會吧,屁股都快顛扁了。」李小娟適時提出了一個深得人心的建議:「下面的河水好清呢,我想去玩水。」
諸女亦熱烈響應,紛紛興奮起來,其實她們一個個的屁股都扁了不少,可惜那廝不能認真為她們進行體檢。
「再等一下。」喬鋒一邊說,一邊仔細檢查土路右側坡度看起來很陡,但有些地方僅約二十度(視覺效果則讓人以為有四五十度)的土堤,他想尋找一處合適地點,直接把大巴開下去。而下面的那條河,此時儼然有好幾十米寬,不過河水很淺,多數不足膝蓋,河底以石頭為主,河邊則皆是沙灘。
終於,喬鋒發現前方不遠外小拐彎處非常合適、風險最小的一小段下水土堤,沒有任何車轍,他是第一個。
回頭掃過一眼,大聲嚴肅問道:「安全帶都系好沒有?」
「系好了!」眾女有些不解。
「做好心理準備,雙手馬上扶緊前面的靠背。」
那廝匆匆交代完畢,回頭面向前方,放慢了車速,徑直開向轉彎處,沒有再打方向盤。
「這是幹什麼呀?」
「要掉下去了!」
「翻車啦!」
「救命啊!」
……
驚慌不已的女人們終於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各種抓狂語紛紛出口。唯一鎮定的人物當屬周倩倩,黃蓮香看著也比較鎮定,不過心裏面就不好說了。
「少羅嗦,死不了!」那廝頭也不回吼了一聲,讓女人們的高度慌亂情緒迅速被嚇跑了。
左前輪率先挪出路面,接著右前輪,未發生大的側傾,眾人接著感覺像坐海盜船一樣,從高點飛向了低點,心臟呼之欲出,大巴終於衝下了大約二十米長的一段陡堤,繼續前行十幾米,穩穩噹噹停在水邊的開闊河灘上。時值中秋枯水季節,這條河道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為水所覆蓋。
心臟仍猛跳著的女人們,後怕不已地先後下了車,很快,她們就興奮起來,被美好的河谷風光給吸引住了,扔石子打水漂,脫鞋子捉活潑小魚——純屬做夢,打水仗,更有心思縝密者,回頭去尋找大巴能飛檐走壁的神奇奧秘,並帶著相機去拍那段土堤的車轍,以及站在高處回頭拍下方河谷中的大巴照片,打算以後再在網上上傳,自豪地標明——瘋狂越野巴士!
嬉嬉鬧鬧好長一段時間,眾人仍不嫌累,最後終於還是在那廝的嚴令下,一起就地圍坐在沒鋪任何墊子的鬆軟細沙上,享用攜帶的便利零食,一邊嘻嘻哈哈聊天。
終於,周倩倩說出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我們怎麼回到路上去啊?」
「對啊,這麼陡,肯定上不去了。」
「哎呀,我們完蛋了!」
「怎麼辦呀?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
女人們唉聲嘆氣不已,卻是沒人直接把矛頭對準那廝,只敢強調客觀情況。
不過,還是有人敢發飆。很少廢話的黃蓮香微有氣惱地盯著那廝,質問道:「喬鋒,你做事不會總是這樣有頭沒尾的吧?」
那廝聽出了她話里的另一層含義,不置可否一笑,掃了一圈感覺自己被拋屍荒野的女人們。
「都這麼激動幹什麼?我做事,你們還不放心?唉,你們就是慣性思維太強,前面你們以為那條土路不可能走大巴,事實上,我們走過來了。你們以為大巴不可能開下那段土堤,事實上,我們還是下來了。在一般印象中,如此龐大的大巴自然要走在開闊大道上,但這並不代表它就不能走小道,其實它的寬度只比越野車寬一點而已,你們感覺顯然有誤。再比如那段土堤,其實坡度還不到二十度,你們肯定以為有四十度,這也是錯覺。在理論上,前面我們幹的,其實都符合科學,一點也不意外,只不過大家的思維沒這習慣罷了。要知道,很多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其實完全沒問題,只是人們不怎麼去實踐,缺乏相關印象罷了。路就在腳下!」
說完,那廝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了黃蓮香的身上,他這麼做,除了尋求刺激以外,自然還有一定的現實教育意義。
「說得條條道道。」黃蓮香瞪眼哼了一聲,「問題是接下來怎麼走?」
「……」嘰嘰喳喳一片,伸長著脖子,到處尋找爬上土堤的缺口,卻是一無所獲。
「黃大嬸,你不會這麼想不開吧?」喬鋒有點怪異地盯著她,「敢情前面我都白說了?什麼是慣性思維,路在腳下還不懂麼?這輛車的實際通行能力比你想像的要強多了,當然前提得有像我這麼優秀有魄力的司機。」
「你打算把河當成路?」黃蓮香終於若有所悟,不屑道:「河邊都是沙子,有些地方很鬆,很容易陷進去。」
「為什麼要走河邊?」那廝指著水面提醒道:「你們又不是沒到水裡玩過,水就那麼點深,河底石頭居多,現成的越野公路。唉,怎麼就一點都不開竅呢?前面在上面我就眺望過了,從這裡往下游大概走出三公里,就有一個撈沙場,那裡可以上路。唯一問題是,這段水路中有一個小壩,估計落差不到一米,似乎坡度不陡,就不知道那裡的水有多深,這是唯一的冒險因素。」
「過不去怎麼辦?」黃蓮香恨恨追問,對那廝的趾高氣揚,她很有點不舒服。
「過不去就下車走路唄,以後再想辦法。」喬鋒沒好氣道:「你以為做任何事都能完全萬無一失?喝口水都可能被嗆死,你不會連水都不喝了吧?」
「走路啊?那哪行?」某位腿一向很軟的大嬸連頭皮疙瘩都起來了。
「走不動也得走!」那廝不客氣瞪了一眼。
「……」
水上巴士乘風破浪前進,雖然比土路更顛,卻更別有一番樂趣,女人們均異常亢奮,這種未曾有過的體驗,顯然非常刺激,一個個大喊大叫不止,包括經常很嚴肅的黃蓮香,此時也被另外一位沒品的大嬸感染,人以群分去了。
到了那道小水壩時,卻是讓喬鋒大鬆一口氣,這裡水深增加不多,只是水寬增加不少,對通行沒什麼明顯影響,唯一就是在衝下壩時,又經歷了一次微型海盜船的震盪,眼前終於一馬平川。大家甚至發現,這比在土路上通行要順暢多了。
在那個沙場的河道水中,橫著擺放一輛陸虎越野吉普,所謂冤家路窄,這輛車上的兩個女人中,一個竟是夏雪瑩,坐在副駕的她是在心情很壓抑的情況下,才與旁邊那位駕駛技術很厲害的女性朋友一起出來尋求刺激的。不過,她們的車是從邊上沙場通道下到到河中來的。
忽然,坐在她邊上的那名女子臉上現出不可思議之色,接著用手猛揉了揉眼睛,繼續又看了過去,更加詫異,女子發現了一輛瘋狂的「兩棲」巴士,居然從河上遊方向破浪而來,這等極度誇張之事,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雖然她一直是越野發燒友,比普通人的越野知識要豐富得多。
「詩詩,怎麼了?」思緒不知飄到哪裡的夏雪瑩感受了她的不對勁。
「你看!」詩詩直接伸手指了過去,順著看去的夏雪瑩一時更愣住了,「不會吧?」
「快,我要拍下來!」詩詩終於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掏出一部高擋相機,喀嚓喀嚓猛拍一番,接著又調成攝像模式,拍了一段連續的視頻,估計在越野發燒友的網站上又可以引起一輪空前巨大的轟動了。
喬鋒自然早就看到了這輛高檔吉普,很是自豪地徑直朝它開去,他打算近距離秀秀,不過等到接近到三十米左右時,這廝猛然發現,車上的一人竟然是那個曾經下藥害他、卻又被他反過來強幹的女人,不知作何感想,不過秀的想法卻陡然沒有了。
儘管如此,喬鋒並未調整前進方向,仍然按預定路線開去,他只是不打算停車罷了。
夏雪瑩終於看到了開車的那名司機,自己最恨不得生吞活剝的對象,目光中頓時充滿了無限怒火。
瘋狂巴士打了個照面,擦過吉普,終於拐彎朝河邊囂張衝去,在這裡,它終於將衝出水面,重返路面。
陳芷芸和夏雪瑩也互相看到了對方,她們只是目光複雜地交流了一下。讓陳芷芸困惑的是,對方眼中的一種特殊光彩,讓她忽然敏感起來,第六感居然把懷疑對象直接指向了她那寶貝弟弟,不會吧?她打算單獨一起時,再試探性問問。
帶著一車的歡聲笑語,大巴終於消失了。
陸虎車上。
「雪瑩,你認得那司機?」詩詩追問道。
「我們走吧。」夏雪瑩搖頭,不置可否。
「哦……」詩詩若有所思,沒再繼續問下去,打火起動。
「這次可是特大新聞啊!」興奮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