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鬼 二十七、講拳

    兄妹兩個回到家裡，見母親還沒下班，唐斬在客廳里坐下，神色複雜的望著妹妹。

    「趁老媽還沒回來，我給你說件事情。」

    他這模樣讓唐柔都有些拿捏不准，只得小心翼翼的道：「哥，我已經請過假了。」

    唐斬一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

    既然有的事情已經決定了，那他便不會遲疑，如今變數太多，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麼，肯定是越早行動越好。

    迎著妹妹茫然的神情，唐斬並沒有用說的，而是用做的，他拿起桌角的一根細筷，抬手一抖，筷子立即脫手飛出，化作一道烏光，「奪」的釘在了牆面上。

    唐柔小嘴慢慢張大，瞠目結舌，「哥，你你你……」

    唐斬整理著思緒，緩緩道：「咱們從小沒見過親爹，是我把你養大的，雖說長兄如父，但我不可能一直寸步不離的護著你，所以，我打算教你一些東西，可以叫作國術，也可以叫功夫。」

    「往後我要是不在家，老媽就得你照顧，我原本想的是你就該踏踏實實的上學、畢業、工作、結婚生子、家庭美滿，做自己想做的，但現在發生了很多措手不及的變故，而且這件事情我已經想了很久，是時候做決定了。」

    唐柔靜靜地聽著，也許是二人相依為命的緣故，讓她對自家老哥總是有很深的依賴感，甚至是無條件的去相信支持對方的任何決定。

    「哥，都聽你的。」

    唐斬嘆了口氣，眸光閃爍，慢條斯理的伸出雙手。

    「仔細看看。」

    唐柔以往還不曾留意，如今細一觀看，但見這兩隻手竟然細膩似羊脂油膏，纖秀白皙，骨節細長如玉，真是奇怪。

    正當她細看的時候，那手背上的汗毛忽然似受到了靜電的吸引，齊齊立了起來，又像是被微風吹拂，在輕輕擺動。

    「哇，這是怎麼回事啊？」

    唐斬輕聲道：「功夫練到一定境界，便能自發的控制身體，從大到小，再到入微，人身的筋骨氣血都會隨之改變。一個人有兩百多塊骨頭，六百多塊肌肉，但彼此之間多有關隘，加上後天的環境導致人身僵拙，所以普通人身體內能動用的力量很小，只有不斷打熬磨鍊，方能化拙為巧，最大限度的發揮自身的一切力量。」

    他說話中向空中拋出了一頁紙片，右手緊跟而上，但見掌喙貼紙而過，紙片已一分為二，如被刀削。

    「不要問太多不必要的問題，你只需說要不要學？」

    唐柔嘴唇翕動，眼神一亮，而後雙手一握，小臉緊繃，鄭重道：「學。」

    「好。」

    儘管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唐斬卻莫名的有些心慌。

    穩了穩心神，他說道：「我先大概給你說一下什麼叫作功夫，明天開始正式跟我練功，我的時間不多，一個月應該能為你打下根基，一個月後，咱們換地方。」

    見唐柔忙不迭的點頭，唐斬才娓娓道來。

    「斗轉星移，滄海桑田，這世上的萬事萬物都在不斷變化，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是為了順應大自然而進化，人也不例外。但相對於人類而言，這種進化並非是什麼形貌以及習性的改變，而是那種通過模仿各種野獸，不斷強化自己的本能，從艱難求存，到與無數猛獸搏殺。自然孕育的野獸越強大，人所進化的本能也越強大，這是獨屬於人類自己的進化方式。」

    「只是，歲月變遷，搏殺的對象漸漸從各種野獸轉變成同類，那種依靠本能所誕生的各種能巧奇技便被保留了下來，得以完善，從而衍生出了各類『化拙為巧』的法門，這就是功夫。」

    「功夫是什麼？」

    「功夫是殺人技。」

    唐斬說的很慢，也很平穩，嘴裡好似嚼著金鐵，吐出一瞬，擲地有聲。

    只是說完他又感嘆良多，「原本武道日衰，很多東西早已無人問津，但如今不同，世界大變，或許這會是一個暫新的開始。」

    有的話他卻沒說，只要安頓好家裡的這兩個人，便是他追尋前路的時候。

    「哥，你小時候老往山里跑，是不是偷摸著練功呢？」

    聽他說了這麼多的話，唐柔想到了自家老哥以前的一些異樣。

    「不錯。」

    唐斬眼露柔色，「你要記住，功夫不能拘泥於練法，練法不如想法，練法是死的，想法是活的，天下武功因不同的想法而生，可惜最後大多又因拘泥於練法走向沒落。其實歸根結底所謂的功夫便是追求極致的速度、力量、反應、技巧，控制它們，駕馭它們。」

    「跆拳道、泰拳、散打、搏擊這些和功夫從本質上來說都是一樣的，只是練法的區別造就了各異的形式，不必區分彼此，能使人強大的，就是好的方法，不可拘泥。」

    唐柔聽的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哥，你練的是什麼？」

    唐斬輕聲道：「我練的有些奇怪，只是一門古瑜伽術，加上我天生筋骨異於常人，別人的一招一式我但凡看過一眼已能學會十之七八，若是再交手一試，我便能完全復刻出對方的手段，甚至比他們還要厲害。」

    雖說他所學駁雜，但那些手段皆是靠著他非同尋常的肉身復刻出來的。

    如果說那個「殺人魔」的肉體強橫絕倫，當世少有，那唐斬的肉身便是世上最詭異的，各種拳術招式，由他模仿一遍，渾身筋骨也會隨之牽引協調，從而摸索出對方發勁催力的法門，達到復刻的地步。

    換句話說，這副身體簡直就是為武而生的，生來便可無敵。

    「但練拳不只是練拳，拳理悟於心，人心方寸，卻是最負感情的，也是最生動鮮活的，要找到令你為之嚮往感動的那股力量，那是拳理的依託，如此拳才能活，才能通神。好似那生根大樹，看似枝繁葉茂，然若無感情，便猶如樹下無根，風吹即倒。」

    唐斬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的東西，他也不指望唐柔能全部記下，全部聽懂，但潛移默化總有理解體會的那天。眼下只是留個念想，撒下種子，興許哪天一朝頓悟，貫通所有。